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嫡乱,江山犹是人非 第78章 扶风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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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李系舟见一抱琴少年缓缓从门外走入。
这少年二十岁上下,黑发玄衣,面如月华,眉目清秀,气质空灵,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却透出一种苍凉的意味,整个人就好似江南流水犹未冻时,淡月微云中无风自落的雪花,若论凄美之态比当年在醉香留中的游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扶风公子欠身行礼,摸索着挪向屋内的琴台。原本坐在此处的是一名弹琵琶的少女,可惜太子来的时候已经退下。扶风公子沉默不语,将瑶琴放平在琴台上,盘膝坐好,这才柔声问道:“客官想听什么曲子?”
李系舟看扶风公子一番动作,眼睛虽然睁着,却明显没有焦距,全靠触觉。他不禁疑惑道:“你看不见?”
扶风公子停下手中调弦的动作,用卑微的语气解释道:“扶风从小目不能视,客官如若嫌弃,扶风这就离开。”
虽然扶风公子根本不是李系舟想象中玉树临风阳光灿烂的类型,但是那忧郁苍凉的样子,那优雅淡然的举止都让李系舟萌生了强烈的兴趣。
李系舟在醉香留的时候就注意到一个问题,除了馆主以外,馆内的小倌们没有上二十岁的,通常十八九岁之前没有病死没有赎身的,随着年纪的增长基本上已经很难在这个行业内混饭吃了。
李系舟询问道:“听说你已经二十出头了,为何还在此卖艺?你若是做过头牌,怎么也能攒些私房钱,不愿被人赎走大可以自己离开这里,过正常的生活啊。”
扶风公子幽幽叹了一口气,面上却绽放出职业性的微笑,语气由刚才的平淡突然转变成妩媚甚至掺杂着隐约地挑逗:“客官真想知道这些,今晚就包下扶风,良宵苦短及时行乐,过后客官想听什么,扶风会一一解答。现在请客官听扶风献上一曲如何?”
李系舟凭直觉感到扶风公子是有苦衷的,却故意强颜欢笑。这样的美男子对李系舟有极强的杀伤力。扶风越是不肯说,李系舟越是好奇。
李系舟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几步蹿到扶风面前,手压在扶风的琴弦上说道:“别那么着急弹琴,先回答我的问题如何?”
扶风知道到客人近在咫尺,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急促的呼吸带出的微热气息扑面而来。扶风来之前听管事介绍过,客人是一位身份尊贵年纪不大的美少年,美女看不上眼,点名要找成熟型的小倌。扶风还以为这位客人是真君子,品性高雅,为了听他弹琴而来。没想到此人久惯风月场所,对小倌的事情了解颇多,而且还是个急色鬼,对琴曲毫无兴趣,这么快就贴了过来。
扶风压抑住心中的反感,低下头,装出温顺的模样,轻声道:“客官想问什么?不如咱们换个地方说?”他边说边站起身,摸索着要离开琴台。他潜意识里是不愿意他心爱的瑶琴沾染上肮脏的欲念。
李系舟出于好意,赶紧扶住扶风的手臂,引领着他向饭桌的方向走去。
扶风却说道:“客官,这雅间还有套间,屏风之后便是绣床暖枕。”曾经有一个客人急不可耐,把扶风推倒在桌子上就开始施暴,扶风不想再次经受那样的痛苦,所以出言提醒。至少在床上,放下帐幕,让他心理上感觉少了一些羞耻。
李系舟一听雅间内还有床,真可以媲美豪华酒店VIP包房了,他怎能不享受一番。桌上菜肴都吃够了,不如挪到床上,倚着软枕说话更舒服。李系舟没有多想,引着扶风转到内室,一屁股坐到床上,再也不想起来。
李系舟暗赞道:丝褥柔滑,枕被清香,帐幔低垂,美人如玉,好一处销魂大床。
扶风没有推拒,安静地坐到李系舟身旁,卑微道:“客官,是否让扶风为您宽衣就寝?”
