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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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羽去烧热水了,连子璇抱起了一堆条状白纱和摆了一桌的瓶瓶罐罐,挨近床边,慕之源坐在一边,嘴角含笑,看着子璇迅速熟练地替床上二人清理伤口,上药,最后干净利落用纱布包扎,“璇之精通医理?”“粗通,不死人而已。”连子璇头也不回,手底忙个不停。处理了伤口,疗了毒,又替二人渡了些内力,连子璇舒了口气,又唤雅羽替二人擦身,便径自出了房间。
沿着走廊信步而行,夜风缓缓吹过,透过衣服沁凉微寒,连子璇全身寒颤一下,才觉得舒服多了,方才在房间里的烦闷不平也似乎被一只手拂去一般荡然无存,他回过了神,抬起头看着漆黑天幕上点点的星子和一弯银白的月牙,笑了,随后,跨步走向西园,在葳蕤的草木深处,那池温泉在夜色下冒着淡淡的雾气,池水清澈无瑕,池底是完整的一块大理石,唯在池正中央突兀的浮着一朵盛开的白莲,在深夜淡淡的雾气里,在周围繁茂荒芜的草木掩映下,原本纯洁的花散发着妖异而诡谲的气息。身后脚步声轻响,果然,慕之源心有灵犀的跟了来。
连子璇仍然背对着他,目光温柔的盯着那朵仿佛化身鬼魅的莲,清朗的声音自风中传来,“阿源可知苏白此人?”慕之源皱皱眉,道:“之源倒是知道一个苏白,江南苏家的继承人,也算是点头之交。”他突然反应过来,“璇之?!不会···”连子璇微微颔首,慕之源大惊,他与苏白虽说自幼相识,二人交往却是不多,最近一次见面似乎是在三年前,方才那两人被抬进来时全身是血,凌乱不堪,他也没有看清二人的长相。苏白与他并称双壁,不想如今也竟如此狼狈,更不想子璇居然会捡到他,连子璇转过身来,唇边一抹勾魂摄魄的微笑,继续开口“另一人,名轩辕行之,似乎是天下第一杀手。”慕之源倒抽一口凉气,仿佛是怕打击不够,连子璇再接再厉,“而且,苏白似乎是轩辕行之的···生意’。”慕之源已经没有反应了,他无奈的看着连子璇,“璇之,真不知你是太幸运,还是太爱惹麻烦。”“对了,”连子璇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双眼闪闪的盯住慕之源“子璇明日接一位故人,这两位就拜托慕兄烦为照顾了,希望慕兄与他们形影不离——。”慕之源头皮发麻,把麻烦甩给自己就不负责任的偷溜,果然是璇之的本色,不过这个大包袱可不能接,然而,下意识拒绝的话又在子璇因充满期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的灼灼逼视下自动化为“呃······,好的”“耶,我就知道阿源最好了,那阿源顺便向他们解释清楚哦,多谢!”慕之源又一次只能目瞪口呆的接下子璇推来的重担,那千变万化的人儿已经准备离开了,在经过他身旁时,停下来,温雅微笑着说:“阿源,明天府里会多一个人,你安排好房间,不要大惊小怪。”轻巧的绕过他身边,叹息般的声音又轻轻响起,“看到了吗,多么美丽的莲花啊。”慕之源在原地呆站一会,独自一人离开早已空无一人的荒凉西园。
西砜皇宫最近一直不太平静,六皇子引起的风波余韵似乎还未在无聊多事的皇宫平息下来,前来为帝王祝寿的贵宾们早已离开,顺带着西砜六皇子的种种美名也迅速在整个风岐大陆流传开来,目前四位神族少主仍然滞留京城,京城进出的盘查戒严也仍未放松,天照帝把这件事完全交给了神族的贵客和几个儿子,自己漠不关心的一切如常。
