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解带进言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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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剑从腰侧刺入、喉头破出,几乎洞穿了女人半个身躯,可怜玲珑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便就此毙命。温香软玉刹时变做黄泉新客,热烘烘的血红喷得谢昭满下巴都是,谢昭抹了一把胡须,愤然斥道:“魏王不觉得太过分了吗?”想来那鸣筝的少妇与李景必然关系非常,谢昭不再为李景掩饰身份。
    “依易先生故事而已。”少妇面色平和,不紧不慢地说。
    李景嘿嘿一笑:“谢侯何必动怒?须知谢侯来此之前,孤已买下了玲珑。”按照《周刑统》律规,奴婢的生死全由主人裁决,即便当街无故杀害私奴,也只需要向有司交纳约为半匹马售价的罚金,处罚的原因不是“草菅人命”,而是“搅乱市井”。
    谢昭闻言越发愤懑,心道,既如此你何不早说,竟累我动了窃玉之心。他将玲珑的尸身轻轻靠在条案边,没好气地拱拱手:“这酒已变了滋味,恕昭无意久留。魏王若有见教,请就此明言。”
    李景弹弹指甲,似笑非笑道:“久闻谢侯风雅蕴藉,果真名不虚传。只为一介红粉,喜怒形于颜色,叫孤实实不敢与您计议大事。”
    这样直接的批评却令谢昭扑哧失笑,既无羞恼,亦未置辩,反倒是像换了个人般,彬彬笑道:“所谓大事,正该与经纶天下的大才商议;昭自知愚顽浅薄,实在不劳您青眼相待。”这话全然不似出于出入麟阁、大权在握的贞侯之口,倒像个闲散的逸客不肯涉足世事。说完,谢昭从席上揣了几颗“增城挂绿”放入袖里——这是荔枝中的极品,果蒂的一边像龙头般高高昂起,另一边则像麟尾般温顺低垂,果身红紫相间,一条绿线直贯到底,因之得名,羞红嘴谗,已向他提过好几回——笑道,“多谢款待。昭请告辞了。”他向那少妇粲然而笑,眉目间满是佻薄之色,却自有一种风雅姿态,令少妇不由一怔。谢昭施施然从李景身边绕过,向门外走去。少妇发出了一个轻细的鼻音,李景会意,忽然咬牙冷笑道:
    “谢侯失此良机,只怕悔之莫及。”
    谢昭掉头浅笑:“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为人臣子,生死福祸,悉仰于上而已。”
    “贞侯岂是那随波逐流、听命于天之人?”
    说出这话的,不是李景,而是他身旁的女子。
    谢昭站住脚步,也不答话,只是笑眯眯地望着她。
    李景见谢昭已然心动,上前两步,便要挽住他臂,不料谢昭眼疾手快,将他伸出来的胳膊拨去一旁,继而双手抱臂,倚门笑道:“姑娘芳名?”
    “贱名不劳下问。”
    “若不告诉,我便走了。”谢昭笑意更浓,浑是个耍赖的少年。
    少妇又惊又喜,垂首细语道:“醉约儿。”
    “哦……月醉杨柳岸,人约画楼西。岂不是文侯十年前的佳句吗?”
    “家主人看重的,正是文侯诗意。”
    “好名儿,好名儿。名好,人也好。”谢昭眉开眼笑,叫人怀疑他随时都可能上前几步把女子拥入怀里,这女子内心也暗暗盼着他此举,可谢昭只是驻足门旁,视李景如无物,只将眸光凝在女子脸上,笑笑道:“醉约儿,你可有话要与我说?”
    少妇举目望望李景。
    李景铁青着一张脸,点点头。
    “正是。”她便这么回答。
    “有美人声如珠玉,我自当洗耳恭听。可是醉约儿呀,”谢昭很可笑地翻了个白眼,“你不觉得太热了吗?”尽管是初夏季节,可时值傍晚,薄暮冥冥,晚风徐送,凉爽宜人,谢昭冷不丁冒出这句话,令少妇一时接不上话头,不免有些无措。谢昭谑笑道:“不如解带写诚吧?怎样,我好生听着,你说一句话,便宽一件衣,怎样?”这完全是登徒子的做派了,只不过男子容光明朗、声清如磬,使这个建议听上去少了些猥亵的趣味而多了些戏弄的情调。
    醉约儿出人意料地满面彤红,不但谢昭见状心头鹿撞,连被置之一旁、不闻不问的李景也眉尖一抖,生出几分悔意:真该多藏她一阵子……可若非事态紧急,他也不至于急忙忙将她出手。
    醉约儿此时仅着一领薄纱罗制金银粉绘花披帛、一条云纹百花洒金红裙、一件鸳鸯点翠亵衣,便算上脚上那双蜀绣凤藻鞋,也只能说四句话而已。
    摘除披帛不是多尴尬的事,醉约儿一双白皙如玉的圆扁肩头随之袒露,夕照落在其上,恍惚凝做了月华,她纤纤的柔音像情人的手从谢昭心坎上拂过:“贞侯英才俊拔,人尽皆知……”
    真恨不能将人间万事掷于一旁,单留着一双耳朵听她言语呵,甚至不必在意她说的是什么,谢昭一面想,一面树起一根手指来截断醉约儿的软语道:
    “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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