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风疏忘倾城  第二十四章 风流云散真心残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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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晚,雪已经渐渐停了,北风还在呼呼地刮着,不时有树枝响动的声音传入耳间。通往京郊的路上,雪色莽莽。
    每一步,都是那样沉重,在雪地上落下沉重的脚印。
    远远地看到京郊坐落着的一个大别院,四周是空旷的雪地,干枯的树,怎么看都有着几分寂寥。
    别院装修很一般,看起来却很大。不知道,里面究竟能容纳多少人。
    “就是这里了,你进去吧。”景翊指着别院的门,对司徒璟说道。
    “你们不进去吗?”司徒璟问道。
    “不了。”景翊摆手,“我们守在外面就行。”
    忽然感觉心头被搁上了重物一般,变得万分沉重。直到此刻,他仍然不明白,为何他也会在这场局之中。可是,这扇门,还是要进去的。
    门是虚掩着的,景翎推开门,里面有两个人警觉地朝外面看着,看到来者又松了一口气,道:“司徒大人进来吧。”
    明明是恭敬地语气,给司徒璟的感觉却像是魔鬼在向他招手,在将他引向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最后,也只能走进去。
    每一步,都让心更沉重。
    别院的设计很特别,走进门,只能看见一些堆砌的杂物,横七竖八地摆放着,就像是一个荒废了很久,没人清理的废宅子。可是里面还有一扇门,走进去可以看见华丽的装饰,还种着一些不怎么兴盛的草木,走廊上的纸糊灯笼已经点起了灯。
    一个侍从带着司徒璟一直走,不知道绕了多少弯,进了多少扇门,穿过多少院子,终于看到了人。那侍从也退下了。
    那一扇大门前又站着两个侍从,见司徒璟走了过来,便开了门,让他进去。
    天还未全黑,大堂内却是灯火通明。
    最前方坐着的,是玄济北,他旁边的,是司徒振南。还有他们身边的那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环视了一圈,发现都是当朝的官员,每天上朝的官员,大概也就这么多了吧,这气势果然够庞大。
    司徒璟叹了口气,倒是不用他担心什么,都势在必得了。
    “小璟,过来。”司徒振南发话了,唤他过去。
    司徒璟默默走到他身边,司徒振南指了指身旁的一把椅子,道:“先坐下。”
    待司徒璟做好后,玄济北起了身,对着堂内各官员道:“今日召集大家来的目的,想必大家都清楚,之前也沟通过,所以不必我再多说。只是,在我们行动之前,还请大家听司徒将军说一个故事。”
    官员们依然没有丝毫反应,在这种气氛下,想做出什么反应,也着实困难。
    司徒振南起了身,缓缓道:“不知各位是否还记得,当年兰皇后仗着先皇的宠爱,横行六宫,欺侮其他嫔妃的事?”
    “怎么不记得!”堂下有个中年官员起了身,激愤道:“我妹妹当年是先皇的妃子,就因为怀上了龙胎,被那毒妇给害死了。”
    司徒振南走了几步,继续道:“当年,所有的皇子,几乎都被兰皇后扼杀在妃嫔的肚子里,更是有不少妃嫔因此而丧命。”
    说着,司徒振南转了个身,又问道:“那各位是否记得,当年先皇有一段时间,深爱红色以致痴迷?”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年先皇曾经让宫女们把宫服都换成了红色。”底下有人小声地回道。
    “那故事,就要从先皇为什么喜爱红色说起。”司徒振南压下声音,说道,“当年,曾有一容貌昳丽的女飞贼,身着红色衣衫,进宫偷盗先皇的夜光杯,被先皇无意中看到其容貌,至此先皇对其念念不忘,派人暗中寻找,却都没有结果。”
    说到红色,司徒璟倒是想起裴柳昔,正好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身份也是女飞贼,司徒璟感觉有些诧异。裴柳昔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怎么可能和先皇扯上关系。
    司徒振南顿了顿,又继续说道:“那一年,先皇想念那女贼至痴,身体受疾病袭击,也逐渐弱了下来。忽有一日,迷蒙中见一身着红衣的宫女朝他走来,那宫女的样貌甚似那日的女飞贼,遂于当晚宠幸了那名宫女。那宫女受了孕,却因身份低微,被兰皇后忽略。先皇虽知皇后的所作所为,但大势已成,无力挽回,只好托人带走那宫女,数月后,宫女顺利诞下了皇子。”
    “那先皇所托之人,可是司徒将军?”堂下有人问道。
    司徒振南点头:“正是在下。当先皇得知宫女所诞下的是皇子,便交待在下,一定要保护好皇子,将其培养成人才,助他兴复夏氏王朝。”
    此刻,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司徒璟。司徒璟还开着小差,这才意识到,司徒振南说的那个孩子,也就是那个皇子,以后要兴复夏氏王朝的皇子,很有可能,就是他。
    “爹……呵呵。”司徒璟笑着看向司徒振南,“那个人是谁啊,不是我吧……我知道肯定不是我……”
    “小璟,那个人,就是你。”司徒振南轻声回答。
    就是你。
    没错,就是你。
    原来,这就是他必须背负这些东西的原因。
    为了那些他根本不在乎的东西。
    为了那些他根本不想要的东西。
    他胆怯而又无助地看向玄明晨,他应该是早就知道了吧。玄明晨正用无奈,却又满含激励的眼神看着他。
    无奈,这是他们的宿命。
    “司徒大人,哦,不,是皇子,皇子才能超群,我们都早已经见识过了,司徒将军果然是不负先皇厚望啊!”底下有人说道。
    有立马有人和道:“是啊是啊,皇子是这个国家君主的不二人选。”
    可是依然有不解的人问道:“这凭空冒出来的人,司徒将军,您让我们如何相信他是皇子呢?”