听到这句话,李系舟才意识到现场的情况有点不对头,这扶风莫非是想与他……李系舟只感觉心跳加速,脸颊发烫,虽然他YY过多次,可真的让他以男子的身份与另一个美男子温存,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甚至有一点恐惧一点不知所措,竟比要与女子行云雨之事前还犹豫。
李系舟面上的窘迫之色,扶风是看不到的。他小心揣测着客人的意图,等了片刻不见答话,索性开始动手脱去自己身上的衣物。
美男子现场脱衣秀表演,李系舟看得口水横流,可是心底的良知一遍一遍提醒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他是有老婆的人,他已经与两个女子发生过关系,如今再沾上一个小倌,性生活也太混乱了。他开始后悔,不该得意忘形,色欲熏心,为所欲为地点小倌来服侍。
李系舟赶紧握住扶风的手腕想要阻止他继续宽衣,却用力过猛将扶风扑倒在床上。此时扶风上身已经赤裸,露出胸膛白皙的肌肤,虽然他没有英王那样健美的肌肉,但是骨架匀称没有一丝赘肉,柔弱并不瘦弱,恰到好处。
李系舟不小心一大滴口水落在扶风的胸膛上。
扶风职业性地娇声喘息,用极诱惑的声音呻吟道:“客官,扶风会好好伺候的。”
李系舟脑子一阵迷糊,险些就要丧失理智。
恰在此时屋子里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怒喝道:“住手!”
李系舟被吓得一激灵,抬眼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少年,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幸好不是林潇,若是林潇看到他这副模样,恐怕会很鄙视吧。
那陌生少年冲上前,将李系舟拽开,却转头对扶风说道:“哥,你为什么还接客?这些时日弹琴卖艺不是好好的么?为何作践自己?”
扶风下意识地抓过身边的衣物遮住身体,从床上欠起身,不回答那少年的话却猛地跪倒在李系舟脚下,凄楚哀求道:“客官请息怒,那孩子不懂事,打扰客官雅兴,扶风这就把他打发走,请您千万不要告诉管事,扶风会尽心尽力服侍的。”
李系舟摆脱了尴尬,好奇心却被再次激发,饶有兴趣道:“不妨事,那少年是你弟弟?他为何阻你生意?”
那少年冷冷道:“哥,你不用求他,他们这些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
扶风惨然笑道:“苏扬,我早已不是你哥哥。我做我的生意,不用你管。”
苏扬激动道:“你口口声声说不认我这个弟弟,与家里断绝关系,为何每个月还要把辛苦赚来的血汗钱都送回来,给娘治病,供我读书?你操此贱业怕辱我声名,影响我科举仕途,可你想没想过咱们是骨肉至亲。我这个当弟弟的看你被欺凌,看你吞着苦水强颜欢笑,我怎能安心读书,我怎能置之不理无动于衷?再说你病体刚有起色,尚需休养,管事的怎能逼迫你接客?我这就找他去理论,说什么也要把你接出得月楼,免得再受活罪!”