这日退了早朝,在御书房本应批奏折的天照帝却是难得的出神了······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那个陌生的儿子居然躲过了神族和皇家的天罗地网,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也没有落下。自那次落水后,这个儿子变得很危险,本就精致美丽的相貌添了一份魅惑,和高贵优雅不可一世的骄傲,还有,看破一切俯视一切的清冷高寒。还有莫名难测的能力,突然精通的音乐修为,独特高雅的穿衣品位,而引起了帝王注意的只有一点,他异乎寻常的强的亲和力和树敌的能力,或者说,居上位者天生的气质魄力,借教训二三皇子敲山震虎,迅速获得四皇子的信赖追崇,手握军权远离争斗的五皇子也破天荒的关注于他,而野心勃勃的大皇子居然没有意识到他不动声色间强大的威胁,令帝王感到心神不宁的是四位几乎可以操纵大半个风岐的神族少主态度的明显变化,虽不能肯定和十五代麒麟席雀的夫君般情之所钟,但和曾今的视而不见显然是天壤之别,若把皇位送与美人以博一笑与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但这是帝王的大忌。六皇子母妃早逝,娘家也没什么势力,不过她曾今是叛乱的四王爷的恋人,四王爷死于乱军,她随后进了宫,八个月后生下六皇子,六皇子乃四王爷野种的流言从不曾间断过,帝王自是决不肯把江山托付到身份这般不明之人手中。
有微风吹过,拂起了书房层层叠叠的淡黄色纱挽和明黄色绸幔,帝王神色有些恍惚,其实他不喜四皇子还有另一个原因,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他是那个勾引四哥的云妃的孽种,不可饶恕,四哥是自己的,别人都不配!四哥···那个专心诗书清雅风流的身影又在眼前浮现,帝王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有十二年不见了罢。收神敛眉,他猛然冷声叱道“既然来了,就莫要藏头露尾了,六皇儿。”
银铃般的“咯咯”笑声由小变大,“被发现了啊,不愧是皇帝陛下,子璇佩服。”一个红色的身影,如一团烈焰一般浮现在御书房里,连子璇一改平时的白衣飘飘,一身燃烧般的火红衣衫,和那未央池的红莲一般张扬热烈不羁,笑语盈盈的浮在帝王面前,精致美貌的纤小孩童穿了鲜艳的红衣,却丝毫不显妩媚,火焰般的颜色衬着他飞扬的长眉,神采斐然的眼,反显出和那相貌几乎绝缘的少年英气,刀锋一般美得明亮锐利,饶是阅人无数的帝王也赞叹不已,的确是世间难得的殊色,不愧为最新流传的风岐第一美人!
这边连子璇敷衍一般在空中行了个礼,便悠悠然开口道:“子璇今番不请自来是有两件事,还要请陛下成全。”帝王拧拧眉毛,“六皇儿,你前番私自出逃,朕本不欲追究,如今又私闯御书房,难道不知这是死罪么?!”“哦?是吗,我好怕怕哦,陛下饶命。”连自选懒洋洋的眯着眼求饶,不见一丝诚意,帝王大怒,只想把这可恶的人拖下去立刻处斩,不过身为帝王,不动声色是本能,他只沉声道“皇儿犯下多重罪过,不思认罪思过,倒提起条件来了,恩?!”最后一声,威胁怒意呼之欲出,连子璇浑然不觉一般,毫不在意的道“陛下说错了。子璇不是来提条件的,只是,”他神色讥讽的盯着帝王“只是看在沫君漪与陛下父子天分的份上,来告诉陛下我要做的事而已。”帝王面色骤沉,晦暗不明的盯着一身红衣的飞扬跋扈的皇儿,御书房里气压很低······“哎呀哎呀,不要紧张嘛。”连子璇灿笑着轻轻挥手,帝王风雨欲来的戒备威慑在他轻摇小手之间被轻松化解,他在空中站直了身子,神色严肃起来,“子璇此番是来接小梨出宫的,顺便向陛下道别。”
