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皇家寿宴,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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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进宫门我们的马车就与郑清的马车分开了,因为地位不同,所以有太监和侍卫将我们引到一个偏僻的房间里,我们二十几号人就坐在这偌大的房间里,等待着世子的指令。我环顾四周,发现这屋子虽然简单,但却也算雅致,特别是桌椅上的雕花,看得出这些桌椅都是上等的材料制成,不愧是皇宫,活生生用金子堆积成的。等了一会儿,书剑来这里告诉我们公子正准备参加皇帝的寿宴,要我们在这里先等等。这屋子实在偏僻,听不到一点声音,大家坐着无事,便商量着要唱曲,我担心在皇宫里万一惹出什么麻烦来就不好了,可是见大家实在无聊,也只好点头同意了,结果决定为了保留体力,只让小雁跳一曲,琴师们最多也只能弹两三曲。大家一致要求我唱歌,我便从十大金曲里挑了个《菊花台》,这首歌可是仅次于《明月几时有》,连续蝉联穿越必唱金曲第二名。出来时没带上曲谱,幸而乐师还记得这首歌,费了些时间讲解后大家也就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了。小碟坚持要给我跳舞,说是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也只好同意。
菊花台的意境很美,一样是江山美人,一样是皇家的宴会,怎能不让我想起那出《满城尽带黄金甲》?当我唱到“花落人断肠”的时候,小雁的脚步顿了一下,而那句“徒留我孤单在湖面成双”出口时,我明明看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正打算接着往下唱,眼角突然看到窗外一道黑黑的人影,心里一惊,脱口问道:“谁?谁在外面?”然后跳起来冲到门外,正与那个偷偷摸摸的人撞了个满怀,我不过才退后两三步,那人竟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身子得多单薄啊!
原来是个太监。我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说道:“奴婢不知公公驾到,冲撞了公公,真是该死!”
那公公抬起头,竟然是一张少年的脸!真是一个白净俊俏的少年,这种初中的小孩子不是应该满脸青春痘的吗?怎么眼前这个皮肤比女孩子还好?难道男人被阉了以后不仅声音变细,连皮肤都会变好?我哀叹,真是可惜了一个翩翩少年,皇宫就这样残害青少年的身心健康,这皇帝早晚是要遭报应的。不过根据看电视剧得来的经验,这种年轻的小太监没权没势,倒不会带来什么危险,可是也不能疏于防范不是?我立刻扶他起来,他皱了皱眉,站起身后推开我,喃喃道:“莫要碰我。”
“是是,公公。”我笑得跟朵花似的,“只要公公不追究就好,不追究就好。不知公公大名?”
他看了我一眼:“刚刚是你在唱歌?”
“是奴婢。”
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竟然自己走进了屋子,我也只好跟着进去,见他进来便坐在我的椅子上,端起我的茶杯,看了看,将里面的水泼出去,对一旁的小雁说:“倒杯新的来。”
小雁看看我,我点点头,她便走过去倒茶。这小太监年纪小,派头却很大,不是刚刚进宫不懂得规矩就是背后有大人物罩着,咱们可得最不起,只好由着他的性子来。等小雁把茶杯放回他手里了,他却又随手将杯子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看着我说道:“歌唱得勉勉强强,曲子倒还有些意思,再唱一支来听听。”
“公公想听,奴婢当然照办。”我赶紧给琴师们使眼色,音乐一起,又唱起了当初在暖风阁唱的那首《相思引》,这位小爷听着倒还满意,还闭上了眼睛跟着轻哼起来,一曲唱完又要我再唱一遍《菊花台》,我只好再唱,唱着唱着他又要跟我一起唱,他年纪还小,声音清脆细嫩,真是难得的好嗓子,这声音唱《菊花台》比别人好听多了,忍不住夸了他两句,到底是孩子,他立刻就心花怒放,慢慢放下了架子,大家就玩到了一起去,因此我得知他的名字叫做“小歌子”,我忍不住笑了,说他的名字怎么是个动物名?还“小鸽子”。
“是‘高歌’的‘歌’,不是‘鸽子’的‘鸽’!”他叫道,我说:“你确定叫‘小歌子’?不是叫‘小个子’吧?看你个头也不是多高。”
他立刻涨红了脸,跳起来吼:“你敢瞧不起我!我——”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尖锐的叫声:“小歌子——小歌子——”小歌子的脸色变了变,立刻就要往外冲,到门口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我说:“你是哪家的奴婢?叫什么名字?”
