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结发皇后:恩宠黄粱,被爱流放(2)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0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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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当以江山社稷为重,舍一己之情,换天下太平。”
    月华若雪,透过斑驳的宫墙洒下满地凄清,他步履艰难地来到幽静的别宫,这幽冷得近乎凝滞的囚笼,她依旧端坐如莲,为他默默承受着一切。
    一下一下……斩断三千青丝,心底缠绕盘结的情丝亦受到了牵连,疼痛漫延,沁骨的愁怨。
    迎娶柔然公主那日,春回大地,繁花十里,鼓乐之声直拂云霄,将整座皇城染上喜气,可他耳边,却是笃笃的木鱼清音,声声揪心。
    “皇上在想什么,被废黜的老女人么?”柔然公主一袭华丽盛装,年轻娇颜似三月桃花,可那双燃着妒火的眼睛,却让人只想逃离。
    “我在柔然便听可汗说了,皇上因舍不得人老珠黄的嫡妻,废后时犹豫了许久,我还不信呢,如今看来,我果真是你们西魏的一场计策,企图用我来息/战,你以为我会让你们得逞、”
    “当然不是。”他急忙拽住柔然公主的胳膊:“我是诚心迎公主为后,倾慕公主的美貌与才情。”
    “是么?”柔然公主巧笑倩兮:“可是,我还没看到诚意啊。”
    “公主要我怎样做?”
    “既是被废出家,为何还赖在别宫,不该寻个清静去处么!”
    “……知道了。”
    *
    “采薇、”
    “炬郎画一幅自己的画像,让我带走吧,今后我看着画像,就好似你还陪着我一样。”她的声音很轻,生怕触到彼此心底的弦,可悲痛疯长,不消触及,已是一阵泪雨淋漓。
    她走到书案边,拿起墨锭研墨。他低头看去,试心石做的砚台早已收敛光芒,如漆黑的夜空般浓郁,冰莹的泪珠落在砚台上,心也随之支离破碎。
    离别那日,亦如初见时的炎炎烈日,他看着她眸中的自己,瑟瑟发抖的身影,宛若伫立在严风寒雪之中。
    “于我而言,同你分别,才是真正的乱世。”他眷恋地握住她的手,纤细冰凉,和自己一同困在天凝地闭的冰雪囚笼。
    “皇上又走什么神啊。”柔然公主不悦地扯下他腰间的匕首:“怎么戴着快破石头,我给的金佩刀为何不戴?还有这砚台、笔洗什么的,居然都是石头做的,她是为了彰显自己有多俭朴吗,沽名钓誉的伎俩!”
    他闭口不答,柔然公主却将目光落在砚台上:“其它物件都黑漆漆的,唯这砚台有些意思,花纹上还有一抹红色,像虹光。”
    虹光?他恍然想起她手指上的伤痕,是刻凿砚台时划伤的吧。
    不及他反应,柔然公主已将砚台端起,藏在下面的信笺赫然显现——等着我、
    “那个废后究竟哪里好,让你这样失魂落魄!我一定会取代她的……”似诅咒般,柔然公主狠狠砸碎了砚台,石片迸裂,宛若一场狰狞的噩梦。
    次年春,柔然再次大举南侵,流言像荒草般蔓延疯长。
    “定是因为废后乙弗氏的缘故,柔然公主一直不肯放下心中芥蒂。”
    “是啊,柔然公主已经有了身孕,但太子之位却未曾动摇,太子以后定会将废后接回宫中,柔然岂肯受辱。”
    “……”
    “公主,太好了!皇上已经传令下去,让废后自尽了。”宫娥兴冲冲地来报。
    “呵,嫁到西魏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如此快心。”柔然公主嫣然一笑,柔荑轻抚着圆隆的肚腹:“待我这嫡皇子出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
    “是呀,公主好生歇养,将来必定荣宠无双。”
    柔然公主又一次烦郁地从梦中醒来,蓐期临近,她本该欢喜,却愈加心神不定。
    “公主?”宫娥疑惑地看着柔然公主诧异的神情。
    “这人是谁,胆敢如此不敬,走进来连礼也不行,还不快赶出去!”
    “什么……公主,您说什么?”宫娥环顾四周,不由惧怕起来,偌大的寝殿除了侍立的宫娥之外,哪有其它人。
    “把她赶出去!”柔然公主仍旧说着那句话,扯下金钩上的帷幔,躲进床榻里。
    柔然公主在剧痛中挣扎着,濒临涣散的眸光望向窗边,穿着凤袍的女子如水莲花般亭亭立在那里,分明是初秋天气,却有煌煌阳光倾泻而下,将女子簇拥在金色的祥云中,她的袖口垂下一方泛旧的丝绢,是柔然公主熟悉的字迹——“结发夫妻,相伴相依。此生情爱,倾注于卿。”
    “皇上,皇后难产,情形危急!”侍从急匆匆地奔进宫殿。
    他却似未听见般,继续埋头拼着那些破碎的残片,手指被划伤也毫不在意。终将砚台重新拼好,在那恍如隔世的朦胧光晕中,伊人温柔地望着他,似重遇,又似诀别——
    【历史小记】
    公元535年,元宝炬登基为帝,建西魏。立嫡妃乙弗氏为皇后,嫡长子元钦为太子。
    当时柔然强盛,对西魏构成极大威胁,权臣宇文泰劝元宝炬娶柔然头兵可汗之女为皇后,结好柔然。但帝后二人情爱甚笃,元宝炬不忍废后,宇文泰苦劝其以社稷为重。
    公元538年,元宝炬无奈废乙弗氏,让她逊居别宫、削发为尼。迎柔然公主郁久闾氏为皇后,郁久闾氏性情极妒,十分不满乙弗氏还住在都城。元宝炬只好遣武都王元戊(两人的次子)为秦州刺史,与母亲乙弗氏一同赴镇。但元宝炬心中仍对乙弗氏念念不忘,密令其养发,有追还之意。
    公元540年春,柔然再次大举南侵,许多人认为是因乙弗氏的缘故。元宝炬忍痛赐令乙弗氏自尽。乙弗氏哭道:“愿皇上千秋万岁,天下平安,吾死亦无恨。”说完就进入室内,用被子自压而死,时年三十一岁。
    同年,郁久闾氏怀孕待产,住在瑶华殿,听见狗吠之声,心情十分不快。又见一名妇人盛装打扮来其居所,她问旁人此女是谁,但众人都没看到有人出没,于是有人认为她看见的是乙弗氏的冤魂。不久后,郁久闾氏难产而死,时年十六岁。
    此后,元宝炬没有再册立皇后。也许,在他忍痛废黜发妻的时候,“皇后”这称呼于他而言已是一种讽刺和痛苦。生于乱世,即便尊贵为帝王,依旧落得个挚爱流放、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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