帝王眯起了眼睛,他是希望如今变数重重的子璇离开的,不过前提是以西砜六皇子的身份随神族之人离开,既为西砜带来神族的支持又为他的继承人扫去一个可能的威胁,这是早就谋划好的,也是六皇子的价值所在,又怎能任他随心所欲呢。于是开口严厉:“六皇子,你身为皇家之人,难道要置自己的责任于不顾吗?”“皇家之人的责任?”连子璇仿佛听到了笑话,冷笑出声,“陛下是说皇家人要以色侍人的责任吗?很抱歉,那是沫君漪的责任,和我——连子璇,半点关系也无。”“放肆”帝王面上滑过一丝狼狈,黑了脸义正词严道“你既为西砜六皇子,自当以国事为先,皇命岂可儿戏,天下人皆知,生子麒麟,上天注定与神族匹配,你不顾父命皇命难道连天意也要违抗吗?”连子璇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待缓过劲来,脸色冷凝,“如果西砜要靠送出自己的皇子才能苟存,那它早该灭亡了,又有什么保它的价值呢,陛下没听到子璇之言吗,父命是沫君漪的父命皇命是沫君漪的皇命,与连子璇何干。而且”连子璇紧盯着帝王莫测的双眼,继续接口,“至于天意,”双目突然怒火熊熊,“我看他老天敢不敢来罚我,靠!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沦落至此的?!哼!罚我?!惭不惭愧。”他可没有错听上一世昏迷前一黑一白两道人影的对话“天哪,勾错魂了。”“不管了,把它扔到其他世界吧,不然阎王又要罚了。”···帝王被子璇大逆不道的言论惊得变了脸色,“你···你如此不敬,是要遭天谴的,还会连累他人!”“是吗,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拭目以待。”子璇怒气未消,双目仍喷着火花,“子璇还有一事要麻烦陛下,这也是陛下肖想了很久的美事,请陛下拟一道旨,诏告天下废除六皇子皇子身份,自今以往,其与皇家再无半点关系!”帝王一瞬间睁大了眼,神色沉郁幽深,咄咄逼人,仿佛要看出些蛛丝马迹,子璇已收了怒意,笑的明了坦然,眉宇间一片明媚,“既然不打算扛下义务,也就没有资格享受权利。”帝王心思复杂,让六皇子出嫁他族,固然是一步十分有利的棋,不过,不听话的棋子也是十分危险的,如今的六皇子,太过出色,也太过莫测了,这样的他,又怎么会甘心任人操纵呢?不过他居然自断夺位的可能,他是真无此意,还是······委实聪慧,此等人物,若为他国所有···帝王心头漫过杀意,却听到红衣凛冽的孩童知晓一切般的略带讥讽的嗓音“陛下但请放宽心,子璇心意,在乎山水美食之间也,朝廷宫闱,牢狱而已。”帝王闻言,微垂下眼,神色越发高深莫测,似乎,可信,即使为谎言,也无妨,那四个神族,可不会放过他,自己,占优了呢。于是天照帝威严道:“既是皇儿坚持,下旨也非难事,只不过,皇儿要立誓,绝不掺到我西砜国事之中。”“陛下放心,”连子璇声音轻蔑,表情厌恶的道“子璇绝不再入这皇宫一步。既然谈妥,那就请陛下尽快下旨。”言尽,也不待帝王再有反应,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帝王幽幽的问话“回答朕最后一个问题,你,到底是谁?”红衣孩童停了停,“沫君漪已死,我,是连子璇。还有,沫君漪是你的亲身骨肉,他自小丧母,受尽欺凌,直至落水身死,都在盼着父亲的哪怕一丝关怀,而你,”他微偏过头,高傲的丹凤眼里魅惑无限“无视他,冷落他,把他卖掉,只是因为疑心四王爷的‘不忠’吧?”
连子璇已然消失,呆坐的帝王仍然久久无法回神,四哥,他的四哥,叛乱的四王爷,世人皆道其空有野心而愚,又有谁知真正的原因。帝王直觉寒意直透心底,连子璇太过可怕。幸好,他已执意离去。
风微微吹着,御书房里帷幔飞扬,帝王收起一切神色,沉声道:“来人,速告知皇月太子,六皇子已进宫。禁卫听凭其命。着人宣太傅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