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陶乐思站在陶武的房门外，低声喊道。
    没有反应，她又轻喊了两声，屋内依然一片寂静。
    难道又不在？乐思微微撅起嘴，脸上满是疑惑与担忧。一个星期前，高考结束后，她就去了大哥家，美其名曰是散心，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等待分数的公布，实际上这七天压根儿就没有清闲过，那个刚刚到“连狗都嫌弃”的年龄的五岁小侄子，整个儿就是个混世魔王，可把她给累死了！好不容易脱身回家了，二哥一个人，也不知道每天有没有吃饭？唉，乐思沮丧的下楼，她的房间在楼下，自从爸爸去世以后，她就搬了下来照顾妈妈。
    提起放在客厅的行李，推开房门。
    “哇！”乐思不禁惊叫，“这么大一个！”她的床上，有一个巨大的Kitty猫，比她自己都高的毛绒玩具，粉红色的猫猫，漂亮的蝴蝶结，正傻乎乎的朝她笑。
    “二哥！”乐思冲上二楼，这次却轻而易举的推开了陶武的门。
    她搂住二哥的脖子，高兴的说：“是你送我的吧？是你送我的吧？呵呵~~~”
    “傻了？”陶武掰开她的手，扶正乐思的身体，伸出五指在她眼前晃动，露出戏谑的笑容：“小妹？小妹？”
    乐思只顾着笑了，真是太开心了，二哥居然知道送我这么可爱的猫猫，终于开窍了啊，知道我是女孩子了哈哈，不过，“二哥，这个很贵吧？要多少钱？”
    陶武神色变了一下，却很快又笑着说：“不贵啊，你二哥我难道连这都买不起吗？太小看我了不是？”乐思当然注意到了，却没有再追问下去，拉起陶武的手就要往楼下走。
    “干嘛啊？”陶武不耐烦的说到，却毫不拒绝的跟着妹妹下了楼。
    “妈在哪儿啊，大哥让我带了好多东西回家，包包重死了，我现在肩膀都好痛呢，还有那个小侄子，吵着要跟我一起回来，嘿，二哥，你猜我用什么办法脱身的？”乐思眉飞色舞的说着。
    陶武宠溺的看着这个丫头，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离开家时的情景。
    那一年自己刚满二十，却已经是县城有名的混混。爸妈都已经不认自己这个儿子，大哥也在无数次苦口婆心的教育之后死心，每天浑浑噩噩的和皮子他们在街上闲逛，看到不顺眼的就拉到小巷子里暴打，顺便摸些钱花。到了晚上，在舞厅夜总会里面看场子，打架像吃饭一样平常，砍刀，钢管随身带，被阴暗堕落包围着，没有一丝光明。
    也许就那么死了，在那场震惊全省的斗殴中。
    为了很小的一件事情，好像是两个帮派的老大各自的女人在买衣服的时候吵了起来，衣服只有一件，女人却有两个。吵着吵着，各自打了电话给自己的男人，然后两个男人吵了起来，再然后约好某年某月某日晚上在后山解决恩怨。
    陶武稀里糊涂的就被拉去了，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哪一派的，反正就是打，见人就打。混乱中，有人喊道：“条子来啦！”于是他就跟着跑，跑了几步，就被绊倒了，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到了一张血淋淋的脸，“皮子！”他喊，用手抬起他的身体，然后双手沾满了血。
    皮子死了，最后一句话是：“小武，回家吧，替我照顾我妈。”
    陶武满身是血的跌跌撞撞回了家，陶有财再一次拿起了鞭子，却没有抽下去。
    他在客厅里跪了一夜。
    一个星期之后，便有消息出来，后山黑势力斗殴，现场死亡四人，警方抓捕五十余人，省公安厅下令严惩不贷。
    陶武给皮子家寄去了一千块钱，然后就走了，走之前只是到小学看了乐思。
    乐思只有八岁，却已经非常懂事。那天，乐思穿着一条天蓝色的连衣裙，扎着两根小辫子，正在台上跳舞，陶武才知道那天是六一儿童节。
    来了很多家长，给自己的孩子加油喝彩，可是乐思是孤零零的一个人，陶武看了很心疼，尤其是乐思丝毫没有表露出任何不快，依然快乐的表演的时候，陶武躲在了树后，他不想玷污那张纯洁的笑脸，玷污这纯净的一天。但是，在外漂泊的七年，不管是睡在桥洞底下，还是吃发了霉的面包，或者被人讥笑嘲讽骂得狗血淋头，他都没有再动过拳头。无论是在工地上扛水泥做小工，还是在工厂的流水线上一站十二个小时不休息，他都挺到了最后。
    在最艰难痛苦的时候，在发高烧到三十九度的时候，只有乐思的笑容，一直都忘不了。
    那勇敢坚持的笑容。
    “二哥？”
    乐思的声音将陶武的思绪从往事中拉回。
    “嗯？”
    乐思郁闷的停下来，说：“二哥你都没听我说话？”
    陶武马上摆出一副任你打骂绝不还手的样子，“说吧，我保证认真听。”
    “二哥，大嫂又回娘家了呢？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反正我去了之后就一直没见她人，也没见大哥和她打电话。”乐思蹙着眉头，忧心忡忡的说。
    陶武拽拽她的马尾辫，安慰道：“别担心了，他们大人的事，你小孩子操什么心！”
    “我不是小孩子了，二哥！”乐思气呼呼的说，“我马上就要去读大学了！”
    “可是你还未成年啊，”走进乐思的房间，陶武打开行李，“又带这么多书回来，大哥不会是想把他学校的图书馆搬回家吧？”
    却没听到乐思的声音。小丫头又生气了！
    陶武故意不理会，独自蹲在地上整理起行李来。
    过了一会儿，乐思也蹲在他身旁，和他一起整理，两个人都不说话，却非常的默契，直到听到大门打开的响声，乐思飞快的起身跑出去，然后就是一声欢快的呼喊：“妈——”
    还是那么可爱。陶武心想着，也站起来，淡淡的喊了声妈。
    大芬见到女儿回来了高兴地上前搂住她，从上看到下，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在听到儿子的声音的时候，笑容便消失了。
    还是没办法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