我笑着说道:“我在郑王世子清的府上,我叫——”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伸进来一只手,拉住了小歌子就往外拖,一边拖一遍说:“小歌子,小歌子大爷,总算是找到你了,王总管那边发了大火了!”小歌子急急忙忙回头对我远远叫道:“以后我会到郑王世子府找你——”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好一位风风火火的小爷,看来这小歌子背后果然有一位太监总管罩着,幸亏没惹恼了他,不然就惨了,还没见到皇帝赌一赌运气就提前挂了的话实在太不值得。不过这孩子真是聪明可爱又漂亮,教他的歌两边就能连歌词都记住,这不是一神童吗?只是眉目间太傲气,这宫里的人都一副德行,让人看了不怎么舒服。
过了一会儿鸾儿从屋子外进来,坐下喝了口茶说:“公子让我来吩咐你们准备准备,‘阅美台’附近都按说好的布置了,等会儿晚上的酒宴进行地差不多了你们就上台。”
吃完中午的酒宴,还有晚上的酒宴,和着皇帝老子这一天就是吃啊!我私底下翻白眼,那边已经有琴师忍不住问:“鸾儿姑娘,你是跟着公子的,可曾出席晌午的酒宴?”
鸾儿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自然是看了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发出抽气的声音,立刻又有人问:“真是好福气,与我们这种身份的就是不一样,不知那皇家的酒宴是什么样子?”
鸾儿喝了口茶道:“急什么,晚些时候你们自然能看见。”
“可是听说晌午的酒宴上是八方献礼之时,肯定有不少好东西吧?”
鸾儿轻轻扯动了嘴角,“这倒是真的。”
“鸾儿姑娘能不能给我们讲讲?”
鸾儿微点头道:“要说好东西确是不少,三品以下的就不值得一提了,一二品送的都是些宝玉明珠,名画丹青,你们要是去看了,定能晃花了眼。咱们丞相大人给皇上送了一只玉如意,皇上给在座的各位都看了看,真是通体无暇的好玉!兵部尚书张大人和公子送了皇上一幅前朝王征的《云谷鹤峰图》,皇上十分高兴,便赏了张公子一个‘二品大学士’的封号;其他几位皇子送的都是大手笔,说也说不完,”她突然停了停,慢慢道:“但是要是说最出奇的礼物,非四大公子莫属!”
有人忍不住插嘴:“怎么个出奇法?”
“咱们公子跟皇上说寿礼在晚宴上才能拿出来,这没什么可说的了,那位京城第一富的阮公子,竟然送了皇上三百匹良驹,一百产自拓沙,一百产自罗摩,一百产自月韶,阮公子在每一种良驹中挑选出最好的,共三匹带入宫中,那马就连冯、何二位将军都赞不绝口,皇上高兴极了,赐了阮公子一块腰牌;凌公子则送了皇上一把剑,皇上看到那把剑的时候什么都没说,直接就赐了凌公子整整一箱的金子,听说凌公子找到的是早就闻名于世的‘双生剑’,是由古时候一个极有名的工匠打造的,他铸成这把剑以后就以身试剑,自刎而死,堪比此剑者天下再难寻;至于白公子,”鸾儿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他送的礼物真真是绝了!他竟然送了皇上一幅《景京春入远游图》,那图竟然有两人高,百丈长!更绝的是,那图上画的就是咱们景国的京城,画里竟然把京城里的一草一木都画进去了!画上从买糖葫芦的老头到摇拨浪鼓的垂髫童子一个都不落!”
我脑袋里“轰”地一下炸开了,怎么会?白公子不是要送给皇上那个什么《牡丹图》吗?怎么就变成了《景京春入远游图》了呢?难道是白杨?是白杨告诉他《清明上河图》的事情?
“别骗人了,京城那么大,怎么能把一草一木都画上去呢?”一个琴师不相信,鸾儿板起脸来说:“你不信?皇上一开始也不信,白公子就要在座的皇子大人们随便说个京城的地方,结果不论人说什么,都能在画上找到,有个文官还是不服,就说了京城边上他家小妾娘家的一间瓦房,白公子都给指出来了,那模样竟是丝毫不差!”
所有人都无声地大眼瞪小眼,听鸾儿继续说:“当时皇上直接就从龙椅上走下来了,走到那图面前,一边走一边摸,摸着摸着,”鸾儿顿了顿,“竟然哭了!”
