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篇  第一章 夜见(改)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2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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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见
    南平王十年,秋夜。
    太子傅在月色中急急行走。被路边的石块不慎绊了一下,打了一个趔趄,索幸没有跌倒,他苦笑一下,心想幸好没有摔的狼狈,不然待会怎么见那人?
    他突然一寒,抬头看黑不见底的天空,弯弯的昏黄的月,似乎细的只剩一条线,透着寒碜的一抹亮光。也不知道那么一个诡异的月色里,那人又召见他做什么。
    他想,皇后早亡,太子还尚小,不成气候。这时段,还不至于共商立位大事,难道是耳提面命他教育之法么,即使如此吧,何必又要等到如此夜深之时呢?太奇怪了吧!
    他不由觉得好笑,但是又笑不出来,似乎一到这种墨似的夜,万物都透出凉丝丝的古怪。
    这时,他看见远远的一个素衣宫人端着灯,面罩寒霜,似乎已经等候多时,却静立的仿佛一个纹丝不动的石碑。眼观鼻、鼻观心,像是垂立了数千年,任凭风吹雨打。
    他知道跟着平南王的近侍,都具有超乎寻常的定力,简直就像幽灵一般,就算站上一整天,也能纹丝不动,来去皆悄然无声,能随时隐没和显现,是随人出入的影子。
    平南王是喜静不喜闹的,容不得一点杂音。他名为伏静,对“静”的偏执也简直骇人听闻。出于什么个人爱好,丙渝就不知道了。
    胡思乱想间,他已快步走到那个宫人身侧。那宫人仍是面无表情,微微一行礼,就领着他急急前往主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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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丙渝站在大殿门外,只听里面有“嗒嗒”的棋子敲落棋盘的声音,格外的响。空冥的室内,似乎幽幽的点了一笼昏黄的灯,周围都是昏暗昏暗的。
    不知何时,他身边那个素衣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就不见了,他不由的略微尴尬,只好自个儿一人在门口放低声音说:“臣丙渝求见。”
    不久,他听到一个听不出感情的声音说:“你进来吧。”
    丙渝只好“格拉”一声推门进入,看见一个银白衣袍的人坐在石台前,黑发如墨,侧脸清净,年龄也不过二十八九。一笼昏黄的灯下,正对着镶金石台上一局棋。一手支着下颚,一手扣着棋盘上的一子,手指修长。
    他专心致志、一言不发,似乎真的是在苦思冥想。
    这个人安静的很,就是简简单单这么一坐,并未回头,也未开口,只是单看半侧面的这个背影,却也会让人觉得有一股无形中的寒意,丝丝渗入。
    丙渝轻手轻脚的走近,垂面站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眼前这个年轻的南平王,长年一直在外随军打仗,在边关巡视或者去各地游转,总是不在宫中,也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他也只是一年多前见过一次,还是自己被任命为太子傅,初次进宫之时。
    他曾在外宫,在偌大的学士藏书阁待了那么多年,整理史籍。
    多年都是安稳无事,无人问津。也不知道为何,说被召进宫内来就被召进来了。还是太子傅这么一个大头衔。他可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他当年问那传旨的宫人,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那宫人斜睨他一眼,见此人相貌平常,未见有什么过人之处,只是一双暗褐色的眼睛灵动有神,一眼看去,只觉得似磨了砂的朱红鸽血,竟似有暗影浮动。
    于是,他也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昨日清晨,南平王归宫时经过这藏书阁,远远看你一眼,今儿就召你过去了。”
    丙渝想,他一大清早在院子里能做什么?无非就是除了看书、还是看书,顺便帮忙清扫一下黄花落叶,有时骋目远眺一时半会。反正肯定没做什么惊才绝艳的事,会让那南平王只是远远一眼,便要招入宫中,委以重任吗?
