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春来是别花来 第二十六章 夏风和,天气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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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来湖,玉屏小谢
马空见打跑正华之后,便开使小性子,独自选了个风口较大的位子,提枪走过去,自以为感觉良好的,用手扶着额角,“妙小真,你这样突然杀出来,要打群架,我很难做……”风也很合作的,吹乱了马空的头发,配合着马空身姿也是一道风景“要知道,我是少年风流将,珠玉在侧,都要自觉形秽,一个百年不见阳光的又有何惧。我连酒坛子都摔了……这证明我下了极大的决心,要是你以后嫁进门了,在这样不听我的……”
风是很合作,可惜妙真不合作,妙真情愿借计,一捶胸口,呕出腥红,也不愿让马空在这么婆妈的讲下去。
“啊……”动作配合着声效,还是很逼真的,更何况是在马空眼里看来。
马空说话的速度快,可动作更快,刚听到妙真的呻吟就飞至妙真身前,把妙真抱住了,“怎么样了?是不是刚才受伤?我给你瞧瞧好不好?”
刚一抱稳,三句关心询问就立马杀来,妙真欣然把眼一闭,戏也不想演了,台词也不想对了,心里那叫一个美滋滋,想着这招还是很好用的。
马空看妙真眼睛都合上了,更是着急,连忙大吼,“正觉!正觉你给我出来!妙真晕过去了!”要是他知道妙真现在心里想着什么,只怕又要,一枪破空山河红,一生一恨一妙真。
正觉的懒是出了名的,他派阿春站在门口喊话:“马空前辈。师傅说了,要是妙真大姑姑死了。麻烦你直接在山上找个地埋了,您也不用进来了。”
阿春则是有名的大嗓门,这一喊把妙真给喊醒了,妙真听着这个嗓门身躯一抖,从马空怀里起来,“行了,行了,别玩了。开饭,开饭。喝酒,吃肉。”
马空还蒙在鼓里,心心念念着妙真,“妙真,你要紧不?我扶你进去吧。我们先找正觉看一下,再吃饭也不迟啊。”
妙真一人独自走进玉屏小谢,不去理会身后的叫喊声。
到了晌午,太阳高照。众人准备吃饭,可是阿娇来唤正觉时,正觉已经躺在躺椅上,像是睡着了,阿娇唤了好几声,正觉才蹬蹬腿示意一下,表示自己不愿起来,连眼都不用睁开。
这边妙真刚一吃完,阿春便来向妙真讨那面日月真明镜。
早上阿春可是全看见了,妙真自从拿了那面镜子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道术大增,一招擒下两大高手。她心里想着,要是自己也有了面这样的镜子,那自己还用,每天早起拉弓、瞄准、练臂力吗?凭着那面镜子,和自己的天资聪明,那就可以天下无敌了。
阿春好不容易,拐弯抹角的,又慢慢吞吞的,不和自己性子,先把妙真带到一处无人处。就怕妙真拒绝了自己,被别人笑话了去。
吃饭时,妙真就发觉了阿春的不对劲,平时那吃饭的架势,就像打战似的,风里来雨里去的,可今个,居然扭扭咧咧起来了。妙真先还以为是阿春与正觉闹别扭,还觉得犯不着啊。等阿春神神秘秘的,把妙真带到院子的一角,开了口才知道。这丫头,是在打那面镜子的主意。
妙真答得很爽快,“那镜子呀,我丢了。”
妙真是答得爽快了,这可急坏了阿春,“啊,丢了呀。您丢哪了?”
“东来湖里呀。”
“怎么能丢了呢,怎么能丢了呢!这么好的一个东西!”阿春听后,就在那一直手舞足蹈的。
然后气嘟嘟的跑了,可没走多远路,妙真又听见阿春在大喊,“万岁!万岁!这镜子捞着了,可就是我阿春一个人的了。哇……哈哈。我就要天下无敌了!看我以后怎么整那个十三,万岁……去捞镜子咯。”
妙真听到了这些后,嘴巴都张开了,心想这丫头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是想天下无敌想疯了吗?
马空刚来就看见妙真这副惊讶的样子,又听到了阿春发疯似的笑声,“怎么了?”
妙真心情颇好,对着马空一笑,春色开,把马空给看呆了,“走,我们去看阿春捞镜子去。”说完,还主动拉着马空的手跑。
这下马空能不去吗?
