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八章 鸿飞满西楼,望郎上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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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令前来上香拜佛的善男信女措手不及。
这雨来得急,不一会儿便打湿了眼前的事物,连远山也成了氤氲的景色,檐角飞丝成线,滴滴答答溅在青石阶上,透着刺骨的寒意。
躲在檐下避着雨着实是算不得明智之举。
已冷得起了满身的疙瘩,恨不得立时回到沉香居喝上一口热茶暖暖胃,只是方才与贴身婢女走散了,那小丫头也不知在何处寻着自己,强压下寒意无奈地笑了,若是只身回了沉香居,定是免不了又是一顿责骂。
林锦蕊用纱巾细细擦拭着染了湿意的脸颊,庆幸今个儿只化了淡妆,要是沾上这些雨水不知会出怎样的丑,但想来现时的模样也该是十分的狼狈。
这城郊的普真寺果真是香火鼎盛,眼前耳边尽是不绝的鼎盛,香烛宝蜡娆缭而成的白烟衬得三叠重檐的大雄宝殿益发的气势嵯峨,殿中身下坐着莲花妙相庄严的释迦牟尼佛颔首俯视着底下虔诚跪拜的芸芸众生,低眉细目间有着说不出的慈悲,令人心生安定,似乎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许是这凡尘里有太多的杂念和欲望,求之不得的辗转反侧和桑之未落的弃如敝履都可出于同一个人,这世上的人和事又可留待几分的真心?
想起这几日夜里纠缠着自己的梦靥,林锦蕊不觉身上又冷了几分,已站了一盏茶的功夫,紫月却依旧不见踪影,心中不免着急起来,要是这样站下去,只怕回到沉香居也该去请大夫了。
正想着间就打了一个喷嚏。
“外面雨大,我家公子请姑娘到房中一叙。”
林锦蕊听到突兀的声音先是惊了一下,随即便镇定下来,看了一眼穿着锦蓝色夹袄小厮模样的少年,对于贪图自己美色的登徒浪子早已是司空见惯,并未多加理会,只是淡淡地撇开了头。
听着渐去的脚步声,林锦蕊心下几分嗤意,这天下的男人都好一个“色”字,虽说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却甘愿醉死在那美丽的皮囊里,不过…若不是如此又哪来今日的自己…
“我家公子说与姑娘是旧识,想不到在此遇上了,故派了小人前来相邀。”少年面上几分为难,想着自己去了又来真是有些丢面子。
旧识?…难不成是蜀中的人?
面上几分慌乱,林锦蕊仔细打量着少年陌生的脸孔,心中思量起该不该去。这里是京城,不是蜀地,现今的自己也不复当时的无所依援,纵是旧识又有何可惧的?想到此唇边扬起一贯妩媚的笑,“那就有烦小哥了。”
少年被她颊边娇媚的笑拨乱了思绪,也不知是打哪来的姑娘竟有这等媚人心魂的功夫,虽被雨打湿了妆容却仍是乌云秀发,杏脸桃腮,眉如春山浅淡,眼若秋波宛转,这容貌比起进了宫的白家小姐更胜几分,可真是极标致的美人!莫怪少爷起了怜香惜玉之情。
引着她进了旁边的厢房,到了门口却止了步,“我家公子就在里面,姑娘请进。”
林锦蕊也不多问,落落大方地进了厢房,立时一阵暖气袭面而来驱了三分寒意,看着厢房里并无过多的饰物,只备着几张还称得上大方的梨木凳和一张方桌,想来只是供人小憩的房间,不过朴素的色调映衬着白墙上的禅字越发醒目。
迟迟地才将那目光落在白衣男子身上,瞧清面容后却吃了一惊,什么旧识,根本是素不相识。恰巧此时那人也抬首,两人目光相遇,男子看清她眼里的戒备,淡淡一笑,“在下并无恶意,只是看外面风骤雨急,这里虽简陋,也有一杯热茶可暖暖身子,总是强过外头的冷风冷雨。”
桌案上煮着茶,腾腾的热气凝结成薄薄的雾气,看着男子清朗的面容上坦然的笑,禁不住放下满身的戒备,“公子好意,锦蕊在此谢过。”
正准备泡茶的手顿了一下,黑眸中几分诧异,“你就是沉香居的花魁?”
纱巾虽已湿了个半透,林锦蕊还是将就着擦了擦凳子才坐下,见他眉间皱起,心下几分冷意,“莫非公子怕锦蕊这种身份会污了公子名声?”
“姑娘想多了。陶某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陶璟虚笑笑着将斟满茶的瓷盏放在她手边。原是想借着佛门清净地避开京中的纷扰,一个人静坐着好好捋捋这几日杂乱的心绪,却不想方才关窗挡风时瞧见她立在檐下用纱巾挡着檐间漏下的雨滴,裙裾也湿了大半,还是不肯离去,想来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时起了怜惜。只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却不想…真正是有些意外,“能当上沉香居的花魁已是不易,更何况得到八王爷的青睐,姑娘自然是炙手可热的话题。”
“你姓陶?”捧着瓷盏,滚烫的茶水透过薄薄的杯壁温暖了湿冷的手掌,林锦蕊专注地看他骨节分明的手,修长的手指、宽大的手掌,想必也有令人眷恋的温度,好一会儿才将目光转到他清逸的面上。
“在下陶璟虚。”
“…陶璟虚?…你是陶绍安的独子陶璟虚?”握着茶盏的手一颤,杯身一倾茶水便泄了出来,在纱裙上留下水渍,也顾不得去擦,林锦蕊略略迫切地看他。
“姑娘倒好似认得在下?”陶璟虚瞧着她的表情禁不住笑了。
林锦蕊也是颇觉羞赧,竟出了这等的洋相,赶紧稳了情绪,袅娜笑道,“说来不怕公子笑话,姐妹们闲暇时聊到京中未婚的男子,公子可是首当其冲的人选。锦蕊一直都好奇着是何方神圣,想不到今日机缘所在见到了公子,故有些失态了。还望公子见谅。”
闻言淡笑,陶璟虚瞧见门口探首的小厮,瞧出他的迟疑不觉笑了,“进来吧…可是有消息了?”
“听说尚书大人身体不适改为明日再审,方才来人说老爷已回到府上了,说不准正找着少爷呢,少爷还是早些回去吧。”小厮瞄瞄静默的女子,美女当前,这会说回去真是有些可惜了。
陶璟虚暗叹一声,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他这身子,偏偏他又不爱惜些,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去备车吧。”
“小的这就去准备。”
“公子有事在身?”
“家中有些事需回去处理…我想林姑娘方才许是在等人。”陶璟虚没错过她脸上显而易见的诧异,起身推开那紧闭的窗,灌进来的风沾染了些许冷意,“姑娘自可在这厢房中等人,不必担忧。”
原来那窗斜对着寺门口,竟可将过往的人瞧个大半,难怪他看见檐下躲雨的自己…
林锦蕊收起心思,款款福身道,“锦蕊谢过公子。”
陶璟虚不以为意地笑笑便往外去了。
直到那白衣消失在视线里了,林锦蕊才收回目光,原来他就是陶璟虚,果真不负“白衣公子”的美名,白衣翩翩里尽是世间女子盼望的风采,儒雅、淡定…
不知这样的男子可否是这俗世中的例外…
望向窗外,竟有些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