正文 和亲宫女,苍天不老情不绝(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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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宫院离丽淑公主的寝宫较远,可她才绕过宫墙,就遇上了她们一行,好像是从哪位夫人的寝宫小叙出来,骄矜的秀眸远远就睨住了她,明显有备而来。
“呵,这不是被大王金屋藏娇的白、没有名分哦,那只能称为”白氏”了。”丽淑公主笑的得意且惬意,和亲的阴霾已褪了大半,似乎已开始适应黎国的日子,亦或是,有喜事萦心。
“公主,有看到我的丝绢吗?”白钰蹙起眉头,泄愤之后,丽淑公主又将她拽入了争(宠)一流。
“被风吹来的那片破布啊,看是看见了,可惜被本公主给踏脏了。”丽淑公主摆摆手,示意身后的宫女拿出沾了淤泥的丝绢。
“你怎能这么做!”白钰愤声质问。
“凶什么,这样东西你不会想留着的,因为……故国传来的好消息,葬了你的回忆。早该告诉你的,七哥哥娶了吏部尚书的千金后,被封为赵王,上个月赵王妃还添了世子,真是喜上加喜呀。”丽淑公主盈盈笑着,嫣红锦缎衣袖刻意地掩了掩腰身:“而本公主,也有喜事哦。大王的第一位王嗣,将由我诞下。”
阴冷仇恨的目光射来,白钰心头一悸,是在宫门外恭送丽淑公主的夫人,可她记得,上次晚宴时,那四位夫人的神色虽不算十分和悦,但也无一丝愠色,不过几个月时间,怎就酝酿了这般深刻的仇怨?
“走吧。”丽淑公主被恨意的目光渲染,笑容竟更添明媚,娉婷转身,上了车辇。
白钰伫立在原地,还不及晃神,宫门边的夫人却疾步赶了过来,拽住她的衣袖:“白姑娘,你们中原既有魅(惑)人的药,那有没有忘忧解忧的药呢?异国他乡的日子本就难熬,还要被你们那位公主寻衅(羞)辱……你有药的对不对?给我、”
“夫人,你冷静些,并没有那些药、”
“你们公主都(魅)惑了大王,给我们一些药忘忧都不行吗,为何这么吝啬!太过分了……”
“不是的,真的没有。”白钰看着眼前痛苦得近乎癫狂的女人,心里一阵难过,锁死在心底的记忆快被撬开了,恐惧的阴影让苍穹暗了下来,她挣扎着摇头:“真的没有,有的话我自己就吃了,何至于如此……”
夫人手中的力道倏然一松,拽着她跌坐在地,她看着地上被丢弃的肮脏丝绢,眼泪终忍不住汩汩而下,泪眼迷濛中,熟悉的身影停在了身边。
“扶嘉仪夫人回宫歇息,传太医来诊治。”黎王叹息着吩咐。
待人走尽,他俯下身轻抚白钰的肩:“我们回去吧。”
“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有没有想过、”白钰摇着头,抬手胡乱揩拭脸上的泪痕,黎王的目光却停在她手背的伤痕上。
“有没有想过,我和你想的、全然不一样呢!”她推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我和你们想的完全不一样,我的平静宁馨皆是装的,卸下了面具,我和她们一样,只是个悲怨痛苦的女子,怆然在深宫的孤寂岁月里,等死……
“”钰”字,金玉相合,至珍之宝。钰儿,你是我和你娘亲的珍宝,所以一定要答应爹爹,不论怎样,都不能求死。”
“我们会在天上望着你、在梦里陪着你……”
她靠着冰凉的宫墙,目光落在失去梦蝶的手背上,两道伤痕很细,却似流星的印记,提醒着错过的遗憾和永远的叹息。
我总不能,一直活在梦里。
“或许,我应该梦醒,去寻真正的自己。”白钰隔着破碎的泪光看这花草半枯的庭院,大漠的花园,再如何用心打理,也终会枯萎落尽。
尘封的伤痛,以为会随着时光淡忘远去,可心锁一开,又全都唤醒,疼痛难禁。
深夜,白钰披上黎王落在院中的披风,出了宫门,绕过道道长廊,一路往王宫北边行去。
王宫最北边是一座荒废的冷宫,再往北,便是宫中罪人的乱葬岗,平素根本无人敢来。白钰初来时失魂落魄,对黎国的一切都提不起注意,老宫人这句阴沉的话,她却记在了心里,想是冥冥之中,算到了这场寻觅。
“爹爹,钰儿不是寻死,是在寻自己。这些年来,我在伪装的沉静里迷失了本心……”
然而,凛冽的夜风、彻骨的冰寒,埃埃黄沙湮没她的脚踝,一步一步,蔓延深陷,等着将她拽入绝望的漩涡。
她累得再也走不动,索性躺在这漩涡中,泪眼看冰蓝的苍穹:“太冷了,阿焱。”
她不由轻声唤道,怎料,于这真实的寒冷中,竟听到了梦里才有的温暖与柔情。
“你这取暖方法,还真是别出心裁。”他将她从漩涡中牵了起来,却没有和她四目相对,而是转过身去,让她靠着自己的背,相背而坐。
“哭够了,我们就回去。”
“我不是说了吗,其实、我和你想的不一样。”
“你忙着做梦,有空想我吗。”他调侃而笑,从袖口拿出一只梦蝶——是那方浆洗干净的丝绢,折成了蝴蝶的式样,轻轻簪在她的花髻上:“而且,你怎知我如何想的。”
“你不是说,我和你的母妃一点都不像吗?是因为我本该悲苦的眼中,只有幽静吧,以为我能够让你享短暂的安宁,可这是我将心伤上锁的假象、”
“假就假啊,有什么干系。梦也是假的,你为何还喜欢做梦?”他伸了个懒腰:“你就是想得太多了,其实哪有那么些理由,喜欢就是喜欢啊。”
“你、喜欢我?喜欢错了吧……”她在这茫然的温暖中,恢复了几分气色,沉静如湖的眼眸,漾起轻暖的白烟。
“要细说给你听,才能安心是吗?”他见她泪尽,便将她背起,踏着来时的足迹回去:“我是喜欢你的眼睛、你的神情,但不是因为没有悲苦,而是因为,没有愚蠢的迁怒和怨毒的报复。”
“别害怕,那位讨厌的公主,以后再也无法为难任何人了。因为我将她对我(下)药的事,放风给中原潜在我朝的内应,中原帝王觉得失了颜面,已把许婕妤打入冷宫,对那位讨厌的公主,也不会再上心。”
“那你、岂不是又要迎娶公主了?”白钰咕哝着,叹了口气,卸下面具真好,可以纯然如风地表露自己的心绪。
“算了吧,中原帝王头疼我也头疼,所以干脆让他送了三十车珍宝,给你做嫁妆。”他笑着,低头吻了吻她环在他脖颈上的柔荑,细细的伤疤,开出了情缘之花。
“可是阿焱,我……”
“好了,不许再多思了,安稳睡一会。”他听见她乖乖应声,但还是温柔地回答她未问出口的话:“情缘爱意就是如此奇妙,像这风沙万里,不问所起、不及躲避,便已注定了一世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