四月天,东来湖,风光淡荡,天气清和。
马空拥着妙真坐在岸边,还喝上小酒,看着阿春在一条小船上忙乎,忙着撒网捞镜子。马空心里想着,这天气蛮好的,在这看着这傻丫头犯浑,捞镜子解闷,倒也是件快事。最主要的是,妙真呀,妙真,就在我的怀里。这真是幸事一桩,幸事一桩。是不是阿春这丫头每次犯傻,妙真都会高兴?是不是每次妙真高兴,都会对我这么好?那以后多惹阿春那傻丫头,犯傻几次,也未尝不可以。虽然这样会有损我,少年风流将的名声,不和我闭月羞花貌的做派。但是一想到,这能让妙真主动牵我的手,主动和我喝小酒,躺在我怀了。值!值得了!我赚了!
马空在这里偷着乐,阿春在小船上瞧见了岸上的两人,连忙停了手里的活,生怕别人知道她是来捞镜子的,对着岸边大喊,“你们怎么在这的?”
马空也对着船那边大喊,“我们是来看你捞镜子的。”
“啊,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捞镜子的。”
妙真瞧着这样隔着湖,对着喊,也蛮有意思的,也学着阿春的语调喊话,“是你自己刚才在院子大喊出来的呀。大家都知道了,十三也在湖那边赶紧捞镜子呢?”
“啊!”阿春大叫,由于隔着玉屏山,她看不见湖那边的状况,可是只要是见过十三的人,或者有点常理的人,都该知道,十三是怎么会干出捞镜子的蠢事,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干出来的事,只有她阿春才干的出来这事,也只有阿春能相信妙真的鬼话。
急的阿春在船上直跺脚,“完了!他也跟我来抢镜子,争天下无敌来了!”
眼看船经不住阿春折腾,要翻了,阿春又连忙两臂撑平,左摇右晃的站稳住。
这番举动,又惹得在岸边的妙真哈哈大笑,不住的拿手捂着嘴巴。
马空看妙真乐成这样,对妙真问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不记得了。”妙真信口胡来。
气得马空用食指,一戳妙真小肚子上的肉,“哎哟……”
“你怎么能不记得。该打!那时候,我是多么的风流潇洒,我那双深邃的眼,看你轻轻地走过来。就带走了我那颗多情的心……”
听了马空说的这话,引得妙真直翻白眼,“戏文里不是这么唱的吧。那时候你是小眼神,眯着眼看我的。”
马空用越剧小生的调调对答道:“我那叫,娘子,叹息一次盼相逢……身家清白,人口简单,盼望相公娶我进门……”
至于马空与妙真的第一次见面,那确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说来却也很奇妙。
那年妙真刚逃离云福宫,身上无钱,流落至洛阳城。每日以卖符换酒钱为生。
每天都在摆摊卖符不远处的城南酒馆里喝酒,每早别的什么也不点,只喝三碗酒,喝完酒就开始画符卖符咒。
一连快十天了,这样的女人,这样的漂亮女人,能不引人注意吗?
那时候的马空,年少放荡,初入中原,流连于勾栏瓦舍,名香红帐之中。他每日早上自青楼教坊里出来,都要去城南酒馆里吃一碗面。因为它里青楼近,因为它的面做的不错。
人们开始谈论妙真,马空也开始注意起妙真了,人们都说妙真是在等人,等她的情人。
到了下旬,马空按耐不住了,那天早上,他看见妙真坐在那,就自觉地走过来坐在妙真旁边的位置,他再一见妙真没有赶他走,认为妙真对他有好感,就开口道:“我能请你喝酒吗?”
妙真没赶他,是因为妙真那时候不懂人情世故,不懂男女有别,“抱歉,我已经叫了酒。”妙真心思很单纯,她已经要了三碗酒,自己一天只喝三碗酒,就不用别人请了。
可这样,在马空这个情场浪子听来,就是别人姑娘家很委婉的拒绝了,“哦,那我打扰了。”马空风流不下流,这时候他还没爱上妙真,是不会对一个只是长得漂亮很奇怪的姑娘,做出死皮赖脸,生拉硬拽之事。
就在马空起身,要走回到原座位之时,妙真做出了一个后悔莫及的决定,她开口“明天吧,明天你再请我。”
马空惊讶地回头“咦?”马空很是不能明白,刚才分明就是拒绝了,现在怎么还主动邀请?难道她真以为,我只是要请她单纯的喝酒?她也只是单纯的只想喝三碗酒?
不管怎么样,马空乐见其成,“好,明日。”
妙真的心思很简单,但她转念一想,要是有别人请喝酒,那喝酒的钱就可以省下来了,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终究成就妙真、马空这对欢喜冤家。
第二日,妙真一进酒馆,就看见马空,坐在她原来一直坐的座位上等她,桌上稳稳放着三碗酒,三碗最好的酒。
妙真很高兴,于是很自然就笑了,对马空笑了。
马空见着了这一笑,就又觉得,难道这姑娘真对我有意思?只是害羞?
