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寻君.阴谋  第四二章。出嫁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7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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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渊龙与璇玑的事态。单说澹台轩的死,也许是这枯燥无味的人生之中一件趣事。
    这位璇玑皇族——也可以说是璇玑先皇,在渊龙皇朝人气大抵一直很低。大约是整天挂着神秘兮兮的笑容,如同路边落魄的神棍一般叫人毛骨悚然。而且国师这个地位,听着似乎与左右丞相同等高度,事实上根本没有任何权势。却凌空高了那么多,众官员难免有些受气。更何况他深居简出,几乎根本没有深交的朋友——倘若那朝不保夕的安王殿下算——再甚者,千百年来人们的心态其实都逃不过“好事”两字。一时间京都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即便当日晟帝下令封锁消息,甚至重兵把守京都。群居的百姓们依然是嗅出了八卦的味道,一众捕风捉影。不仅没有住口的打算,更有将之扩散至全国的趋势。
    凶手究竟是谁?这是个问题;那十字架是何意义?这还是个问题。如此惨烈的死状,倘若与之没有杀父夺妻的仇恨,根本不需如此狠毒;还有,如此创新的杀人方式,更是叫人匪夷所思摸不到任何头脑。百姓冥思苦想,唯一得出的结论便是凶手可能是什么疯子,所以干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总而言之得出这个结论后人心惶惶,流言蜚语竟这般渐渐弱势了下去。
    无论舆论的压力如何巨大,百官看的总比他们清楚。混到天子脚下这个地步,那个小官不是人精呢。澹台轩有没有敌人,不知道。只是能躲过这么多高手护卫,从而进入国师府将人绑至皇宫之中的摘星楼顶,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而倘若是江湖中高手,又怎可能有这个空闲时间做这些危险地事情?
    澹台轩一死,朝廷必将大乱。璇玑依附于渊龙,却并不像苍狼一样完全在渊龙管辖之内。不过撤了皇帝,送到渊龙做国师,却依然保持军事政治权利——如是而已。届时说不定璇玑借口决裂,甚至发兵渊龙。澹台轩的死,关乎的是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只要凶手是渊龙江湖中人,做这件事情皆是百弊而无一利。
    众人很有默契地将安王杨唯夜排除在外。第一,好歹人家也和澹台轩共乘一船。澹台轩倒了,他的实力必受重创;再者,除夕之夜安王亦遇刺重伤,澹台轩出事之晚安王伤势转劣命薄西山。都是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哪还有心思来害别人?而有心之人,则是忖度着是否有人要可以对付安王了。不过这个结论,也很快被排除在外。毕竟安王只是安王,如是罢了。
    如此一来,矛盾就指向西北偏北那些苍狼余孽上去了。普遍一致认同了这个方向,众官多少带着息事宁人的心态。渊龙盛世才是完满啊,天下大乱有何意义呢?难道大乱能敛财?难道大乱能增寿命?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啊,希望晟帝继续追根究底彻查此事。
    澹台轩啊,澹台轩……你自诩算尽未来,为何竟是算不透自己的生死……
    然而同样,没有人看的清龙椅上那浑身高贵的男子究竟作何想法。
    此时的晟帝,终于敛去了一贯的从容微笑。明黄龙袍映衬下,面容冷峻如同修罗。下令验尸彻查,案件转交监察院。年轻的帝王冷冷一笑,眼中寒芒如针。他只说了四个字,却叫京都三月风雨连城,无安宁之日。
    他说。“不,死,不,休!”
    三月之后,正值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季节。那样晴丽的春日,监察院全体大官脑袋尽数搬家。而此案件依是石沉大海,杳无头绪。
    朝堂关于此事的争论不下百次。帝王最终是同意了官员所言的“斩龙”余孽所为。只是没有确切证据,而斩龙又在此时安分异常,因此也无法反击。事关紧要,安抚璇玑才是正事。
    除了当事人,大抵也只有晟帝猜到凶手究竟是谁。只是事实骇人听闻,除了自己没有人会相信。晟帝也许后悔那日为何留下夏青夜一命,却不曾想到早有玄杀看破“合欢”之毒。只是夏青夜又导演了一场好戏,使得晟帝以为他真的中了毒。看来……晟帝其实还是顾念亲情。
    想到这里,他微微笑了。三月以来认命太多国之栋梁。只是依然无法查出这事的来龙去脉。斩了太多人,多地叫路子风嘴角抽搐默默疼惜了番。做戏也做足戏码,双手一摊无奈向璇玑说明事实。璇玑要怎样,晟帝管不了;同样晟帝想如何,也不是璇玑能干涉了的。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甚短。然这三月之内掀起多少腥风血雨,凶手依然盾天入地逍遥法外。晟帝总算是做足了戏,璇玑亦算是看够了戏。风雨交加那日,掌权者澹台浅遣来使者转达意蕴,朝廷上下均大松一口气:“兄长之死,恰乃天命所归。陛下日理万机,亦无须自责。只是妾身叹兄长宾天之悲,又怎奈如今璇玑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妾身实为惶恐……
    晟帝阖上文书,冷冷一笑。这般软弱的话语,其实却是威胁罢。澹台浅……这个璇玑的女人似乎早洞悉了一切。只待时机成熟,才跳出来为自己树立悲天悯人的形象而已。晟帝挑了挑眉,扬扬手中文书道:“丞相,你看如何?”
