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求不得 第一章 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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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初次入殷家的时候,着实被殷家的家大业大给唬住了,日子久了,他也就惯了。管家看他长得眉目清秀,以前又认识几个字,于是就派给书房去当个小厮,打理打理日常。秋山没干过如此轻松地活儿,着实兴奋了一阵子。
平日里书房十分空闲,殷家的大少爷在京里做官,二少爷又是皇商,两人极少在家中走动。除了那个总是板着脸的老爷,时常在书房里的也只有小少爷殷子麟。但即便是小少爷,也有贴身的小厮照顾着,秋山在这书房里,倒好像是放养似的,无人来管。闲来翻翻书,也很乐得自在。
那日,秋山正在书房里胡乱翻着书,却见殷子麟的贴身小厮枫亭手中拽着一个香囊走了进来,看了秋山就冷哼一声。
秋山不敢怠慢,连忙道,“不知道三爷是有什么吩咐没有?”
枫亭扭头就一瞪他,“三爷什么吩咐用得着你来问!?我素日是跟三爷在一起的,什么时候又轮到你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男声道,“枫亭,怎么如此无礼?”
奕奕然步入一位美少年来。见他面容华美,贵气十足,长眉斜飞入鬓,薄唇似笑非笑,一举手一投足,便是颠倒众生,正是殷府的三公子殷子麟。秋山一见他,便也说不出话来了,直勾勾地盯着,恨不得将这美好的模样刻在脑子里。
枫亭见是殷子麟,也做不得声了,连忙低头认错。
殷子麟见他服软,也不再多说什么,转头看了秋山。秋山虽说相貌平凡,年纪又小,眉目间却有一股风流之气,看得殷子麟不禁喜欢,忍不住问道,“你是哪个屋的?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秋山答道,“我就是老爷书房的,我叫秋山,今年十四了。”
“十四了……”殷子麟喃喃道,忽然手摇折扇,一抬手就勾起秋山的下巴来,“可有人与你说过,在书房是做什么……”
秋山被他那双妖异的眼这么盯着,似是有一条小蛇在他的心口咬了一下似的,立刻低下头去,“会三爷的话,老爷极少来书房,小的素来也是野惯了的。若是三爷疼我,还请三爷调教。”
殷子麟听他这么说,立刻哈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倒挺会说话的。”
秋山被他这么一说,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得了,”殷子麟转身一拂袖,“今日我打算去兰若寺,原是要让枫亭陪我去的,但他今日火气大,入了寺怕冲撞了菩萨。今儿个……就由你陪我去吧。”
秋山一听,脸上立刻笑得跟朵花似的堆了起来。枫亭在一旁死死瞪他,他也不曾看见。
“行了,去换身衣服来吧,直接去马棚吧。”殷子麟笑着敲了敲他的脑袋,秋山哎了一声,连忙跑走了。
枫亭在一旁撅起嘴来,“三爷都不看人的,他多大,能管多少事儿……凭什么不是我跟着三爷去嘛。”
殷子麟淡淡一笑,眼中却透出一股危险地味道来,“怎么,难道你还想撞坏我的好事不成么?”
枫亭急了,一把上去拉住殷子麟的袖子就嘟囔了起来,“三爷……三爷也知道枫亭口风紧的……”
“这一会我可不依你。”殷子麟仍是笑嘻嘻的,却狠狠一甩袖子,将枫亭整个人推倒在地上。
末了,他整整袖子,道,“你看你,想什么样子。传出去让人笑话,说我殷子麟不会管教下人。”
潇洒地收折扇,挥袖,殷子麟毫不怜惜地回头走出了书房。
秋山换了件干净衣裳就往马棚赶,路上碰见了三夫人房里的几个丫头站在廊子里晒太阳,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碎嘴。
秋山知道殷子麟的夫人宫凝在出嫁前就是个有名的冷美人,如今嫁了人也不管事,素日里只是和那些诰命姐妹们打打牌吃吃茶什么的,夫妻感情也并不很好——这些事早就是下人们碎嘴惯了的——明着说是相敬如宾,实际上,夫妻俩已有两个月未曾行过房事了。
秋山对这些事一向不关心,只是听过就罢。而此刻,脚上却像生了根似的动不了了。连忙停下来听。
其中一个丫鬟说,“三爷今儿个是怎么了,眉开眼笑的,素日里可没见他这么高兴过。”
听另一个说,“三爷好两天没出门了,好不容易今天逮着空出门,能不高兴么?”
“你知道什么啊?”第三个说,“三爷今天是要去兰若寺,所以才这么高兴。”
“兰若寺?平日里也不见三爷向佛啊,这会子又是怎么回事儿?”头两个丫鬟听这丫头一说,也都来了劲。
那第三个丫头连忙压低了声音,“……你们不知道,兰若寺的那位云游僧人回来了,三爷是赶着去见他。”
“不会吧,一个和尚有什么好见的?”
“我听说,这和尚宝相端庄,身上那些事儿也是神乎其神的……”
“听着像是个妖僧啊……三爷别给迷了道去吧……”
秋山听到这里,忽然听不下去了。他撒开腿跑起来,心里突然空荡荡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
恍恍惚惚间,秋山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到的兰若寺。
到寺里的时候,小沙弥已经过来替他们牵马,殷子麟下了马便道,“不知雪庭大师何在?”
小沙弥恭恭敬敬道,“师叔今晨已经回寺,现正在歇息,施主如是想找,让小僧通报一声便是了。”
殷子麟点点头,“就对他说,是殷家的三公子来找他。”
小沙弥一听是殷家,愈发恭敬起来,二话不说,立刻回去传话了。
秋山跟在他身后,抬眼望望殷子麟捏着腰间玉佩的手不停地搓揉着,像是要从玉上搓出一层屑来才罢休似的。
紧张,兴奋。
或者二者兼有之?
秋山搞不懂。
这时,方才的小沙弥又跑了过来,行礼道,“殷施主,方丈说,雪庭师叔甫回寺,身上难免不好,理应歇息,不见外客,施主还是请回吧。”
秋山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下,再看殷子麟的神色,却是怅然若失。恍惚之间,竟不知道是高兴好,还是悲伤好。
“不必了,雪庭已经起来。殷公子是远客,怎可怠慢。”
倏然,秋山听得竹径内一声梵音,如同醍醐灌顶般。听到这句话,殷子麟原本失望的脸上突然绽放出光彩来,顺着他的目光,秋山向那个声音的主人望去。
那是一个年轻的僧人,一身朴素的白袍,黑色袈裟。平和安逸的眉目之中,点点的宝相,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是菩萨之姿。
殷子麟忽然温柔了起来,向那僧人伸出手去,“雪庭,真是好久不见了。”
秋山在一旁看着,心里酸酸的:好好一个美人,却是个秃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