大家一惊,怎么皇上竟然就哭了呢?幸好鸾儿接着说道:“皇上当时对白公子说:‘朕在位四十二年,终于看到景国的一片繁华,不枉这四十二年来日日躬耕!’然后钦赐白公子一品学士,外赐黄金千两,良田百顷。”
一幅图换来一个一品朝官,还有黄金良田,看来不是书中自有黄金屋,而是画中自有黄金屋啊。这白如风到底是有手段的人,能在短短十五天就真的弄出个山寨版的《清明上河图》来,根本不是一般的权贵能做到的,看来白家不但有钱,最主要的是有人,有各种胸有才华的人,有各种欠下他们人情债的人。
这样一想,白如风竟然有些可怕了。
鸾儿没有坐多久就回去了,大家就继续等着,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等到刚刚掌起第一盏灯,书剑就来到屋子里说:“马上就要开始晚宴,你们准备好东西随我来。”
大家纷纷拿起器乐跟着书剑走了出去,外面还有一位太监,见我们出来了便一言不发地在前面领路。这皇宫还真如小说里写的一样,又大又曲折,若没有前面的太监领路,恐怕很难找不迷路。大家七拐八拐就到了一个月亮门,领路的太监回头用尖细的声音说:“里面就是阅美台,你们动作轻点,万不可惊动了上座的各位大爷们。”
书剑口中称是,太监便自己离开了。我从月亮门向里面看去,不禁抽气:真是好一派宏伟华丽的景象!远处有一座三人高的巨大圆形台,看那样子竟像是用汉白玉制成的!台上宫廷乐师正演奏着皇宫里特有的靡靡之音,花衣舞姬羽扇轻挥,华灯初上,映着这地方美轮美奂,竟似人间仙境了。而那边高处宫娥的身影纷乱,穿梭在各个座位之间为人添菜满酒,说话声,笑声,丝竹声混成一片,倒像是真正的一个太平盛世!那边最高位坐着的人一身明黄,不是当今皇帝又能是谁?只可惜距离远了些,看不真切。看到这样的景象我竟然有点怯场了,心里咚咚直敲鼓。我转头问书剑:“我们在那台上演奏,远处的皇上怎么能听得清楚呢?”
书剑淡淡笑了笑,轻声在我耳边说:“这‘阅美台’是由本朝最了不起的工匠南宫革先生造的,构造奇特,四面回音,声音比平时听起来大了五六倍,再远点也听得到。”
原来是利用回声,这里也有不少聪明人和先进的发明嘛,我暗叹,书剑对我说:“时候差不多了,你们从旁边的那个门绕到‘阅美台’后面的玉石门后,鸾儿已等在那里,听她的吩咐就是了。”
于是我们一行人又绕到了一座玉石门后,看见鸾儿向我们招手,快步走过去时她神情凝重地说:“这舞可是给皇上看的,万万马虎不得,你们要小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说完以后大家就更紧张了。我本来也很紧张的,看大家一个一个比我还紧张,反而放松下来了。我这个真正关乎性命的人都没这么害怕,你们害怕个什么劲儿?我笑着对他们说:“没事的,你看皇上离我们那么远,还忙着同那些达官贵人说话,咱们就算奏错了曲子他也听不出来。”这样的话总算是起了作用,这些人没那么紧张了,要知道他们都是专业的,只要开始不那么紧张奏错音符,用不了多久就能投入忘我的境界,也就没有紧张一说了。正说着话,远远走来的正是乳白色缀花长衫的郑清,众人行过礼之后郑清便让我们低着头上台准备好,我鼓励他们说:“好了,一展拳脚的时候到了。”大家便尾随郑清顺着汉白玉的台阶走上了舞台,落座后“阅美台”四周的灯光突然熄灭了,坐席上正喧闹的众人有些惊讶,几乎马上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阅美台”。接着,整个场地里的灯光瞬间全部熄灭,黑暗笼罩了大地,只有月色如银,轻纱一般慢慢笼了上来,汉白玉在月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晕,仿佛天然的灯光,在这银蓝的光芒中,一朵色泽温润的玉莲格外夺目,一个女子站在玉莲上仰头赏月,看不清面容,只是那身姿却让人迷幻了双眸。
此时的阅美台安静极了,只听到一声悠远的箫声响起,筝声破空而来,竟是美妙之极,尔后突然筝箫齐奏,琴瑟和鸣,阅美台四周的灯光瞬间亮起,只见郑清席地而坐,双手抚琴,姿态风流;玉莲上的女子一身鹅黄色纱衣,头缀明珠翠钗,水袖向天用力一挥,接着鼓声一响,女子一个旋转,竟是倾城绝色的容颜!
