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流亡漠原  第7章 木蝶纷飞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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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漠帝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什么压着,转头看时,忘忧睡在他身边,双手紧紧抱住他的翅膀。柔亮的黑发与他淡金的长发缠在一起,垂落在池边,看得他心里暖暖的。他挪动一下,疼得倒吸一口气,翅膀有伤。
    “陛下,您醒了。”忘忧迷迷糊糊的嗓音柔软又有些沙哑,半睁半闭,看清漠帝的笑容,惊得立刻清醒。“昨晚您的翅膀像有自己主见的似的,满石室乱扑腾撞来撞去,实在没办法,我就把您捆起来了。”
    映着清澈的池水,漠帝这才发现自己鼻青脸肿,满身擦伤,巨大的翅膀上更是缠了很多绷带,全身透着浓浓的伤药味道。忘忧急忙为漠帝解开布带,她有一种错觉,长出翅膀的漠帝身体似乎强壮许多。
    “陛下,您的药。”忘忧递过药瓶。
    漠帝爬起来,很不适应沉重的翅膀,晃了一下站稳。“扔一边,本王带你去个地方。”他蹑手蹑脚拉着忘忧走出温泉池,左看右看,拍了拍走廊的狮首,石壁翻转,他们进了一条蜿蜒黑路。
    “滴嗒,滴嗒……”不断有水滴落在他俩脸上和衣服上。
    “忽啦啦……”有什么从他们头顶飞过。
    漠帝感觉到忘忧的手在抖,带着她越走越快,终于前方出现亮光。
    “到了!”漠帝扯掉翅膀上的绷带,抱起忘忧纵身一跃,飞入下方的树林。
    清新沁凉的空气混合着树脂香味,漠帝拍打着巨大的淡金翅膀在树林上方盘旋,忘忧吓像紧抱不松手,第一次,忘忧这样依赖他。
    “抱紧!”漠帝借着风力向上,冲入白云深处。
    “云彩真美!”忘忧渐渐不再害怕,美丽的浮云,蔚蓝的天空,灿烂的阳光,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得。三两只云雀从他们身边经过,好奇地歪着头打量他们,还用力啄了啄忘忧伸出的手指。
    漠帝飞翔得非常顺利,在空中转圈、停顿、后退、连续翻腾……略显沉重的翅膀渐渐变得没有份量,浅金的羽毛在阳光下更是熠熠生辉,烦恼和悠愁统统抛到脑后,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么自由和骄傲!
    一只金雕展翅而来,与漠帝并排飞行,慢慢变成了双方的较量。漠帝连续侧飞、俯冲,把金雕甩得远远的。
    忘忧不停为金雕加油,惹来漠帝的抗议。
    突然,漠帝一阵头晕目眩,身体像被突然掏空了,拼命拍动翅膀,却仍在坠落。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醒醒!”忘忧一抬头看到昏迷的漠帝,用力摇他。他们轰地一声掉进了湖中,惊起一大群悠闲的水鸟们。
    高空坠落,撞入湖中,他俩人事不醒,湖中无数鱼儿游来,用头顶着他们,不让他们沉入水中。
    忽然湖底冲出滔天巨浪,水鸟们围着声势宏大的水柱盘旋,久久不愿散去。
    潜在湖底的神水兽,蹿出湖面,用它宽大的胸鳍托住他们,游到岸边放在平坦光滑的湖石上。发出一声低沉的吼叫,震得岸边树林晃动不已,方圆百里都能感觉到。
    湖水拍打着岸边的湖石,漠帝被沁凉的水浪唤醒,浑身忽冷忽热,突然像置身火海,突然又像没入冰窟,一冷一热间,五脏六腑内翻江倒海地疼,他挣扎着爬起来,又连续摔倒,只能大口喘气。
    阳光很刺眼,漠帝挣扎着抱起昏迷的忘忧,一步一步向树林走去。不停地绊倒,又不停爬起来,漠帝咬紧牙根向前挪,一直走到树林深处,简单的树屋掩映在郁郁葱葱的绿色中。
    漠帝把忘忧放在吊绳床上,湿透的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他三两下脱掉,挂在树枝上,惬意地沐浴在阳光下,林间清风拂过光裸的身子和巨大湿透的翅膀,没有繁琐的衣服,没有如影随形的侍从,没有堆积如山的奏章,瘟疫阴谋全都抛到脑后,漠帝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愉快,在树枝上轻松跳跃,采了好些水果,准备带回树屋里。
