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章 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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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一间老字号客栈前停下,门外迎风招展的旗帜上写着,仙客来。
正与湖隹准备进去,一小二叉腰将门堵住,像赶苍蝇似地冲我们挥挥手中的抹布,“去去去,要饭去别家!”
我与湖隹诧异地对视一眼,小二不是一向堆了张招牌笑脸问,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我们不是要饭的,我们是投宿的。”
小二捏着鼻子,用极其狗眼的神情把我们打量了个遍,“身上这么臭,两叫花子还来投宿,去街……唔……”
湖隹将一锭银子塞进他嘴里,拉着我往里走去,我暗叹,真是潇洒的动作啊。
到了柜台边,我也掏出五锭银子往木台上一拍,正在算帐的掌柜抬起头。
“一间上房,四桶洗澡水,水温不要太热,也不能冷,最好比我的体温低一点点,水不要深,也不要浅,坐下去到胸膛的两点就行。再来两盘鸡脆骨,随便怎么烧,要带油,要脆,要点辣,放葱不放姜,葱三寸长,三根,切半分厚。再弄两盘鸡腿肉,剥下来切成丝,再将丝切成沫,用最好吃的方法烧,不要老,不要辣,放姜不放葱,姜切三片,一寸长宽,一分厚,切成丝,丝要正面半分,侧面一分。”转过头望向湖隹,“你想吃点啥?”
他侧过头笑,摆摆手,我又拍拍木台,“还要酒,你们店里最好的酒,一壶半,半壶倒出来不能超过三杯半,再随便来两个你们店里没有的招牌菜,通通送到房中。再去把我的马儿喂一喂,不要绑它,它不喜欢束缚,给它完全的自由,但别让它跑了,钱不够再找我要!”
掌柜有些为难地望着我,“客官,其它还好办,但那个,我们店里没有的招牌菜……”
我又掏出五锭银子往桌上一拍,“有没有?”
“有,有,有。小二,还不快带二位客官去二楼的迎仙房!”
小二堆满一脸的笑迎上来,“二位客官,楼上请~”
刚踏上楼梯就发现边上有幅画,准确的来说是面墙,墙上画了一个人的背影。
我像着魔般不自觉地走过去。
那决然离去的背影,恍若舍弃了一切,连同他自己,透尽悲怆。也倾入了勾画之人满心无法倾诉的思念,苦苦追寻却求不得的无耐凄凉。
寥寥数笔,画中人与画外人的情绪,就如此浓浓地流泻而出,画已成了活的。
伸出手一遍一遍抚摸那个背影,慕景轩的背影……
一只温暖的手覆上我的手背,侧过头,湖隹一眼担忧地望着我,这才惊觉,面具下湿湿的,我竟然对着一幅画哭了……
回过头再看看,确实是慕景轩的背影,别人或许看不出,但我可以肯定是他,没有来由的相信画中之人就是他。
就算见到真人,也不会哭吧,刚刚真是莫名其妙。
这又是何人留下的,泛黄的墙面昭显出年代的久远。
小二凑过来,“二位客官,这是本店的压店之宝,是二百多年前一位仙人留下的,这画还是那位仙人用自己的血画的呢!”
不愧是老字号,二百多年前的一面墙还留到现在,而且看得出是从他处迁移至此。至于血是辨不清了,有些斑驳褪色,清晰的线条也已成了黑色。
二百多年前,慕景轩还没出世,是谁这么思念他,爱慕他,想不明……
被二小领到房内,我要的东西也飞快地送了过来,除了那招牌菜。
唰唰两下扒光衣服跳进浴盆,十来天没洗澡,都快生蛆了。
直到头洗完,湖隹坐在桌边迟迟不来洗,我沾了滴水珠打到他脸上,“洗澡啊,隹大哥!”
他慢吞吞点了点头,慢吞吞地踱到一个浴盆边,慢吞吞地脱衣服。
本来没想要看他的,被他这慢吞吞的动作倒是勾起好奇心来,忽闪着眼睛直直盯着他。
他慢吞吞地摘下面具,慢吞吞地转过去,慢吞吞地搁到桌上,再慢吞吞再转过身,手慢吞吞地去解里衣。
我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他该不会是想再给我一个‘惊喜’吧?
满身的蜈蚣刀疤?女扮男装?还是那传说中的宫里阉人?