白衣公子缓缓唱着这首《倾尽天下》,玉莲上的女子便随之起舞,脚步变换,身姿纷繁,却始终站在这朵玉莲上,愈见舞姿轻盈,何人能在莲花上起舞,莫不是天上的仙子?随着清泠的男声,阅美台上展开了一张巨大的白绢,绢上墨字笔锋凌厉,写的正是这一首《倾尽天下》。
玉莲上的女子鹅黄纱衣一退,粉红色纱衣尽显,上绣点点绿叶,衬得佳人俏丽无双;接着里面是桃红色纱衣,极尽柔媚;桃红色纱衣下是翠绿的水衫,舞姿也似春日的拂柳,生生一派江南风情;退去翠绿水衫后,竟然是让人目眩神晕的火红!这红色似火,似血,有力地冲击着每个人的视觉,舞姬越舞越快,只见满天的红色,耳边仿佛有战马嘶鸣!忽而娇/媚,忽而苍茫,震撼了每个人的心!突然,乐声一转,清冽的男声停了,只能听到琴箫悠远的声音,红色的纱衣一声脆响碎裂成无数片散在风中,四周的灯光慢慢暗下露出淡淡的湖蓝色,看去竟似在月光下晕出水波……等男声再响起的时候,湖蓝色已经不见,玉莲上的女子只剩一身雪白,洁白无暇,尽显咧咧风骨,仿若恍如隔世,又似要乘风而去,最终在渐渐淡去的乐音中缓缓轻伏在玉莲之上,却好像已经随着熄灭的灯光逝去了。
一时间只见明月银光,耳边唯剩风声仍在,竟是没有一人不呆愣住。阅美台上华灯一盏一盏燃起,终见白衣公子缓缓起身,缓步上前扶起玉莲上的舞姬,恰似一对神仙眷侣。白衣公子对着高位上的皇上跪了下去,高声道:“此曲名《倾尽天下》,正是臣献予皇上寿辰之礼。”
座位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可是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因为皇上已经开口问:“此舞何名?从何而得?”
“回皇上,此舞名‘七重纱衣舞’,乃我世子府上女婢家乡节日风俗之舞。”
皇上轻叹口气,缓缓道:“好一个‘七重纱衣舞’,好一曲《倾尽天下》!”他对旁边的人说道:“众爱卿以为如何?”
没有人说不好,人们仿佛都被刚刚的舞震撼了。见没有人提出异议,我松了口气,把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脏放回了胸腔。不枉费我看过的一百篇经典穿越,其中有一篇就是女主在青楼唱的这首《倾尽天下》,而女主跳的也正是这支“七重纱衣舞”,我简直想抱住那位作者亲一亲,不愧是一位亲妈啊!我这边感动,那边的皇上已经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问的自然是小雁。小雁低眉顺目,淡淡道:“民女落雁。”
“落雁?此名虽雅致,却难免有些奇怪。”
“回皇上,民女家乡形容女子容貌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说。”
“哦?何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小雁把我在马车上给她讲的故事复述了一遍,因为在皇上面前需要顾虑礼节,所以绝对没有我讲的精彩。可是皇上到底还是听着小雁诱/惑到骨子里的声音着了迷,说道:“你且上前来。”
小雁缓缓走到台上,步履稳健,身姿曼妙。这丫头是有潜力,这我可没教她,她竟然能在这时还稳住步伐,根本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做到的,只是在她走下阅美台的时候,我看到她轻轻回过头看了一眼台上的郑清,只一眼,在我的位置正好看见她的目光中隐隐泪水,亮过天上明月。
我突然就想起了一首歌的名字,那首歌叫做“一眼万年”。
看着小雁一步步走向那万人之上的皇帝,一步步走向那金碧辉煌却如铁笼的后宫,我且不忍,何况郑清?可是郑清只在小雁回头那一眼的时候脚下微动了动,再无一点反应。
小雁走到皇上面前跪下,一句“抬起头来”,竟博得四面一片抽气之声。斯有美人笑倾国,酒不醉人人自醉,这台上的人是不是都醉了?那皇上呢?他醉了没有?