    司徒振南反问道:“那各位觉得,司徒璟,和夏琨相比,谁更适合来掌管江山?”
    “这……自然是……皇子。”有人回道。
    “一个国家,以及一个国家的人民,需要的是一个明君,而不是一支血脉。只要有能力治理江山,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君姓什么,流着哪家的血,又有何重要?”玄济北对着整屋的人,豪言道。
    而司徒振南面色不改,接着玄济北的话道:“今日既然是到了此地,想必各位是支持在下和太傅的。而在下和太傅忠于先皇,所以请各位放心,到时候,自会有证明。”
    这样一来,无论是忠君的,还是爱民的,都无话可说了。
    只是司徒璟,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直傻傻地坐在那里不说话。
    离夏琨的亲政大典,只剩下一个月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开始进行。不仅仅是他们,还有太后和宰相也早有计划。好像一切都近了。
    满堂的人都在议论着些什么,司徒璟一句也没听进去,只一个人发着呆。
    司徒振南注意到了司徒璟,明白他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于是投了个眼神给玄明晨,让玄明晨去陪他。
    他自以为,走得最好,最妙的一步棋,就是玄明晨。这个陪了司徒璟这么多年,既催促司徒璟成人,又保护了他,还一直陪伴在他身边。没有玄明晨,或许就没有今日能让众人满意的司徒璟吧。
    只是,他忽略了一点。一个人,可以造就另一个人,也完全可以毁了那个人。
    玄明晨收到司徒振南指令,走到了司徒璟身边,却不敢向往常那样拍拍他的肩或者背,只是站在一旁,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吧,接下来的事,你不用操心了。”
    司徒璟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人,感觉一切都那么虚假,连这个人,也开始看不清了。可是,好像又只有他有那么一点真实感。
    “跟我出去吧。”玄明晨看着他,像看着一个无助的孩子,心里有些绞痛。
    “嗯。”
    司徒璟跟着他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看到景翊和景翎依然站在那里,可是感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了。其实和之前是一样的吧。只是一切,从现在开始,都改变了。
    “你,一直都知道吧。”司徒璟一脚一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
    “其实我也是才知道的,不过,我早就猜到了。”玄明晨低头,和他并肩行走在空旷的雪地。
    “为什么我没有猜到。”
    此刻,这个问题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地想要去问,仿佛若是不去问些什么,心里就会不安,就会不踏实。
    玄明晨笑了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知不知道,我从上青城山庄起,就被交予了两个任务?”
    “什么?”司徒璟转头看向他。
    “第一,陪你;第二,保护你。你看,我能猜不到么?”
    天渐渐黑了下来,停了许久的雪,又开始慢慢地洒落下来。
    “你说,我们又未来么?”想了许久,司徒璟开口问道。
    玄明晨也思索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你,以后是高高在上的人,或许,会忘了我吧。”
    “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忘了你。这辈子,不管我做什么,高高在上的人也好,卑微的贫民也罢,我都不可能忘了你。”虽然是怒言,却还是显得那样无力。
    玄明晨转头看向他,眼眸里尽是无奈,低声道:“那,你能不能,试着,忘了我?”
    “不能。”司徒璟直接干脆地回答。
    寒风阵阵吹来,眼睛有些受不住,不一会儿,司徒璟已经泪满眶,只是还未落下。单薄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
    玄明晨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司徒璟身上,手在他脖子前系着带子。
    司徒璟忽然俯身向前,伸手环住了玄明晨的腰,整个身子倒在了他的怀里。
    “为什么你要我忘了你?难道我对你来说,就是说忘就能忘的?我对你来说,就一直只是任务?你到底有没有对我付出过感情!”司徒璟双手用劲,狠狠地抱着他,仿佛只要一松手,他就会离开。
    玄明晨迟疑了很久,收回了本想回抱住他的手,握住了他的双臂,将他慢慢移开。
    司徒璟有些害怕地看着他。害怕他就此离去。
    “对不起。”看来,终究是选择离去。
    玄明晨转身,在雪地上留下决绝远去的足迹,足迹,渐渐远了,人,也渐渐远了。
    所有的记忆突然再次浮现在了眼前。
    想起了初次相见,那个肆无忌惮和他打架的人。
    那个每天和他一起背书练功到很晚的人。
    那个和他打完架后又躺在同一张床上,给他将鬼故事的人。
    那个陪他走过多少春夏秋冬的人。
    那个一直陪着自己,保护自己不曾离开的人。
    这一次,是真的走远了。
    他想叫住那个人,却开不了口。
    寒风摩挲过脸颊,滚烫的泪水,终于还是落下。
    夜色笼罩下来,又被洁白的雪照亮,黑夜,也不过那么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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