    “澹台浅要的不过是安心,陛下给予她便是。长公主,也到了适嫁之龄。”路子风面无表情答着。所有一切后续发展均在他们预料之内,走走过场,结局亦是早已定下的。丰麟同样笑着点了头。
    “我反对!”一下嬉皮笑脸的谢希倾难得正了神色,“安心而已,却为何要牺牲长公主。”
    “吴大人认为?”晟帝微微笑着,眼中一如既往温和。吴绍似乎刚回过神,方正的脸庞满是不近人情的冷漠:“嫁。”晟帝笑的很满意。
    谢希倾捏紧了拳头。咬牙,霍然起身告退。十多年前他不曾保住杨唯雪的母亲,十多年后依然是这般的结局。礼部尚书何用?他谢希倾有何用?
    路子风瞥了眼晟帝看似平淡无波的笑,转头遥望谢希倾只身背影。风雨中渐渐蔓延开的不羁与无奈,曾几何时有人可懂?路子风怅然叹息,疲惫地闭了眼。他了解谢希倾的一切,包括他与雪妃当年的情谊。只是……谢希倾,你又明白多少呢。
    合欢之毒被代替,夏青夜用来迷惑晟帝的是见毒长老所配的另一种毒。中毒者症状几乎与其一摸一样,只是副作用不过是吐些淤血而已。索性这次太医保命,没劳烦到黎烬。不然,这药绝对无所遁形。
    修养三月差不多拔除毒性,只是御医诊断脉搏里倒是真没有了真气。快快乐乐在安王府花园晒晒日光,赏赏木槿,嘴中还咬着蓦然刚塞进来的葡萄……这几月一来安不问世事,似乎真有做闲情王爷的打算。蓦然想到这里失笑。仰头,春日里阳光明媚,暖暖的似乎治疗一切伤痕。回想曾经,他突然就有了沉醉于此的欲念。
    “怎么露出这样忧伤的表情了?”夏青夜微微皱了眉,最多清俊的面容却要叫人如此痴迷。蓦然回神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这要开口却被骤然出现在身后的林大德打断:“长公主求见。”
    林大德声音很冷。蓦然微垂的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却没有人觉察。夏青夜摸了摸蓦然的长发,起身离去。
    事实上,这三月以来的一切都在夏青夜掌握中。包括晟帝反应,包括璇玑态度。只是未猜到,吴绍竟真狠心另自己的侄女远嫁璇玑。思及此,夏青夜的表情有些黯然。晟帝对自己这般狠心,他可以理解;但对杨唯雪,那个冰雪聪明,让他第一次感受温暖的孩子……
    晟帝太狠,太绝情。所有子女于他而言皆是棋子。杨唯修是,杨唯雪是,杨唯希是,杨唯夜还是……所谓的亲情,夸夸其谈啊……
    进了书房见着杨唯雪。这个正值十六风华正茂的女子,却憔悴地似木槿凋零。夏青夜怜惜的看着她红肿的双眼,以及嘴角那僵硬的微笑:“不想笑,便别强颜欢笑了。”话音刚落,杨唯雪便扑入他的怀中嚎啕大哭。林大德见此已经离去,夏青夜叹息着抚摩杨唯雪的墨发,无声安慰。
    杨唯雪像是哭了很久,久到发泄完所有的不满以及愤恨;又像是哭地很短,短到不过日转西方,夕阳凄美如血。夏青夜凝视门外那抹夕阳,眼底同样是化不开的深红。事态发展至此,是他的疏忽。对不起杨唯雪怎可能只有晟帝,始作俑者是他夏青夜呵。
    杨唯雪抬起头,对上夏青夜那怜悯的眼神,迈开步子向门外走。而后她回首,巧笑嫣然:“二皇弟,可否再陪陪姐姐呢?”
    他们在院中站定。仰头,夕阳西下,挥去不得。欲留光辉几许,又残留悲哀几许。夏青夜突然道:“皇姐可怨父皇。”
    “母妃说,这都是命。”杨唯雪闻言,只淡淡得说着。“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人生在世,哪能世事称意。俯仰之间,不过沉寂。空了,空了,一切都是空的……”
    “只是终究有些不舍得罢了。”杨唯雪转头,表情温婉决绝。她像是看穿了一切,但也许只是看穿了本心。她淡淡得笑开来,没有狡黠,没有捉弄,只余之余命运的臣服于无奈:“我只是舍不得母妃,舍不得二皇弟你,舍不得那后花园的一朵木槿花……如是而已。但其实我终究要走,纵然不是璇玑,也有别的地方。这样,璇玑与渊龙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漾出一个笑容,带着不谙世事的纯美:“年少哪般知……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无寻处啊……”
    她说着,说的很慢,可是不容许夏青夜插入一句话。夕阳终于消失的时候她突然笑开了,一如当年的温暖。她说:“二皇弟,我累了。我想,休息了。”语罢,她转身再不停留。夏青夜凝视他的背影,黑暗里突然有种古怪的感觉。他摇了摇头,微微叹息,如同羽毛一般轻柔。
    却落在了谁的心间……
    一月之后,长公主杨唯雪随璇玑使者同去。那日狂风四作,黑云倾城,却终究不下一滴雨。
    同行的还有镇北大将军、礼侍郎司徒悠等官员。晟帝只身一人站立在摘星楼顶眺望远行的队伍,一袭明黄长袍随风狂舞。他敛下所有的表情,没有知道年轻的帝王眼中究竟流连着什么。也许无奈,也许悲伤,又也许,其实什么也没有……
    又一月之后,使者终于到达璇玑皇宫。半月后,年仅十五岁的澹台旭迎娶长公主。澹台浅笑颜如花。
    大抵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杨唯雪早在入境之时便自饮毒药而后被一群黑衣人救走。晟帝却像早已洞悉,安排下嫁的圣旨,赫然写着三公主,杨唯晴。
    夏日终于来临。京都的天空下杨翟与丰麟齐齐叹息。澹台轩死了,晟帝三十大寿亦将来临。
    终于,终于……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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