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门之后，依旧是那永远也驱散不开沉郁的黑暗，粘腻的血腥味永远在这里的空气中弥散不去。
    小猫站在这里，凭借着“魇”的药效，勉强站直了身体，身后，有阿弃和薇支撑着他。影也站在他身边，不着痕迹地为他挡去了来自于四暗的大部分杀气。
    “呵呵——”首先响起的依旧是东方修那轻狂的笑声，在这个沉闷的空间中突兀地响起，更加诡异压抑。
    小猫微微低下了头，语气恭谨地唤了声：“师傅。”
    “呵——”依旧先是一声嘲讽地轻笑，东方修慢悠悠地开口道：“我亲爱的宝贝徒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你可不知道，这几天可让师傅担心死了。”那轻柔的语气，似真似假的关心问候，众人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暖。
    小猫却也不在乎，微微撇了一下嘴角，低下的头隐去了眼中的情绪。他继续用那谦恭的语气回应着东方修的问候：“谢谢师傅关心，我很好。”
    “是吗——”东方修悠悠拖长的语调，让人感觉不出他的真实情绪。但是，众人都敏锐地感觉到了那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而小猫依旧是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就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平板的声音直楞地答道：“是的。”
    “很好！”这一次，东方修是愉悦的笑出了声，有种掩饰不住的疯狂兴奋，问道：“你还记得我们的那个赌约吗？”
    那个赌约！小猫感到自己的心脏似乎又开始丝丝点点地痛了起来。难道是药效快过了吗？他紧皱着眉头，忍不住咬紧了牙关，直到嘴角慢慢有一缕润红流下，他才反应过来。沙哑着声音开口应道：“我记得…”
    “那么——”慢慢拖长的声音，东方修得意地狞笑，却又不急着结束这对话，他隐身于黑暗之中，饶有兴趣地细细观察着小猫的每一个表情转化，每一分眼神变幻。不急不缓地说着：“你记得赌约的内容吗？”
    “记得……”小猫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越来越痛，痛得仿佛就像在下一秒就要炸开一般。他紧皱着的眉头不曾松开，越锁越深。
    一直在细察小猫的东方修，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语气却慢慢趋向了平缓，似在淡淡地叙述一件无奇小事般，缓缓说道：“你曾坚定地说，那人不会伤害你，并以此跟我立下了赌约。可是，事实证明，他还是伤害了你，甚至是毫不留情地杀你……”
    “不——”小猫张开了口，想要辩驳，可是，那微弱的声音甚至连他自己也不能听到。
    东方修当然也没有遗漏小猫这个微小的举动，眼底划过一道冷光，口中那毫不留情的话语，字字刺入小猫的心底，针针见血：“那个人背叛了你，他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爱你，当现实的真相暴露在他面前时，他选择了恨，而不是你们的爱。你那愚蠢的一厢情愿的爱情并不能救赎你们。”
    “很可惜，这个赌，是你输了——”东方修最后的那一声叹惜，似真似假，却重重地砸在了小猫的心上。奇迹般的，他的心痛就这样停止了。
    他慢慢舒展了眉头，紧抿的嘴角慢慢放下，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他抬起头看向隐藏在黑暗之中的东方修，眼中那明亮的光芒是寻求解脱的心。
    他平板的声音索然无味，透露出一种释然，是无畏的放弃：“是我输了，我接受惩罚。”
    此言一出，还没等阿弃和薇的惊呼出口，东方修便先笑起来，嘲讽道：“宝贝徒弟，你想死？可是，师傅却舍不得你死呢——”
    小猫不语，挑眼看他，眼底有着疑问。
    “我要渢这么辛苦地救你，不是为了要让你死的。你输了赌约，从现在开始，你的命就已经不是你的了。一个尸体对我来说，是没有任何用处的。你明白吗？亲爱的宝贝徒弟……”东方修轻轻地笑着，就仿佛一个孩子得到了最心爱的玩具时，那种心满意足的愉悦。
    “你要我做什么？”小猫直接问出，他早已疲于应对，倦怠的心与身体只想寻求一个解脱。
    “没什么，只是要你活下去——”说这话时，东方修自己都是不相信的，所以，他说完就自觉可笑地笑了出来。
    小猫亦是不屑地掀起了嘴角，挂上一抹嘲讽的笑容，直盯着东方修，一言不发。
    “啊——”看到小猫那样，东方修低呼一声，然后故作一付为难的语气，说道：“事实上呢，是我们四个都要你活下来。我是真的舍不得你，因为暂时找不到像你这样质优的徒弟，只能勉强留下你了。他们三个呢是因为跟我一样的原因，舍不得自己心爱的徒弟……”
    闻言，小猫挑眉，眼中有着不解。他当然不信东方修是真的舍不得他，不过，东方修最后的那句话却真的令他不解。
    看到小猫那个疑问的眼神，东方修轻笑，用一种疑惑的语调惊讶地问道：“难道我没有跟你说过，四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什么意思？”小猫沉声问道。
    “意思就是，如果魑死了，魅魍魉就要一起死——”东方修的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欢快的声音透露出的是死亡的气息。
    小猫咬牙，身后的三人听到这话却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并不在乎这生死一般。可是，小猫却在乎。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可是，他却无法不在乎阿弃和薇的生死。东方修，这只老狐狸再一次抓住了他的软肋。
    可是，他还是想不甘地挣扎。他咬牙反驳：“你骗人——”
    “呵——”被小猫的这一句话惹出了笑声，东方修一笑爽朗承认：“对啊，我是在骗人……”
    小猫微舒一口气，却又听见东方修的笑声不止，似有后话。
    少顷，东方修敛住了笑声，唇叫噙笑，暗泽深沉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感，他眼神尖锐地紧盯着小猫，慢慢开口，一字一句轻声道：“可是，你相不相信呢？”
    小猫低下了头，因为他无法回答。他知道，这一局，他败得彻底，全军覆没，没有任何余地。
    东方修再一次得意地笑出声来，却用着与那笑声截然不符的温柔语调森冷地说着：“那么，我亲爱的徒弟，就请你好好的活下来吧。不过，在这之前，对于你的顽皮，还是要接受惩罚的。首先，请你先享受着魇的美妙感觉吧——”
    小猫长大着嘴却喊不出来，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嚯嚯的声音。他的嗓子早在前面的阵痛中嘶哑了。原来，痛到了极致是这样的，连喊叫出声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紧闭着眼幻想自己身处于黑暗中，那里是安全的，就算是痛苦也会慢慢离去的。
    他的身体在颤抖着，因为疼痛，无法言语的疼痛，缠扰着他，他想死。可是，他不敢。痛苦挣扎，他的手指现在连一毫一厘都无法移动。力气早就在前几次的疼痛中耗尽，现在的他只能躺在这里，任由疼痛吞噬意识，苦等着终结。可是似乎永远也没有终结。
    原来，“魇”剩下的十分之九是这样的可怕。
    这个是小猫失去意识前，脑中所浮现的最后一个念头。
    屋外，阿弃与薇就那样一直站在那扇大大的玻璃窗前，透过那层玻璃，清楚地看到了小猫的每一分痛苦。从一开始的失声痛呼，凄厉挣扎，到最后痛至失声，垂死等待。小猫那枯瘦的身体缩成了小小的一团，扭曲折起的身体，高高突起的脊椎仿佛就要这样折断一般，那徒劳长大的嘴，那如风中枯叶般簌簌颤抖的身体，让人看着心惊。
    阿弃紧紧趴在那玻璃之上，紧握的拳头伴随着小猫的痛苦，一下一下地砸在墙上，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