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亡漠原  第24章 风起云涌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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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青柳宫中,池塘散出薄薄的水雾,氤氲了深深浅浅的绿色,两只彩蝶轻轻飞舞。萱羽在忘忧的全力医治下完全康复,穿上飘逸的舞服,伸展双臂绕着池塘转圈,宛如绽放的粉莲,雪儿看得连连叫好,蓝鸟小落在池塘边飞来飞去。
    萱翎在小厨房里准备早膳,透过小窗看到萱羽灿烂的真挚笑容,她长舒一口气。
    小药房里,树玉拄着精美的竹杖,一步又一步锻炼伤腿。
    药桌上,忘忧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药杵捣腾研钵里的紫蓟花粉,上午捣药,下午授课。答应漠帝的三件事,最让她头疼的就是树玉脸上和身上的厚厚疤痕,树玉的体质很特别,普通的伤药完全没有效果;昨晚她偷偷拿了瓶去疤花粉给银枭,想试试新配方的效果,哪知银枭浑身痒痒了一晚上,起了大片红疙瘩,害她到现在都不敢去见银枭,唉……为什么在漠帝身上,会有这么奇怪的效果。
    树玉实在走累了,找张椅子坐下,看到忘忧把小脸皱得像苦瓜一样,“忘忧,怎么了?”他摸了摸受伤的脸庞,硬邦邦像戴了面具,他每次受伤都好得很快,却留下比平常人大得多的伤疤。
    “没什么。”忘忧闻了闻研钵里的草药味,这是第十九次的改良药方,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这是新药方吗?”树玉这才看清忘忧手里的小药瓶。
    “嗯,效果不太好。”忘忧垂头丧气。
    “我试试。”树玉沾了点药膏,就往脸上抹。
    “哎……不行啦!”忘忧伸手要抢,树玉坐着的椅子突然长出无数枝叉,变成半圆形,将她隔在外面。
    “不试怎么知道?”树玉微微一笑,背对忘忧,很快把药膏涂遍满身伤处,整理好衣服,散发出浓浓的怪异草药味儿,笑得真诚,“我相信你!”他话音刚落,椅子恢复原状。
    忘忧只能伸手接过空空的药罐,唉。
    “忘忧!雪儿怕。”雪儿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进来,躲在忘忧身后,打断了他俩的思绪。
    “怎么了?”忘忧立刻站起来,树玉拄起拐杖。
    “狐妖把她们都抓走了。”雪儿瑟瑟发抖,幸亏她跑得快。
    “忘忧,快!进地宫!”树玉立刻将忘忧护在身后,示意她快走。
    “休想!”三道肃煞的黑影挡在药房门口,尖尖的黑色耳朵,黄绿色的眼瞳里燃着愤怒,后面的两道黑影扛着昏迷的萱翎和萱羽。
    树玉吹出奇怪的口哨声,从天空中垂下一道耀眼的绿色光芒之后,一头的三眼黄绿棘背巨蜥出现在他们面前,突起旋转炫色大眼睛,松垮的下颈和布满皱褶的皮肤,后背上满是尖锐的棘刺,卷曲的利爪,粗长渐细的尾巴上根根尖刺突起,体型与漠原白虎相差无几。
    “你是什么人?”黑狐妖大吃一惊,能驱使巨蜥王的人类绝非等闲。
    “唰唰唰……”巨蜥的利爪轻易划开了厚实的砖土,下颈囊慢慢膨胀,扑地喷出一大滩粘液。
    “忘忧,快走!”树玉顾不上其他,拉着忘忧从小窗往池塘走去。
    “哪里逃?!”黑狐妖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身上的粘液甩掉,拦在池塘边。
    “竹舞叶袭!”树玉双手结印,念出口诀,眨眼间竹叶如暴雨般袭击狐妖,光秃秃的竹林迸成无数段,像利箭般将黑狐妖团团围住。
    “住手!不然,我就杀了她们!”黑狐妖将萱翎萱羽高高举起!
    无数竹叶瞬间停止在黑狐妖的面前,无声无息地旋转,像不计其数的飞刀般伺机而动,断枝在狐妖上方聚集又静止。
    “你们擅闯皇宫,该当何罪!”树玉厉声呵斥。
    “我们要拿她祭枉死的银狐!”黑狐妖浅黄的眼睛变成深红色,一手指向忘忧,“你谋害银狐,离间我们和惊澜将军,害我们被逐出皇宫!深仇大恨不报,枉称噬杀妖狐的名号!”
    “我杀银狐?”忘忧很困惑。
    “你不承认?!”黑狐妖悲愤交加,“杀了她们!”
