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灯昏月明时  第七章 恨君出入携怀袖(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4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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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内息十分紊乱。。。”双溪抚着陈若兮左腕上虚弱的脉搏,皱着眉,“少爷,小姐恐怕是想起过去的事情,情绪太过激动了。”
    “想起以前的事?”六皇子不解的看向那个面目清秀却凛冽如寒冰的侍女,可那个侍女目中全然没有权贵之分,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不说一句话。
    “实不相瞒,舍妹前不久失足落水,九死一生,却患了失忆症。”陈毓延实在不愿对这二人提起若兮曾轻生的经历,但是经过昨晚,想必人中龙凤的二人也能猜出若兮是为了自尽而“失足落水”。
    “失忆?”荣亲王颇为不信的看着床上的人,小脸已经因痛苦拧作了一团,不时还喃喃呼唤着什么,但是含糊不清,谁也听不清楚。
    “是,舍妹被救后,一连高烧近数日,幸得清灵玄石道长和迦音禅师合力救治才得以保住性命。想不到竟然还要忍受这样的痛苦。。。”迦音禅师曾经嘱托过不可泄露他的行踪,但是目前他老人家已经离开,应该不要紧了吧。
    “玄石和迦音?!”直毅郡王的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此二人可谓是武林泰山北斗,性情更是出了名的古怪非常,竟然能让两个人联手救治一个小姑娘,该感叹陈若兮命不该绝呢,还是该对永泰侯陈家的实力刮目相看呢,或是。。。还有什么别的隐情?
    他握着扇子饶有趣味的看着床上的美人拧作一团的眉毛略舒,却掩不住的悲伤流淌而下,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让她在晕厥的梦中都泪如雨下?陈若兮,固然是美人,现在虽不算绝色,但是假以时日,恐怕连父皇的后宫也会被她比下去。光是美人倒没什么,正像她自己唱的,百年之后不过是一捧香土。若是这样的女人有一个显赫的家世,还有那么与众不同的经历的话,那必然不是一段世间佳话,便成是一场人间浩劫。
    说起祸国殃民的女子,就不可不提……慢着,六皇子握扇之手一紧。这个陈若兮的容貌竟然与那画像上的女人如此相似!甚至更胜一筹!
    “迦音那厮好大的派头啊,竟然跑到泰州了。枉我几次邀请他。。。”荣亲王鼻子愤恨的哼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瞥了一眼正看着陈若兮出神的福樨,没想到这小子也不过个牡丹花下死的风流公子,枉费了朝中那些舞文弄墨的文士称他是什么贤王。也是,贤王也是男人,也要娶亲生子,也讲究食色性也。陈若兮若真能迷住他那也不失为一步好棋。
    “少爷,官府要查船了。让人都到甲板上去搜查。”尘香端着刚换来的一盆凉水进来,主子晕倒了,已经急得泪流不止的小丫头又碰见一群呵斥着要来搜船的官兵,连忙进来报告。“小姐这样。。。他们太过分了。”
    “这。。。”陈毓延为难的看着床上的若兮,目光若有似无的扫向荣亲王和直毅郡王。因为他们的船队有皇家标记,不必过官府的检查,而陈家的四艘船虽然与皇家的船队并行,仍逃不过检查。
    “贤弟不必担心。我与六弟上去解决就是。”荣亲王当然理解陈毓延徘徊的眼神,此时对陈家施恩不过是举手之劳,于己没有损害,之于陈家却是恩典。
    “多谢王爷。多谢郡王。”陈毓延连忙站起来谢过了,心里不免松了口气。可将来万一这两个王爷有求于自己的时候,只怕不好推托。尤其是一个眼神能转出八个弯的六皇子。
    “哥哥……”看着床前模糊的身影,不是那个人,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哥哥,不要离开我……”
    “若兮?!”陈毓延连忙探过身子,帮她把额上的冷汗拭去,凑近去听她的声音,“若兮,你刚才说什么?”