    ……
    苏醒的忘忧打量四周,好奇特的房屋,伸手推开小窗,不料身体一晃,突然摔落。
    “咦?不疼。”忘忧拍拍身下柔软的毯子,漠帝在哪儿。
    忘忧沿着树屋旁旋转而下的树根,走到地面,左顾右盼不见漠帝的踪影,又循着灌木丛中隐约的小路向前走,几只琉璃凤蝶跟在她身后,又有几只松鼠在树枝上跳跃着跟随。忘忧有在森林生活的经历,熟悉森林里各种奇怪的声音,一只飞鼠展开四肢,滑翔定位,正好落在她的肩头,很亲热地爬来爬去。
    小路的尽头是一片木蝴蝶树林,正是果荚破裂的时候,浅色木蝴蝶四处飞舞,蝶形薄膜在风中打转,飘飘洒洒像冬日飞雪般落下,忘忧看着不停打转的木蝴蝶,雀跃不已,不知道为什么,她冲进树林里,在木蝶纷飞中,展开双手,旋转着,追逐着一片又一片木蝶。
    一片木蝶落在手心,轻盈得感觉不到重量,脑海中涌出一幕,似乎在未知的过去,她也曾经在这样飘然飞扬的树林里,很快乐的她,身边似乎还有温柔的注视和宠溺的纵容。一片又一片木蝶飘落在她的长发、肩头和衣服上,几只黑纹蓝琉璃凤蝶围绕着她翩翩起舞,心底的雀跃和愉快像潮水般涌出,没有原因。
    漠帝捧着野果回到树屋,昏迷的忘忧却没了踪影,立刻飞进树林里四下寻找,突然听到笑声——
    金色的阳光穿透郁郁郁葱葱的树林,透过缝隙照进缕缕光晕,翠绿的叶和金色的光点跳跃出动人的波澜,白衣翻飞,忘忧在纷飞的木蝶中欢笑,灿烂的笑容胜过阳光,一只黑纹蓝琉璃凤蝶停在她的指尖,白晰的额头沁出汗水,如清晨的叶片上的露珠,纯净透亮。
    漠帝从来不知道忘忧的笑容如此美丽!连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笑容,他屏住呼吸,怕惊动了忘忧,也怕惊动了她指尖的凤蝶,悄无声息靠近,近到可以看清忘忧纤细的手腕,上面刻着一道道粉色疤痕。他的心被拧痛了,是谁!是谁伤了她。
    忘忧的视线追逐着飞走的凤蝶,看到了树枝上的漠帝,蔚蓝的眼瞳,浅金的长发,宽大的浅金翅膀交叉在身前,消瘦的身躯挺拔而立。
    林地里的忘忧,树枝上的漠帝,相对无语,时间仿佛静止,惟有纷飞摇曳的木蝴蝶籁籁落下。
    “你去哪儿了?”同时开口,问出相同的疑惑。
    “找你。”同时回答,答出相同的目的。
    “走吧。”漠帝纵身跃下,握住忘忧纤细的手腕,她是他心中最大的谜团。
    “陛下,男女有别。”忘忧抽不回手腕,很无奈。
    “第二次服药时刻已过,不知道本王会怎么样?”漠帝眼前的绿树忽近忽远,耀眼的光点时隐时现,刚才很灵活的身子,现在像灌满了铅一样。
    “您先坐下。”忘忧脱下外衣铺在树边,把漠帝摁坐在地上。“我去采点浮生叶来。”
    “本王没事!”漠帝的双翼交叉在胸前,忘忧纯净清澈的眼神让他有丝羞涩。
    “陛下,您很重我搬不动;浮生叶可以让您昏倒在树屋里。”忘忧很严肃,昨晚光将他摁倒在地,就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小心些。”漠帝不再言语,第一次有人敢把他摁在地上。
    很快,忘忧带着新鲜的浮生叶从林间飞奔回来,用清水洗净,全塞进漠帝嘴里。
    “唔……”漠帝皱眉,又苦又涩的汁液让他想吐,连连作呕。
    “不许吐出来!”忘忧捂住漠帝的嘴,不停拍抚他的胸口。“起来走走,我们快点回树屋去。”
    “快走。”漠帝咽下最后一口浮生叶,感觉肠胃都缩到一起,疼得厉害。
    等他们回到树屋,漠帝瘫倒在地,大口喘气,脸涨得通红,“忘忧,好冷。”
    忘忧立刻把树枝上的衣服取回来,帮漠帝穿上,他还是冷得发抖。树屋里除了吊绳床和桌椅,什么也没有。
    “忘忧,你应该为本王取暖。”漠帝眯着眼睛,抖得像风中秋叶般。
    “您只说要我为您治病,没说要取暖。”忘忧有些意外,看不出漠帝是开玩笑,还是当真。
    “本王把昏迷的你抱进树屋,你应该以身相许。”漠帝说出惊澜版本的英雄救美,他只是想努力维持清醒,因为混淆的视线和听觉,让他濒临昏睡的边缘。
    “忘忧连续救陛下数次,您应该如何?”忘忧注视着使劲睁眼,渐渐口齿不清的漠帝。
    “应该……”漠帝狠狠掐了下腿肉,刺痛驱除了昏睡来袭,“惊澜好像说过……想不起来……”
    “陛下,您听着!”忘忧捧住漠帝的脸,“药瘾才刚刚开始,您不能睡,知道吗?”