    “是!”两只妖狐捏住萱翎和萱羽的脖子,她们苍白的脸色立刻涨得通红。
    “住手!放了她们,我跟你们走!”忘忧搂着雪儿,慢慢走到妖狐面前。
    “忘忧,不可以!”树玉身形一动,拦在忘忧面前。
    “我不会魔法,只会医术,我没法杀银狐。”忘忧黑亮的眼瞳毫不退缩,与黑狐妖直视,“妖类咬到我就会受伤,我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啧啧啧,这双清澈无辜的眼睛骗过多少人?”一位狐妖语带讥讽。
    “是银狐先咬忘忧的!”雪儿身小声不弱,对着黑狐妖怒吼。
    “你胡说,银狐从没伤过人!”狐妖不甘示弱。
    “忘忧脖子还有牙印呢!”雪儿气得浑身毛都炸了。
    “放了她们,自命不凡的狐妖怎么也干起要挟人质的事情?”忘忧表面上不动声色,却非常无奈,如果她有杀银狐的能力,最起码不会被抓去当奴隶。
    “令出!”树玉双手握拳,悬空的竹枝竹叶慢慢向狐妖逼近,“对忘忧来说,侍女也是人;在我眼里,保护她才是重责!放开!”
    “小心身后。”沙哑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响起,觅魔使撒耶的魔眼刀一挥,猝不及防的树玉应声倒地,绿蜥王的长尖倒刺的尾巴像钢鞭一样向撒耶猛刺,挥动四爪步步紧逼,口中的粘液连连喷出,惊得妖狐躲在一旁。
    “哼!堂堂绿蜥王竟然当起人类的走狗!”撒耶把手中的魔眼锯齿刀挥得水泄不通,道道黑色光晕从刀身上散开,粘液遇到光晕化成水汽消失不见。
    绿蜥王伸出翠绿利爪架住魔眼刀的黑色刃口,长尖的尾巴横扫撒耶,他躲闪不及,几乎跌倒。
    唰唰一下,魔眼锯齿刀凌空飞起,化成无数刀身,裹着黑色火焰,像暴风雨般落下,一瞬间,池塘平地坑坑洼洼,变成一片黑色火海。
    所有的事情发生在刹那,忘忧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黑狐妖带走了。
    绿蜥王的尾巴被黑火燃着,咆哮着蹿上天空,不见踪影。
    “都说妖狐聪明无比,我看也不怎么样嘛。”撒耶说完放声大笑,扛着昏迷的树玉转身离开。
    ……
    勤勉阁中,漠帝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陛下,惊澜将军不见了。”两位将军飞奔到大殿外,将长剑扔给侍卫,跪到殿中,“将军昨天没见人影,微臣以为在皇宫内;今天金星时要进行武试选拔,将军还是不见踪影。”
    漠帝放下奏章,“总管,看看将军是不是在青柳宫?”
    “是,陛下!”总管急忙吩咐殿外的侍者,十万火急。
    漠帝吩咐总管给将军们赐座,惊澜从来没有耽误过政事,昨天也没看到他,一直以为他去谜林为树玉采药。
    “陛下,不好啦!陛下!”侍者跑得帽冠颠倒,鞋子掉了一只,“青柳宫着火了,沿路的侍卫说没看到将军,忘忧医官和树玉今天还没有出青柳宫。”
    “你们回去主持武试,先退下。”漠帝不动声色支开武将,向窗外扔出一枚红色令符,“还不快去救火?!”
    侍卫们立刻向青柳宫奔去,片刻之后又来禀报:青柳宫黑火,遇水不灭,越救越旺。
    漠帝走出勤勉阁,只见远处的青柳宫浓烟滚滚,双手结印,念诀:“以漠帝之命,召唤神水兽!”一道交缠环绕的浅蓝色符印从漠帝指间蜿蜒而起,直冲云霄。
    “陛下,青柳宫今日当值的六名暗卫殉职,无一幸免;觅魔使撒耶掳走树玉总管,三名狐妖劫走忘忧医官和侍女;惊澜将军不见踪影。”银枭逐一禀报。
    “召告鹰眸,搜遍漠原,也要把他们找出来!”漠帝镇定自若下令。
    正在这时,青柳宫上方的滚滚浓烟中依稀显出浅蓝色的光芒,飘起密集的冰蓝雪花,紧接着一声怒吼,震得地动山摇,神水兽巨大的尖长脑袋从云端潜到地面,喷出无数密集的雪花之后,滚滚黑焰消散无踪,伴随着飘落雪花的逐渐减少,天空又恢复了明净,再一声怒吼,神水兽像雪花般消失不见。
    漠帝瞬移到青柳宫,平整厚实的青砖平地,坑坑洼洼冒出咝咝清烟,像干涸的土地般开裂,青柳宫的竹林尽焚,绿树死绝,池塘的清水燃烧殆尽,只剩下焦黑的鱼尸;翠檐白墙蒙上厚厚的灰烬,屋边窗前落满了残破灰黑的纱帘,宫殿里的魔法石碎了一地,在阳光显出焦黑的光芒。
    “陛下,您看。”银枭翻起一块碎石,捡到一根坚硬碧绿的弧形锐物沾了污黑的血迹,递到漠帝眼前,“树玉召唤了绿蜥王,这是它的脚爪,可能是负伤脱逃。”