    “哥哥,不要再离开我了,答应我……”伸出手,用尽全力抓住他的手,却还是那么软弱无力。“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寂寞……”
    陈毓延怔在原地,他知道,若兮呼唤的不是他。无论他多么喜欢那个在桃树林里拥着丑娃娃,笑容甜美的女孩,她都不会用看着那个他从来不知道是谁的人的眼神看着他,无论是她失去记忆以前,还是失去记忆以后。
    以前,她会对某件别人不以为意的事情特别专著,破旧的玩偶,零落的花瓣,不起眼的花花草草。
    记忆消失以后,当他告诉她他是她的哥哥的时候,她竟然微笑着唤了他一声宛若天籁的“毓延哥哥”。内心雀跃的同时,他也明白到,那个笑容没有任何感情,只是一个微笑而已。她变了,她不是陈若兮,却又的确是陈若兮。
    如果没有那些遭遇,没有那个从小替代了身为兄长的他陪伴在她身边的男子,若兮就应该是现在的模样。温柔又活泼,对每个人都笑脸相迎,偶尔会伤感的少女。然而这样的若兮却像个病人一样躺在这里,拉着他的手呼唤着别人作“哥哥”。
    莫名的怒火中烧,如同嫉妒让人发狂,他不希望若兮记起从前的遭遇,不想她想起过去的一切。
    “少爷,该给小姐喂……?”尘香推门进来,看着陈毓延抚摸着那张泪流满面苍白的脸,早已痴醉其中,不由得身体一阵发冷,而陈毓延也被尘香的一声惊呼从那莫名的怒火中解脱出来。
    刚才自己是要做什么?看着那微启的双唇,是要吻下去么?这不正常的独占欲差点把自己点燃。他放开若兮,尴尬的站起来,对尘香说了一句:“服侍小姐吧。”就逃跑一样离开了若兮的闺房。
    尘香呆呆的站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少爷他对小姐……?!“怎么可能呢,呵呵…”但冷汗还是浮上额头。
    免去了官府的检查,船队长驱直入,驶过三道关卡,到了快进城的码头处,两艘漂亮的画舫立刻成为了行人驻足观赏的目标。趴蝮雕船上一队队戎装官兵,整齐有序的在码头边不打扰行人的地方列队站好。
    朱漆画舫上迟迟不见有人出来,直到两名青衫侍女轻启珠帘,枣红长衫的高个青年率先跳下船,回身望着身后走出来的青衫年轻人。年轻人年龄不过十七八岁,面如润玉,怀中抱着身姿窈窕的黄衣少女从船上纵身跃下来,仿佛怕惊醒怀中人似的,轻轻落地,翩若清鸿。最后走出来的青年似乎身体不适,怏怏面带苍白,但是俊逸的容貌还是引来旁人的欣羡赞叹。
    “是六贤王!”人群中有人似乎认出了怀抱美人的年轻人,高声喊道,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训练有素的六队官兵立刻拦住躁动的人群,将一行人和观众隔绝开,直毅郡王怀中的美人沉沉睡着,外界的骚动对她的沉睡完全没有打扰似的,不知让多少倾慕六贤王的少女恨得牙痒。
    最令她们抓狂的还是郡王几次因为人群太过吵闹而关心的低头看怀中美人的眼神,动人的秋波满溢着爱怜,然而那美人除了曼妙的身材,脸一直贴着郡王的胸膛,不为外人所见。直到行至已经恭候多时的马车,直毅郡王小心翼翼的把少女放进车里,再跳下来与面色不郁的青年告别。
    青年匆匆向两位王爷辞行,跃上马车,驾车绝尘而去。后面两队青衣女侍皆是清丽脱俗,指挥着家丁搬运下三船货物,画屏玉盘都是闻所未闻的稀世珍宝,两名宫廷女官似的仕女向王爷屈膝行礼,才上车率车队向着城外绝尘而去。
    “皇兄,我们也回宫吧。”福樨向一直不发一言陪着自己作秀的福祐伏了一礼。福祐看着这个六弟,想不通他这一番表现是安得什么心。
    永泰侯陈家富可敌国,国不可不防;武林盟主,朝廷不得不忌惮;但归根结底,于朝廷不过是个予取予求的税户,顶着有爵无权的侯爷头衔,穿着黄马褂罢了。连荣恪婉容公主姑姑一厢情愿嫁给陈悔,也只是给当年的武状元陈悔加了驸马的称呼。随着他的另娶这个称呼也就不过是过眼云烟,姑姑也是一缕香魂辗做尘。陈家小姐再有美,再有才情,却是个地位低微的庶出,就是做妃也是侧妃的身份。
    难道六弟真要弃江山爱美人?福祐越来越觉得这个六弟让人难以捉摸了。
    “走吧。牵马来。”二人翻身上马,却听身后响起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竟然还是来晚了一步……”
    “还不是小姐打扮浪费了时间……小姐!您别沮丧啊,咱们现在就去永泰侯府一定能见到世子的。”
    “莫要拿我打趣,哪里有姑娘家上赶着去男子家见人家的。”
    荣亲王福祐回头正见一个粉装玉砌的小人儿站在身后不远处,身边只带了她的贴身丫鬟杏儿。他嘴角一钩,看向身边的福樨,“六弟可还记得我那个不争气的表妹?”
