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和亲宫女,苍天不老情不绝(2)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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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丽儿和我感情素来亲厚,我实在想不通她为何要这么做?”
    卢婕妤叹了口气,目光苦涩而慈悲:“这皇宫里,深厚的情谊只怕比奇迹还不可求吧。同陷泥沼时相互安慰,若有一人能先离开,相依相伴便顷刻成了冷酷与嫉妒……”
    “她们怡云宫(许婕妤的寝宫)宫门出来有一片花林,现下正是花开的季节,你早早藏在那里,明日离别时或许能有一面之缘。”卢婕妤的声音很轻,为只能给儿子想这么个忧伤的主意而歉疚。
    对不起,都是因为母亲不受宠。
    七皇子仿佛听到母亲这样说,他温和的神情变得坚忍:“母亲,不要为别人的恶意道歉。”
    我觉得,她们都会后悔的,许婕妤会、丽儿也会,只可惜我和白钰的这段情缘,遗憾了永远……
    连道别都不允许,就这样生生隔成了两端。
    直到被塞进马车时,白钰的心仍是空茫的痛楚,只紧紧攥着手中的丝绢,趴着车帷的缝隙,在茫茫殷红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可是,泪眼迷濛中,看到的皆是喧闹悲凉的红,宛若拥挤陌生的红尘,凄怆与孤寂充斥着柔弱的生命,疼痛得无法呼吸。
    恍惚间,那如梦如幻的花影中,透出一缕温暖熟悉的气息,她慌忙睁大泪眼相望,只这淡若云烟的一眼。
    她看见他的唇翕动着,哀然吐出一个字:“梦……”
    是啊,余生再漫长,也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喧闹鼓乐响、辚辚马车声、渐行渐远的皇城,绚烂的山花被风沙湮没,碧玉般的晴空变得灰蒙,一切都在远去。
    白钰没有去学黎国的礼节,也没有参与大婚之典,丽淑公主却丝毫不以为意,或者说,她就是愿意看到白钰失魂落魄的样子。
    悲怨的泥沼中,有人比自己陷得更深、伤得更惨,便能有一种怪异的安慰之感吗?白钰摇摇头,苦涩只在她眼眸中停留了瞬间,又继续望向灰蒙的苍天,她在那里寻梦,一场一场微温浅醉的幽梦,尽管梦醒后,等着她的唯有虚空。
    *
    那夜,大漠的苍穹幽暗而凝冷,她站在长阶上远望这片沉郁之境,虽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却依旧坚持寻觅,她要寻觅一颗微茫的星,让漫漫长夜的自己,在梦中虚度一会儿光阴。
    “你在这里做什么?”
    “嗯?”白钰唬了一跳,疑惑地侧头,却没看见人影,寻着风声抬头,方看见男子潇洒地坐在宫檐一角,墨色衣袍仿佛融进了夜空,脸庞亦看不真切,因为,已被那双深邃如海,又灼灼如电的眼睛所震,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等着诘问。
    “怎么不回答?”
    “哦、对不住,我一时忘了。”白钰回过神来:“我在这里……望天、寻梦。”
    “望天、寻梦?”男子轻叹道:“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白钰。”
    “唔,那个被拆散了姻缘的姑娘。”男子露出些许遗憾之色,大手一挥,竟是将披风甩下,落在白钰身上,给她一阵温暖:“我叫阿焱。”
    “我猜,你应该是……王。”白钰不知黎国的仪礼,遂用本国的礼节向他行礼。
    他不在意地摆手:“遇见就是缘分,你做我的心腹如何?十年之约,时间一到,就送你回故国见故人。”
    “那不行。”白钰即刻拒绝:“王,和亲的宫女,即便再卑微,也是有本心的。”
    “呵,是吗?那你的余生,就只有等死了。”黎王跃下宫檐,伸手想扯回白钰身上的披风,却又踌躇了片刻,将手收了回去:“算了算了,再会!”
    白钰低头看身上的披风,墨色羽缎流转着紫幽幽的异彩,若是将脸也蒙上,完全可以隐匿进夜色里,即便被瞥见,也只会被幽光晃眼,当做是鬼影。
    应是件珍品,能让他这一(国)之主像夜枭般在王宫中自由“盘旋”,却如此草率地留给了自己,是因为这萍水相逢的缘分与好奇,所赠予的温暖?还是说、这是他心腹计划的第二步?
    白钰虽藏着心事,面上却丝毫未曾显露,她将披风藏在床底,便枕着那缕虚茫的幽梦入睡了。接下来几日,黎王皆在丽淑公主的寝宫安寝,她也没有前去应卯,直到第五日,丽淑公主“惦念”愈深,遣宫女过来让她做家乡的糕点,点名要清茗如意糕——七皇子最喜欢的糕点。
    这糕点做起来比较费时,她提着食盒过去时,已是晚膳时候,黎王和丽淑公主坐在正位,左右下席各陪坐着两位嫔姬,赏舞听歌、饮酒闲谈,倒是颇为和乐的景象。
    入乡随俗,来路既无法再回首,便只能继续前行,她不明白丽淑公主为何要这样执拗地“惦记”着自己,而苦了她自己。
    “见过王、王妃,各位夫人。”白钰行了礼,将盛着糕点的芙蓉银盘一一放在几人的食案前,正欲退到一旁,黎王却开了口。
    “就这些吗?”黎王饮着酒,漫不经心地问道。
    “哦、因为公主说想用这种糕点,我遂赶着做了,没有准备其它的呢,还望王原宥。王和各位夫人请略尝一尝。”白钰素来文静沉默,不善世故,这几句话说得并不玲珑讨巧,但好在她的声音清婉恬宁,若一脉幽柔泠秀的碧水,在人耳畔萦绕,只觉轻缓舒心。
    “不是说糕点。”黎王嘴上这么说,却已用金筷夹了一块,放入口中:“我的披风呢,不打算还了吗?”
    他话一出口,举坐皆惊,各色目光纷纷射向白钰。白钰尽管心慌意乱,面上依旧温宁沉静,她低头垂眸,深长的眼睫宛若黛色的蝶翼。
    “王的披风掉落在地,让我送回寝宫,可我见上面染了尘埃,想清理之后再送回,故耽搁了。”她轻言解释,语气并不担心别人信或不信。
    黎王被酒爵遮挡的嘴角扬起弧度,她的美,不是惹人怜爱的柔弱之美,也不是被人欺虐的忧郁之美,而是一种自顾自的、清静幽闲的美,这脉纯然之气也正是吸引他的所在。
    “无妨,你今夜送过来,还是……在那地方见。”他不仅用词不对,还故意拖长了声调暗示,生怕其余看客觉察不出端倪。
    白钰终于忍不住颦起月眉,但见黎王心意如此,自己再掩饰也无用,遂只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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