    实在不解。
    然后,他就记得第一次见那人,也是空旷的大殿中,也是一袭银白衣,坐在几个黑压压的铁甲武将当中,安静的看一张牛皮缝制的各国局势图,淡淡的喝茶,轻轻用手指叩着那发黄的图上某一点,说道:“本月给我拿下这块地方,你们看着办吧。”
    恍若不闻周围惊异的吸气声,那人眉眼不动,竟是不可思议的平和安静,完全不是如传言一般的能可通天、身高丈余之类的样子啊。也没见威风八面,霸气慑人到哪里去。
    那时候,他也是说的那句:“臣丙渝求见。”
    那人也只是抬眼,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以后就留在太子府吧。”
    丙渝一凛,说:“臣何德何能,怎能耽误了太子殿下?”
    那人轻笑:“初时,只觉你像极了一个故人,不禁多注意了几眼。后来派人一打听才知道,你自幼便待在那藏书阁,饱读史书十数年。论才学修养,当世无人可及。”
    他把玩桌上的一柄带鞘的青铜小匕首,只是看他的眼睛,似乎要看透到内心深处,继续道,“不过,你既然不肯出来为官,在太子身边留个闲职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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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次会面让他很是吃惊,记忆更是挥之不去。
    在丙渝多年的想象中,这个让周边诸国都闻之丧胆、两股战栗的一国之主应该是多么的高大豪迈、气势惊人才对,起码要声若洪钟,行动矫若游龙。
    此人十九岁登基,让泽国从一个贫弱之国,在短短十年之间,风驰电掣般吞并了周边的数十国,称雄南方,天下归心,万民敬仰,可谓是不可多得的奇迹。
    此人却如此娴静,如完全不是洪水猛兽一般的巨人。什么巨人、野兽都是空想,平南王竟是一介文弱的样子。
    双目修长,眉眼很清秀,面庞更是一如他来自北方的母妃瑾氏,具有一种幽静、脱俗和清谈的美。
    至于性格,则更是匪夷所思。
    乍看起来,安静飘逸,闲适散漫的像个隐士,却又讳莫如深、神秘莫测的像个巫师,隐隐又有霸气溢出,冷冽渗人。
    反正,从外表上看,眼前的这个人,不像一个征服南域的霸主,不像一个君临天下的人。他看起来太与世无争,太纯净无暇了,似乎那么多年的明争暗斗并没有让他沾染上半点尘埃,更是宛若琉璃。
    此次再见到他,丙渝依然觉得,眼前这人仍旧温润如玉,却更显得孤单沉静了,安静的就像一泓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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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我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一段陈年旧事。”南平王伏静对着棋盘,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丙渝表面上恭谨的站立,垂首低低的应道:“是,愿闻其详。”心中却是大惊,翻起惊涛骇浪,暗暗的大喊,“为什么是我?”
    他知道,且心知肚明,平南王原本是南方泽邦国的二皇子,少年时杀父弑兄,一夜兵变,夺得皇权,之后才不断扩充国力,四处征战,威慑天下。
    这样的陈年旧事,绝对不是旖旎的风花雪月的事,只有勾心斗角、见不得人的宫廷暗杀、斗争和无尽的血腥。
    阴森残酷,凄厉绝伦。
    知道太多的人,自然就会莫名其妙的变成一个死人。
    前人尚且尸骨未寒,他当然是不愿听的!
    眼前,却在这节骨眼上,公然不听似乎也有犯上的嫌疑。
    他想,大不了事后立下毒誓,永不外传。
    南平王仿佛完全不知丙渝的内心斗争,缓缓看了一眼在殿内一角幽幽燃烧着的龙檀香,仿佛在注视另一个世界一般,一瞬的茫然出神。
    “那年我十七岁,皇后笙想要杀死我。”他说,“当我有所发觉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笙的人开始在宫中行动,几乎布下天罗地网。那时,我的日用饮食、衣物几乎都被下过毒,身边的亲信也都日益减少,逐个被暗杀干净。其手段之毒辣,心思之细密,实则匪夷所思,让人心寒。”
    丙渝知道这看似表面上轻描淡写的陈述,当时肯定是极其惨烈和残酷,还不知多么折骨惊心、惨绝人寰的一幕幕。只是稍一思量,就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夏日闷热,他却觉得额头上的汗都是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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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觉得这个开头的设计似乎很是腹黑攻对无知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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