扶风叹息道:“不接客只弹琴卖艺收入微薄,娘治病每月那么多药钱怎么办?还有你来年科举大比,高中之后需要很多银钱打点,为了让你少分心多些时间温习功课,我也要提前预备一些银子。今日难得有人点我出台,我目不能视废人一个,也只有凭这点姿色侍人。扬儿听话,回家去吧。”
苏扬泪流满面哽咽道:“哥,咱们很快就会有钱的。你知不知道马上就到象棋大赛的决赛了,我已经入选,如果能夺冠会有一笔丰厚的奖金,足够为哥赎身。”
扶风苍凉道:“如果真能拿到奖金,你自己留着用吧。我离开得月楼还能去哪里?族内我已经除名,一入娼门终生为妓难还清白,赎了身厚颜回到家里,也会成为你们的累赘,留在得月楼也许更好一些。”
李系舟此时已经感慨万千,满心同情泛滥。他脑子一热突然说道:“扶风,我为你赎身,你跟我回家吧。”
苏扬一愣,欲言又止。
扶风却认真道:“扶风知道客官是好人,可是若真有心为我赎身,需要五百两白银,不是一笔小数目。”
李系舟暗暗心惊:五百两,我的天,怎么这么贵?现在想想夏越边境风云渡卖的奴隶还真是便宜多了。但是他豪言壮语都说出了口,如果立刻反悔太丢面子。猛然间又想到今晚消费由太子买单,如果这五百两太子肯出,他多带一个人回家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此事还需与太子商量,他不敢自作主张。于是他沉声道:“我身上确实没有带这些银钱,等明日我带了钱来再详谈为你赎身的事情。”
说罢,李系舟故作潇洒甩袖离开,大步走出雅间。出了门又开始后悔,自己表现得太冲动,心肠也太软,同情归同情,今晚这么好的机会,美男子主动宽衣,他便宜没占多少,就头脑发热预支了五百两银子,真是鬼迷心窍了。
出了得月楼,李系舟忽然看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林潇。
林潇表情复杂,似笑非笑,迎着李系舟走来,戏谑道:“李大人,良宵未尽,怎么这么快就离开了?”
李系舟沮丧道:“那美人的弟弟找上门来,他们身世凄楚可怜,我于心不忍,想着给美人赎身了。”
林潇道:“原来刚才那个人真的闯了进去,还进了你的房间?”
李系舟奇怪道:“怎么,你认识他们?”
林潇解释道:“刚才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一直在得月楼外徘徊,几次想进入都被挡了出来。我见他似乎有急事,模样很可怜,就助他从后院翻墙入内。没想到这么巧,他寻人寻到你房里去了。”
李系舟苦笑道:“真巧啊。说实话,那少年的哥哥很伟大,天生目不能视却舍弃尊严入得月楼卖笑,辛苦赚钱只为了给母亲治病供弟弟读书。”
林潇惊道:“你说你要赎的是一个小倌?”
李系舟不以为然道:“妓女与小倌有什么区别么?”
林潇愣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平静下来,喃喃道:“你心中更喜欢男子吧?先是有姜梓轩,现在又赎个小倌出来,甚至是对英王殿下恐怕你的感情也不仅仅是君臣之谊那么纯粹吧?那你的妻室对你而言又摆在什么位置呢?你不怕辜负那些爱你的女子么?”
李系舟抿了抿嘴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或者解释。他内心充满矛盾,他仍然保留着作为女子的记忆,喜爱男子很正常;可是他的身体是男子,会对女子有生理反应,并且他已经与两个女子有过肌肤之亲,纯粹荷尔蒙分泌带来的肉体欲望他不可能完全忽略。他现在年纪不大,生理反应还能压抑,等他再长大一点,身体发育完全,激素分泌旺盛的时候,他的下半身恐怕就会脱离精神控制了。让他用这具身体与同性发生关系,会是怎样的情形呢?真的会像小说中写的那样做得惊天动地,爱得死去活来,在痛苦中享受到不同寻常的快感么?或者他循规蹈矩忘掉是女子的过去,与身体上的异性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他此时根本无法确定。
李系舟小声道:“我可不可以现在不回答这个问题?你会因为这件事情讨厌我离开我么?”
林潇淡淡笑了,星光一样明亮的眼眸怔怔望着李系舟,用一种玩笑一样的语气道:“任前辈曾经说过,爱一个人就要爱这个人的全部。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不管你是否喜欢我,不管你是怎样的人,我都不想离开你呢。”
李系舟惊喜交加,可是眨眼间又冷静下来,傻傻问道:“你不会是开玩笑逗我开心吧?”
林潇避开李系舟的视线,转过身朗声道:“总之你开心就好。别磨蹭了,赶紧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