    “怪道觉着面善,原来是上官大人的千金。”福樨回头瞥了一眼那个丰腴的倩影。“二哥不去打个招呼么?”
    “罢了,她也不是来给咱们揭尘的,何必上赶着受气。先回宫复命吧。”他摇摇头,拉紧缰绳,马鞭一挥向城中而去。福樨心下冷然,眼锋正瞟见上官小姐正要往他们这边转来,不做多想,挥了马鞭追上福祐。
    日头西斜,两人各自向母妃问安出宫,在宫门口又碰见了。
    “二哥何不趁着这次选秀向父皇要了上官小姐呢?二嫂子去了也快一年了吧?”福樨骑在马上看向坐在马上格外潇洒的荣亲王。荣亲王嘴上笑道:
    “婉儿的性子跟我八辈子不合,这日子过不来的。”话锋一转,“是啊,丽雅都去了快一年了,英勇都三岁了,英健也快一岁了。是该给他们两个找个母妃了。”
    福祐想到两个小儿子,脸上立时浮现慈父般的笑容。不论他是不是个温柔的丈夫,他对儿子们而言都是无可替代的好父亲。“六弟要不要去看看你的两个小侄儿?”
    “改日吧,今日礼物都被福禄福荃讨去了,总不能轻待了英勇和英健,回头落下个吝啬叔叔的名头,弟弟可就亏大了。”福樨抱拳道,却看见宫门口正走出一个清逸俊朗的身影,不禁脱口唤道:“四哥!”
    福祐闻声也回头看向来人,“真是四弟。都不知道你这个大忙人何日回京的。”
    “二哥、六弟,一路辛苦。兄弟我也是才进京的,刚从父皇那里被放出来。”来人雪锦长衫,青蟒靛靴,腰系黄带以示身份,正是崇辉郡王。虽然在民间的名声远不如其他兄弟响亮,但是在皇家官宦之中谁人不知道他的声名。一个崇辉郡王福昱,一个安亲王嵘祈,两个人一个是当今圣上的左膀,一个是右臂。
    福樨从马上跳下来,“四哥这次南下又为户部筹了多少银子?”
    “别提了。这不是被父皇训教到宫门下钥了嘛,连给母妃请安的时间都没了。母妃近来身体可好?”四皇子面色凄苦的说道。
    “老四又在装可怜,哪次你不是办事办得好好的也说自己办砸,我看你是对自己要求的太高了吧。”二皇子拿鼻子哼了一声,福昱也不生气,只冲他笑了笑。
    “母妃身体无恙,我去时正在院子里练剑,福樨还斗胆跟母妃过了几招,风采不减当年。”福樨想起刚才在国秀宫的情景,不禁汗颜。明明年过不惑的母妃,竟然还像十年前一样身手矫健,招招狠戾,令人招架不住。
    “如此甚好。”福昱看看日头,马房太监已经牵了他的赤鬃宝马追风来到面前,转头对两个兄弟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边走边聊吧。”
    三人一路又天南海北的说了好些话,不管心里怎么翻江倒海,表面的兄谦弟恭表演得团团和气。只是日暮时分终是各自散去回各自府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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