    “嗯!”漠帝重重点头,忘忧的手很温暖。“接着说……”
    “接下来,不管多难受,也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那都是幻觉。”忘忧的心砰砰乱跳,这里没有药物,没有可以固定漠帝的东西,药瘾发作时,她很难保证漠帝不受伤。
    “会出现幻觉?”漠帝长长的睫毛颤着,重得他无法睁开眼睛。
    “是,如果您想吃药,药就会出现在你面前,如果您想喝水,就会置身在海洋里……那些都是幻觉。”忘忧触摸到漠帝微凉的胸膛,心里咯噔一下,比她想象得更严重。
    “冷,很冷。”漠帝的唇瓣由白转青紫,用双翼紧紧裹住自己,还是冷得痛彻肺腑。
    “陛下,坚持住,撑过一个星时就可以。”忘忧握着漠帝的双手,像抓着两块冰。
    “忘忧。”漠帝恨不得把忘忧搂进怀里,但总算记得惊澜说她很怕冷。
    忘忧不停搓着漠帝的双手,“陛下,您还是把树玉他们找来,再这样下去,您会受不了的。”
    “受得了。”漠帝勉强扯出笑容,树玉来,只会斩掉他新生的翅膀,只要能撑过今天。
    “陛下,您等着。”忘忧突然想到,可以到树林里找动物来帮忙。
    “别走。”漠帝不松手,“没事的,忍住就行,本王没那么容易死掉。”
    “陛下!”忘忧触手所及,漠帝与冰块无二,“醒醒,不能睡!”
    “嗯……不睡……”漠帝被忘忧晃醒,眼神涣散,无法看清。“忘忧,天黑了吗?”
    忘忧想尽办法,终于让漠帝顺利撑过一个星时,“陛下,您可以休息。”
    漠帝立刻陷入错睡中。
    忘忧把漠帝放平躺好,飞奔进树林,迎面走来两头低声咆哮的漠原白虎,雪白的皮毛上有云朵状的黑色条纹,威风凛凛地瞪着忘忧,她半跪在地上,伸开双手闭上眼,“请帮助我,我会报答你们的。”
    ……
    “雪儿,还没找到吗?”树玉和惊澜带着影卫,从地宫一直追到树林边,就失去了线索。
    “我去问问。”雪儿三两下跳上高高的树冠,发出吱吱叫声,没一会儿,过来三只松鼠和两只云雀。
    树玉和惊澜伸长脖子看着高耸入云的树冠,雪儿问谁。
    “湖边的树屋里。”雪儿气喘吁吁从树上跳下来,跳到惊澜的肩上。
    “快!树屋!”树玉和惊澜立刻飞奔起来,他们正好在湖的另一边。
    影卫们挥舞手中的弯刀,在藤萝中劈出一条小路。
    “呜……嗥……”树屋里传出猛兽的吼叫声,惊出无数鸟儿在天空乱蹿。
    “嗥……”吼声此起彼伏,猛兽不只一头。
    “嗥……呜……”时而低沉,时而高亢的吼叫。
    “惊澜,什么声音?”树玉满头大汗,与影卫们在丛林中穿梭飞奔。
    “漠原白虎的吼声。”惊澜听得心惊胆战。“快!”
    “陛下,我们来救您了,您再坚持一下!”树玉心急如焚,穿过最后的树木,转眼间来到湖边。
    “将军,吼叫声从树屋里传出。”影卫们操起弯刀,在湖面上飞奔,留下长长的水浪。
    “快!再快点!”惊澜率先冲到树屋前——
    一只白虎不停舔砥昏迷的漠帝,另一只白虎卧在血泊中,忘忧满手是血。
    “杀!”惊澜瞪大眼睛,影卫们拔刀相向。
    “住手!”雪儿和忘忧同时高喊。
    锋利的弯刀停在白虎眼前,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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