马空为了戳穿妙真对自己的心思,于是在妙真喝酒时与她聊天,聊的内容全是些,艳词轻薄话,欢场里的黄段子。
可妙真纹丝不动,只是在喝酒时报以微笑,直到喝完,说了声,“谢谢。”人就走了。
妙真没反应,是她真听不懂,关于男女之事,她只知道有双修一说,到底怎么个双修法,更是不知道了。可她想,别人请你喝酒又聊天的,你总不能不表示什么吧,那多尴尬人呀。就一直保持自己最良好的微笑。
马空在心里称奇,觉得有趣,这姑娘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莫非是情场高手?
所以第三日,马空依旧摆酒恭候妙真,妙真见有人愿意天天请她喝酒,那自己何乐不为呢。
日日如此,天天如此。人们都在传,马空、妙真情投意合,甚至连苦命鸳鸯的戏曲版本都出来了。
与马空相好的妓女也在问他,是不是真有其事。
马空在这多日的请喝酒,陪聊天下来,也慢慢知晓妙真这个人,是真不懂男女之事。外貌是双十年华,内心只怕连个十四岁少女都不如。
人一旦有了兴趣,就会多关注两眼,然后就是两眼变四眼,接而就是目不转睛。
妙真的符咒好,不但能驱邪,还能治病,那买的人就越来越多。多到妙真都懒得画那么多了,好到别人就算今天买不到,也要等着明天来买妙真的。可这就断了城里道观的财路。
这日,道观里的道士扮作恶霸,打算欺压赶走妙真,被楼上目不转睛的马空看见了。马空心里想,这下机会来了,只要我英雄救美,这下这个姑娘不说以身相许,也要对我崇拜感动一番。
没等马空杀下去,妙真三张雷符就劈得那群道士,那叫一魂飞魄散,妙真那气势,那叫一彪悍。
吓到了刚从楼上赶下来救美的马空。
“修道之人,知天命,重在修心化德。你们居然扮作流氓鼠辈,欺压乡里。这叫天理何在!”妙真声洪,气势足,威慑力强。
一番说辞,全是大道理。引得在一旁围观的百姓连连叫好。
妙真没受过这种称赞,虽觉得不好意思,但也很受用,于是更是引经据典的来了番说教。
马空在一旁看着,很是无语。自此后,妙真就很爱讲道。江湖上也有了句名言,妙真讲道,马空绝倒。
讲着讲着,就把道观里的大群人马讲来了,马空一看局势不对,赶紧拉了妙真就跑。
“马空兄?”妙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马空拉出了洛阳城。
夜里两人在野外入睡,妙真开始准备画符。
马空一看妙真所用的用具皆非凡品,心里就不打一气上来,你这么有,还要叫我请你喝酒?感情是玩我啊。正准备出言讽刺,但一想妙真心性,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就问道:“你怎么不拿这些用具换钱买酒?”
“道士的法器,是不能卖钱的。”妙真答得很认真,但她转而又问了句“这些东西很值钱吗?”
马空觉得很累,自己想得果然没错,一翻白眼,“很值钱,值钱多了。”
“值多少碗酒呢?”妙真不太明白很值钱的意思。
马空实在无语,一望苍天繁星,“你随便拿个东西出去卖了。顶你喝最好的酒,可以一直喝到死。”
妙真看马空的反应,也知道别人对自己很无奈,只好抱歉一声,“抱歉,我对钱没什么概念。幼时吃穿用度,皆有父母操办。稍后随师父、师兄常住山上,也没什么要用钱的。要什么,只需对师傅、师兄说一声。”
马空心想,这姑娘的家境还真好,再加上她刚才露得两手,也不是寻常道观能教得出来的。涵养气度更是非一日之功。莫非是世家名门子弟,偷跑出来的?“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妙真听了这话,想到了些不愿想到得事,她把头埋进膝盖,用手环抱住,久久不答。
马空看见这些,难道她有什么难言之语?马空走了过去,正准备安慰两句,“喂……”
就听叫,比蚊子还小的声音,“我……我叫……我道号叫妙真。”
这就是他们互知姓名的过程。
自那以后,妙真原本有些害羞、腼腆,受马空影响,硬是在自己的文雅气质里加了些乖张、胡闹。
自那以后,马空原本喜爱流风、胡闹,受了妙真影响,变得更加沉稳,心性坚韧成熟。
这就是际遇与成长。
想到以前,自然就想到另外一些事,一些不好的事,马空看着枕在自己双腿上的妙真,用自己似乎是最轻松的语调问道:“当年依你的脾气,怎么没冲到云福宫里去,把他杀了。”
妙真也倒没什么别的情绪,答得很干脆,很让马空意外,“我怕。我很怕。我怕得要死。这种事,只敢夜里想想。想了以后,就更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