    漠帝把利爪紧紧地握在手中,撒耶劫走树玉有什么企图,内心的不安前所未有的强烈。“银枭,传令下去,夜月城进入战备状态;通知边境疾行兵,严密巡视。”
    “是,陛下!”银枭领命而去。
    “陛下,陛下!”大总管满头大汗冲了进来,脚下一滑,重重摔在了焦黑的地面,顾不得爬起来,“陛下,巡回医者来报,昨晚郊外有三十二位农家突然晕厥,他们连夜治疗也无济于事,请求忘忧医官的帮助。”
    “传令下去,速命流箫带两位御医赶往农家详查,遇有瘟疫,按厉鬼疫相同处理,随时来报;还有,命库房开放宫内药库,严禁药铺随意长价。”漠帝神情严峻,撒耶究竟想做什么,魔巫族对漠原国有什么企图……疑问像乱麻般缠在一起,理不出头绪。
    “陛下,为了您的安危,晚上请进地宫。”大总管战战惊惊地偷望漠帝一眼,连滚带爬去御医院传令。
    漠帝点了点头,突然看到焦黑破碎的瓦砾上缠了些黑色丝线,很像忘忧的黑色发丝,奇怪,这么大的火势,头发为什么没有烧掉,来不及细想,漠帝和银枭进入地宫。
    “陛下,鹰眸密件。”银枭捧着手中六颗沉甸甸的红色信珠,金色眼瞳里满满的担忧。鹰眸回信,按消息轻重缓急分成赤橙黄绿蓝靛紫七色信珠,红色最紧急最严重,橙色稍缓,紫色最轻,以此类推。
    漠帝取来一颗信珠捏碎,虚无缥渺的奇特字符像烟雾般聚集又散开,每捏碎一颗,漠帝的神情就严肃三分,所有的信珠都捏碎之后,漠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命鹰眸搜寻惊澜和树玉,还有忘忧,尽快查明他们的去向。影卫严阵以待!”
    “是,陛下。”银枭化成光点消失,通知所有影卫紧急戒备。
    地宫养心阙
    莹白色的夜明珠照亮了养心阙的每个角落,沙迦圣树闪出柔和的琥珀光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树脂香味混合着书卷味,柔软的白色长毛地毯,精巧简约的书桌和小榻上一尘不染,两株美人蕉立在六瓣花型窗台边。
    漠帝站在书架前发呆,火系法无敌的惊澜莫名其妙失踪了,树玉被劫走,他们在哪儿,为什么鹰眸找了一整天都没有任何消息。
    “陛下,您用晚膳吗?”漠帝不信任新任总管,树玉和惊澜不在,银枭首当其冲负责漠帝的饮食起居。
    “嗯。”漠帝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很快,银枭摆好了一小桌精美佳肴,垂手而立,等着漠帝坐下。
    “把面具拿掉吧,太闷。”漠帝坐下,拿起银筷,夹了些菜就着饭很快吃完。“银枭,你跟随孤王多久了?”
    “二十年零七个月。”银枭取下面具,拿起碗筷。
    “你对孤王的翅膀有什么看法?”漠帝走到窗前,展开双翼,淡金色的光芒在羽毛上流动。
    银枭只是单膝跪地,没有言语。
    “如果明天有人拿着遗诏来废掉孤王,你会怎么做?”漠帝转身,看着沉默不语的银枭,他一直都是这么沉默,如果说树玉和惊澜是左膀右臂,银枭就是他的影子和盾牌。“抬起头来!”
    “银枭愿意当陛下的影子。”银枭抬起头,露出长满羽毛的脸和金色的眼睛,虽然他只是醉酒的鹰妖与残障的人类女子苟合的杂种,就算他足智多谋心地善良,也只是鹰脸人身没有翅膀的杂种贱胚败类,白天被当成牲畜卖作苦力,晚上系着粗重的锁链蜷缩在墙角里,直到有一天,遇见了孱弱的殿下,也就是现在的漠帝。“陛下只需下令,银枭万死不辞。”
    “银枭,你受伤了?”漠帝顺着银枭的领口,看到一大片暗红。
    “没有。”银枭躲闪不及,被漠帝扯开了衣襟,昨晚用去疤药膏留下的红斑,一览无余。
    “忘忧拿你试药?”漠帝啼笑皆非,除了他,能近银枭身的只有忘忧了。
    “陛下,忘忧医官看到我的脸没有尖叫。”银枭点头,“药效慢却惊人。”他敢肯定,等红斑消退的时候,疤痕也会不见的。
    “银枭,若有一天帝位易主,你将何去何从?”漠帝凭着敏锐的直觉,判断今天的纷乱只是开始,明天还会有更加激烈的争端,鹰眸密件里显示出,苍林国在边境增兵,这是场里应外合的政变,比二十年前的宫变更剧烈。
    “银枭心中只有一位陛下。”银枭倏地抬头,“陛下,换值的时间到了,告辞。”话音刚落,化成光点消散。
    漠帝平静的脸庞,浮出一丝笑意,仰望星辰璀璨的拱型屋顶,父王,儿臣违背誓言,您如果执意降罪,就降在儿臣一个人身上,请不要波及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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