衣服缓缓滑落,我的嘴里不再干涩,丝丝口水顺着嘴角挂落下来。
搞什么,这么美的身体竟然掖着藏着,看得我都不想吃鸡腿了,想直接去啃他的大腿。
不过怎么看都觉得有点熟悉,皱眉望着已泡入边上浴盆内的他,“隹大哥,我看你有些眼熟,像一个人。”
他冲我笑笑,蜈蚣扭啊扭。
抓过我的手,写,常有人这么说。
喔,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看走眼。
换了个离他近的浴盆,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你这个伤疤不是真的吧?听说有种易容术……”
他捉住我的手,不带怒意地瞪了我一眼,写,胡扯,有人会把自己易容成这样吗?
也是,听说过把自己弄漂亮的,没听说过把自己弄个跟个八怪似的。
我趴到盆沿上,捉着他修长的手指研究,“隹大哥,你练过武?”
他点点头,我又问,“先前街上用银子打那帮狗腿子的人是你吗?”
他笑,写道,瞒不过你。
我得意地冲他扬了扬下巴,又道,“隹大哥,晚些我找个大夫给你看看病吧?”
他摇摇头,写,不用,治不好。
看样子他试过很多次了。
看他除脸以外的部分,我总觉得他像慕景轩,但慕景轩压根就没有心痛病。前些时候看他在院内喝一夜酒,也没见他哪里痛过。
而湖隹的心痛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这十夜来,我夜夜都看着他受尽折磨,嘴里次次都会咬出血,也不知他哑巴是不是给咬哑的,指甲也全都折断了,这样一条练过武的汉子,不是很疼,也不会如此吧。
每次到了夜间,他总偷偷一个人溜,我也不点破,等到他倒地不起时再把他拖回来。这也是我要一间房的原因,夜间好照顾他。
哎,可怜的人,哑巴,毁容,独眼,妻子跑了,还弄出个心痛病来,哎,不知往后还有什么隐藏的秘密让我来挖掘。
他拉拉我的手,写,不见你摘过面具。
我按下机关,露出下半截,裂嘴冲他笑,“隹大哥,我比你更丑啊,你身体本来就不好,我还真怕把你给吓坏了。”
这几日来,发现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相貌,为了不吓人才一直遮面。所以偶尔也调侃他很丑,他总是揉揉我的头,单眼带着几分溺爱望着我笑。
从桌上端过鸡脆骨,搁在两个澡盆间,拈了块丢进嘴里,“隹大哥,上了摘星崖,看过你未过门的妻后,你准备上哪去?”
我的手臂干脆横在他那边,给他写字。
他写,不知道,到时再说吧。
我用那手捏了块脆骨送到他嘴边,“你想不想留在夜岚宫,那里我有熟人。”
他将骨头含进嘴里,舌头不经意间在我手指上滑过,弄得我心里一跳,脸上微微发起热来,再也不敢给他喂吃的。
幸好戴了面具,他看不出什么,继续在我手心写,到时你若留下,我便也留下吧。
我点点头,跟傻了似地,问,“为什么我留下你就留下啊?”
他单眼凝视了我一会,写,木锦,你不懂得保护自己,我怕你一个人在外面会吃亏,如果到时无处可去,我便留……
我抽回手,不再让他写,烦闷地端过脆骨转到另一边去吃,不再理他。
为什么人人都要说这种话?
一个光宗还不够吗?
我算什么,有哪点值得他们真情相待?更何况我们才认识十天,十天!
越想心里越烦躁沉闷,爬出浴盆,套了件衣服就从窗子跳下去。
落地就不停地奔跑,我知道,身后客栈的窗子前有只眼睛正担忧地望着我,但我就是不想停下来。
跑到一棵树下,不及喘息就跃上去,摘了片树叶,放在唇边,深吸几口气才慢慢吹响。
吹了会,一声清越的笛音伴着晚风送来,是我上一首小调,很娴熟的技巧,同样的曲,与我完全不同的韵。
我放下叶子,任那欢快的小调一遍遍传入耳内,燥热的内心被悠扬如水的笛音慢慢浸透。
眼前呈现出明亮如镜的湖泊,葱郁的树林,一个将草帽扣在脸上,躺地上假寐的少年。他会掀开帽子向你露出个微笑,他的眼睛永远如溪水那般干净清透。
青山绿水间,一匹马儿欢快的奔腾,路过小溪,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捧了口水饮下,他的长发在风里飘,他的背影温暖人心,他会回过头,微微扬起嘴角,唯一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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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子前有只眼睛,我倒,听起来有些别扭,没办法,人家就只有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