皇上好像醉了,又好像没醉,他只是对郑清说:“朕向世子讨了这舞姬到宫中跳舞可好?”没有给哪怕最低的名分,可是确实留住了她。郑清点头说是,皇上便又道:“这寿礼是今日最让朕开心惊艳的一个,世子清听旨。”
“臣在。”
“世子清为朕的寿礼极尽心思,博得君颜,钦赐其免死金牌一块,赐封晋州侯。”
“臣领旨,谢皇上圣恩。”
一个女人一场倾尽天下的舞,换来封侯拜相的结果,我当时真的只是这样想,可是又有谁能猜到,就是从这场舞开始,整个天下开始慢慢转换,这个男人从晋州侯开始一步一步吞噬了看似盛世实质残破不堪的大景国。
宴会似乎进行得更顺利了,乐师琴师们都已经收拾好器乐退场,我在后面帮他们整理乐器,却突然看见鸾儿匆匆走了过来,神色竟是说不出的惊骇。
我心里一惊,呐呐问道:“鸾儿姐姐——”
“你做了什么?!”鸾儿尖叫道,“你、皇上他要见你!”
我的脑袋一下子炸开,双腿一软,直直瘫在了地上。鸾儿后面跟着两个锦衣的侍卫,见我瘫在地上起不来,上前一边一个拉起我,连拖带扯地将我带到举行宴会的地方。我心里一直打鼓,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眼泪都差点掉了出来,不断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不会那么倒霉……
到了举行宴会的台上,侍卫用力一甩,我的手肘磕到了坚硬的地面,疼痛让我直起了身子,突然听到一个中年的男声:“你就是世子清府上那个排舞的奴婢?”
我一抬头,看见四周锦衣华服的都是达官贵人,而皇上正坐在最高位,明黄色的龙袍显得威严至极,正等着我回话。我赶紧磕头:“奴婢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朕问你,世子今天送的这场舞是不是你排的?”
眼角瞟见郑清坐在上中的位子上,显见其地位之高,而他的身后站着书剑,两人都看着我,目光同样波澜不惊。我惙惙道:“是……是奴婢家乡的舞——”
“好一个家乡的舞,难道你不知道本朝开国玄宗皇帝正是顺天而战,推翻前朝昏君建立的这大景国?”一个苍老的声音插了进来,我的心立刻就凉了。说话的是一个白发老头,双目有神不怒而威,与郑清同位而坐,这样的贵人我是怎样也得罪不了的,我浑身颤抖,还要强忍住害怕回答:“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只听世子说要给皇上献舞,奴婢就想起了这支舞,在奴婢的家乡,这舞都是在最喜庆的日子跳的,而且要献给心里最了不起的大人物。奴婢想,这天下最了不起的大人物不就是皇上吗?奴婢就排了这场舞,奴婢真的不知道玄宗皇上的事,求皇上明鉴!”
皇上只看着我,那老头却冷笑着说:“好个小丫头,还敢狡辩!你说这舞是你家乡的舞,那我问你,你的家乡在哪里?”
我愣住了,我的家乡在哪里?我总不能说我的家乡在中国吧,这老头问这句话就是要派人去查我的家乡,可是我若虚报一个不存在的地方,穿帮了就是死罪,要是说知道的地方一查就露馅了,还是死罪!我止不住发抖,眼泪顺着脸颊流,哭喊着:“奴婢说的都是真话!奴婢的家乡在一处深山里,很难寻,求皇上明鉴啊!”然后一个劲儿在地上磕头,我能听见自己的头骨和地面碰撞的声音,老头还要说什么,皇上却先开口。
“《倾尽天下》的词是你家乡何人所作?为何写下这样的词?”
