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计划，安阳王大军被分成两队挺进黑云山。
    沿路蜿蜒崎岖的地形让他们吃了不少的苦头，但庆幸的是安阳王府的兵士大多上过战场，经验丰富，所以这点困难基本上不在话下。
    沿路有不少流散的山贼从旁边的草丛中挥刀跳出，意欲伏击，但这些喽啰对于训练有素的王府军队简直如同小菜一碟，三两下就被打得缴械投降，一些手脚麻利脑袋机灵点的抓住时机利用隐蔽的地形逃走了，剩下一些愚蠢的倒霉蛋做了俘虏。
    “王爷，要追吗？”一位副将问。
    “不必，任他们走。”严克浪轻松道，这一仗他胜券在握，就算这些小喽啰冒着生命危险去禀告那山寨头子段绝寒他已率兵杀上山，那些已经被他们围堵在黑云山上的两千多山贼也决计成不了气候。
    他抬头眺望远处的最高峰，小酌一定在那等他。
    小酌，你不会等太久的。
    我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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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云岗
    梁小酌坐在珠帘内，一双纤纤玉手不疾不徐地拨弄着琴弦，优美的旋律自他手下流出，让一旁的碧心听得入了迷。
    在这山坳小筑住了几日，云莹萼和李五娘未再来找他们的麻烦，这让他和碧心难得清静了几日。碧心的伤也恢复得不错，到现在基本已无大碍。
    那晚段绝寒来到山坳小筑，用混杂着忧郁、不安、怜惜和痴迷等复杂情感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良久后，以一种十分温柔的语气道：“我只是想做一些让你开心的事，没想到却老是给你带来麻烦……我是个不太会讲话的人，我知道我伤害了你无数次……但请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希望你能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话音落时，他竟然有些脸红地将眼神自他身上移开了，并不自然地抓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水猛灌了一口，还很丢脸地呛着了。
    这番话已经是段绝寒所能说出口的最肉麻的话了，显然已经等同于告白，即使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和复杂的修饰，更显得有些粗陋，但这是他的真心，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
    梁小酌闻言，沉默良久，心里却是五味陈杂。
    在黑云岗的这些日子，虽然段绝寒做了许多让他愤恨的事，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他不是只有恨这一种感情，也有一些轻微的甜蜜，甚至羞赧，特别是在他迷恋地盯着自己看的时候，梁小酌知道，他的眼神跟其他男人眼神完全不同，少了贪婪和戏谑，多了一份真挚。
    然而，归根究底，两个人存在着不同的立场，而另一个残酷的现实——自己是男人的事实，终究注定了二人的分道扬镳的结局。
    一曲终了，清风浮动的室内顿然静了下来。
    碧心愣了片刻，回过神来，一脸不满足地道：“小姐，怎么结束了？我还没听过瘾哩！”
    梁小酌微微一笑：“若还想听，我便再弹一曲《东楼恨》。”
    “好耶！”碧心笑开了花。这小丫头从小在黑云岗长大，没有念过书，也同香玉一般，大字不识一个，不同的是碧心对知识的渴望十分强烈，没事时总是喜欢缠着梁小酌教她读书写字，还特别喜欢听梁小酌弹琴。
    “对了，小姐，你知道吗，段大哥把莹萼小姐关进狼烟塚了呢！”碧心倒了杯茶递给梁小酌。
    “哦？”梁小酌顿了顿，接过她手中的茶。“狼烟塚是何地？”
    “小姐，你有所不知，这狼烟塚是当年老寨主为了防止……防止掳来的女眷逃跑而修的，”见梁小酌缓缓皱起了眉，碧心忐忑地继续：“那里只有一间小木屋，屋外豢养着一群最凶恶的野狼，它们在一片片墓地中穿梭着……若有人被送进那间木屋，它们就会虎视眈眈地盯着屋子，除非屋内的人永远不踏出屋子一步，否则就会被那些野狼撕成碎片吞进肚子……”
    接着她愤慨地说：“我一点也不可怜莹萼小姐，因为她真的很过分，她总是欺负我，折磨我，我讨厌她！”
    “碧心。”梁小酌放下茶杯，淡然道：“云莹萼虽可恨，但她终究是个女子，将她关进如此险恶之地，太过残忍。”
    “小姐！”碧心瞪大眼睛，“你忘了她是怎么折磨咱们的吗？”
    “她罪不至此。”
    “可是……”碧心赌气地转过身，背对梁小酌，嘟起小嘴，“就算小姐现在这么说，也没用了，因为段大哥已经把她关进去了。”
    梁小酌抚琴，弹出了几个优美的单音，“待我见到段寨主，自会向他说明，请他放了云莹萼。”
    话音刚落，一串流水般的旋律盈满一室，悲凉而凄婉，如苍茫天际的一只孤鸟划过，飘渺无痕，陨落无声；又如浩瀚碧海上飘荡的一尾独舟，浮沉随浪，千里逍遥。
    一盏茶时间，琴音戛然而止，而梁小酌也陷入深沉的思绪。
    忽地，一阵清风吹起纱帘，而后，他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叹。
    “谁？！”梁小酌下意识地站起身。身在这土匪窝多日，他不得不提高防备意识。
    “唰”地一声，好似折扇收起之声，尔后脚步声由远至近。
    “好一曲《东楼恨》，实在妙极！”段绝寒径自跨进门来，脸上还带着相当陶醉的表情。今日他十分罕见地穿了一件印有暗纹的纯黑缎袍，手握一把黑色纸扇，好似一个翩翩佳公子，与他的身份相去甚远。
    “原来段寨主竟有窥听之好。”梁小酌虽这么说，还是有些惊讶于段绝寒居然知道此曲，毕竟这首《东楼恨》并非家喻户晓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