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有的人，成亲只是一个形式，形式之外，并没有改变任何东西。
    萧史和昔风的婚姻，或许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
    又或者，还是有所改变的，比如说，清史山庄多了一处清幽的院子，靠近后山，四季少有人经过。除了洒扫的人，没有人见过住在那里的人，但是所有仆从却很清楚，这样的改变始于四年前，那个特别的人，是他们的庄主夫人。
    庄主和庄主妇人感情不好。所有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的人这么说，毕竟新婚不久就分居，除了这样的解释再无他想。
    但马上会有人反驳这个观点，他们说，庄主对夫人的好简直是天上地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凡是与夫人有关的事情，全都是庄主亲手处理，本来那么多的事务，但只要与夫人沾上关系，哪怕再小，也是优先解决。况且，庄主那样的人，要么不要，要的话，肯定是真正喜欢的。
    当这些新旧仆从就本庄不传之秘进行探讨的时候，被他们说到的昔风实际上就在门外。本来只是随处转转的念头被这些话打消个彻底，她转身运起轻功，迅速地离开现场。
    无声无息，不愧当年江湖之名。
    四年了，她本来以为自己熬不了这么久的，但现在她已经在清史山庄待了这么久，而且可能会继续留下去。
    萧史是一个太懂人心的人，她用他无孔不入的温和细腻悄悄渗透她生活的每一处，让她的空气都布满了他的味道。
    本来以为，“以身相许”是个容易的约定，而且，她更清楚其实萧史真正的目的并不在此，但这四年的放纵到底是为哪般。
    即使下人都看得出来明显的不同，她又怎可能迟钝，只是，这样的事情，到底不是可以勉强的。
    昔风回到房间，坐在梳妆镜前，看到模糊的镜面里反射的美丽的脸，一点都不如当年鲜亮生动，那么萧史到底要的是什么。
    她不懂，也不必要懂。但有的东西，或许真的需要了解，这样拖沓，始终不是她的风格。
    如果说报恩是她最初的目的，那么她真的已经，消耗了太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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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结束一天繁忙事务，然后沐浴归来的萧史在推门之前就感觉到里面一个熟悉的气息。
    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她此刻会出现在这里，推门的手却是没有丝毫迟疑。
    昔风听到门开的声音，转过身，看到萧史常年不变的青衣绿竹，突然有些感动。
    这么多年过去，那么多东西变了，连自己都不复昔日的纯真懵懂，但只有这个人，一直保持最初的样子。
    或许是因为在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经历了让他改变的东西吧，她这么想，然后唤道：“夫君。”
    从新婚第二天努力许久依然叫不出这个词语的窘迫，到而今已经可以轻松出口的畅然，这中间，有什么在变质，又有什么在坚持。
    “恩，夫人。这么晚有事么？”萧史的笑从来都没变过，温温的，不会太冷也不会太热，永远的和煦如风，四季不改。
    昔风没有回答，她抽掉了头上的朱钗，解开腰间的锦带，然后衣衫委地，有些昏黄的烛光下，露出她洁白如玉，完美无暇的身体。
    美妙的曲线让萧史眼波微漾，然后他的目光紧紧锁定昔风的眼睛。他开口，声音平稳，带了些压抑的低沉。
    他说：“决定好了？”
    昔风没有说话，走上前轻轻环住萧史的肩膀然后坐到他的腿上，用行动解释了一切。
    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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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年，昔风产下一个男婴，取名萧然。
    随后，她开始如同真正的庄主夫人，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尽力分担庄内事务。
    人人都在说萧史娶得一个贤良妻子，却不知夜夜入睡，二人总是习惯背靠着背，只因为某天早晨昔风醒来看到萧史很自然地唤了句：“早，夫君。”
    本来，什么都不算是的一句话，却让昔风如临大敌。
    她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习惯是可怕的东西，什么都不会改变，不会，不会。却好像在极力试图让自己相信什么一样的心虚。
    于是用很多很多杂务分担思绪，这样的话就没时间想太多了不是么？
    心底那个被视作禁忌的名字一旦想起，依然沉痛，但她不能接受安逸掩盖那伤痕累累的本质。
    心的背叛，是生命的不可承担。
    萧史或许察觉了什么，又或许什么都没察觉。因为前后他的态度永远都没有变过，一直微笑，一直宠溺，一直纵容。
    或许是因为之前已经对昔风太好而不能对她更好，所以昔风的感觉是，他没有因为自己可能的改变而产生变化。
    这样很好。她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一次次回避萧史温润含笑的眼，还有萧然奶声奶气的唤“娘娘”的声音。
    她的生活太美好，美好到都成为一种罪。
    不应该的，不应该这样的，如果连她都这样，当年那人的牺牲算是什么，成全？开什么玩笑。
    于是，在她越来越忙碌起来的同时，曾经笑靥如花，绚烂胜过万紫千红的女子，终于一步步蜕变成后来的不苟言笑，满目冰霜。
    很多人害怕她冰冷锐利的眼神，就连萧然在她刻意的疏离下，也渐渐地不再纠缠，只是偶尔躲在角落遥望，奢望她可能发现然后露出母亲看到顽皮儿子后会心的无奈笑容。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除了萧史，没有人敢亲近，没有人能亲近。
    这样就很好。我的世界，本来就不该如此喧嚣，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