“回皇上,这词是家乡一位写戏的人作的,是给他的一部戏写的曲子,那戏叫做《李后主与赵匡胤》。”我随口胡诌,脑袋里想起了网上传的网友自制视频,正是剪辑的《李后主与赵匡胤》这部电视剧的镜头来做《倾尽天下》的MV。皇上果然问到戏的内容,我便添油加醋地把大致内容讲了一遍,特别强调那李后主软弱无能,天下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是多么痛苦,多么希望天下一统,而赵匡胤又是多么有才能的一个人,更是重点提出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并非赵匡胤本意,实在是人心所向,是他的部下顺应天意背着他做出来的,又讲了赵匡胤得了天下以后将天下治理的多么好……最后才说到娥皇的事情,说那娥皇本是赵匡胤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是李后主强娶的娥皇,而娥皇坚贞不二,为了守住贞洁几次寻死,赵匡胤也是天下最有情意的人,一直未娶只为打下天下以后迎回娥皇,可是后来娥皇还是为保贞洁而死,就死在赵匡胤攻打皇宫的前一天。
这故事我自己瞎编了好多部分,娥皇与赵匡胤的事情本就是野史,反而是"娥皇"女英共侍一夫成为了封建社会女子的佳话,再说后主李煜是难得的才子,虽然无治国之力,却也不至于是个昏君,那黄袍加身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赵匡胤没有江山易主的意思,他的部下又怎么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只是现在为了保命,只好拿来夸的夸,毁的毁,但愿先人们不要责怪。
这故事还是有一定的吸引力,而且我那么卖命地夸奖赵匡胤,这不就等于夸奖开国的皇帝吗?就算歌里唱他为了一个女人颠覆天下,我也说了那是夸张的方式,那是在戏里,再说这也证明咱们开国皇帝是个有情有义的好男儿,总之我的意思是这首曲子根本就没有编排诽谤开国皇帝的意思,有点带边那也是赞美啊!末了我还加了一句:“奴婢真的没想到这样的一首歌还会有人想到咱们开国的皇上那里去,怎么就能想到咱们那么了不起的开国皇帝哪里去呢?奴婢根本没有这意思啊,怎么能有人想到那去了了?皇上要治奴婢的罪奴婢没话说,可是奴婢不跟有些人似的,奴婢心里可没有想着咱们开国皇帝的不是!皇上明鉴!”
我言下之意就是我排者无心,他怎么就听者有意了呢?是不是心里对开国皇帝不满?就算这歌词写成什么样子也好,别人都没想到那去,他怎么就想到那去呢?皇上您还不好好想想?
白发老头听出我话里的意思,猛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脸色铁青地说:“你这丫头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
“赵丞相,朕准你起身了吗?难不成你把朕这个不是开国的皇帝更不放在眼里?”皇上威严的声音截住了他的话,整个宴会上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了,那老头神色一凛,恭敬地跪在地上说道:“老臣不敢!老臣自然是崇敬皇上的,更崇敬咱们大景国的开国皇帝。刚刚是老臣失态,请皇上恕罪!”
皇上微皱眉头,挥挥手道:“罢了,朕当然知道赵老丞相对朕和我景国一片赤诚,起身吧。”
那老头缓缓站起身,做回座位,只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竟然十分平淡,连愤怒都没有了!此人能制怒如此,难怪能坐到今天的地位,刚刚更是一句给自己辩解说我不是的话都没有,只是责怪自己来向皇帝求情,他知道在这时越是辩解越是让皇帝心烦,不如制怒。真是好厉害好可怕的一个人!幸而这种成大事之人心胸倒不至太狭隘,应该不会再找我一个小丫鬟的麻烦,毕竟不值得。
皇上这才看着我道:“今日是朕的寿辰,朕不愿见红,何况看你也是一片忠心为朕,死罪就免了吧,出去领三十大板,赶出世子府。”
“谢皇上不杀之恩!”我放在衣角的手紧紧握成拳,他打我三十大板,我却还要千恩万谢!自始至终郑清都冷眼看着这一切,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好像完全不觉得他那晋州侯到手有我的功劳。更厉害的是书剑,我的命对郑清来说无关紧要,可是对你总不是吧?竟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仿佛根本不认识我这个人似的。
成大事者,你们都是成大事者!我心底冷笑,两边的侍卫架着我到了外面,为了不吵到这些皇家人和达官贵人继续宴会,竟用一块白布塞住了我的嘴!然后那三十大板就一下一下地落在我的身上!
三十大板,怎样的一个三十大板?那简直不是人能忍受的!不能尖叫出声,我全身被冷汗浸透了,脸上已不知是汗还是泪,每板落下的时候我都想,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可是我心里立刻又有个声音高声叫着:不能死!这么多困难的事都熬过来了,怎么能死!挺下去林栖雁,你不能死!
妈的,死丞相老头,我诅咒你不得好死!皇帝老儿,我诅咒你坐不稳这江山!郑清,我诅咒你今世凄凉,孤独一生!
我在昏过去之前看着天上的月亮这样想,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要是早知道那夜的诅咒这么准,就求月亮带我回家,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曲折的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