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暮西宫 第37章 雀屏中选(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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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听到高致直接唤出了他的名字,心下已经知道眼前这人是谁,将手自唇边移开,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对高致道:“我还道再过不久便会去阴曹地府寻你,未想你却未死!”
高致一听少年这般说,心中的怒火竟是再也压抑不住了,一把抓住少年的衣领,恨恨地盯着少年苍白虚弱的脸半晌没说话,就在红兮暗自担心高致会把那少年勒死的时候,高致却是发出了一声畅快的大笑:“哈哈哈……萧不允,你可知老天都容不下你了,即便我不对你动手,你亦是活不过今夜子时。”
少年被高致扼住咽喉,面上却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甚至还挂着一丝无比欣慰的笑意,这使得高致心里更为恼火,他真不觉得他错了吗?他真认为自己该死?
“萧不允,我问你一句,你为何要害我?”高致强压下将少年扼死的冲动,恨恨地盯着少年问道。
少年还是一脸平静地看着高致,眼中的神色却是变得复杂起来,闷声咳了一下,嘴角又涌出血来,高致见到少年嘴里涌出的大量的血,愣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松了一松,高致想要得到少年的回答。
少年得以喘息,对高致淡淡地笑了一下,盯着高致的眼睛,哑着嗓子道:“今日能死在恒手里,我心甚慰。”
高致看着少年的眼睛,讥讽一笑,道:“我都快忘了,你一向善于作伪,恐是你身边之人皆不知你恶毒的心肠?有一点你却说对了,今日我便要取你性命!”说着,高致将手猛地收紧。
少年瘦弱的脖颈在高致的手中几乎不盈一握,哪里经受得住此时武艺高强的高致这般对待,脸色立刻变成青紫色,随着胸口的剧烈起伏,口中涌出的血湿透了少年的衣衫,看起来触目惊心。
“住手!高致!”
就在高致打算在此施力将少年的脖子扼断之时,猛地听到红兮的高呼。
高致扭头看了一眼这个好生美貌好生奇怪的小公主,她知道他是高致,她一直能识破他的伪装!
“小公主如何知道在下便是高致?”高致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红兮哪里见过这般境象,站在平安身侧,虽然害怕得浑身发抖,却知道若不阻止高致,那个少年便会死去,红兮不想看到死亡,特别是有人当着她的面死去。
“莫要杀他可好?”红兮往前踏出几步,扯住高致的袖子,仰着头对高致央求道。
高致听红兮这么一说,扼住少年的手不由得松了一松,对红兮道:“小公主莫要插手此事,此刻即便是国君在此,我亦不会收手。”
红兮见高致如此坚决,不由得看了一眼那病弱少年,少年见红兮在看他,用枯瘦的手抹了一把唇边的血渍,对红兮淡然一笑,道:“想不到是西梁小公主,咳咳,小公主勿需为不允求情,不允愿死在高恒之手。”
高致听萧不允这么说,不禁愣了一下,看着萧不允恨恨地道:“想不到你也知你的罪孽,既是如此,我便成全你可好!”
红兮眼见高致便要下死手,紧紧地揪住高致的袖子,哪知高致盛怒之下竟把红兮甩到了一旁,红兮五岁的小身子哪里禁得住高致这么一甩,顿时飞将出去,撞到了门口的屏风上。
高致方才也不过是轻轻一推,却没有考虑红兮不过是五岁的孩子,见红兮撞向屏风倒地皱着眉,双眼还含着眼泪却没哭出来,心里也暗暗后悔不已,然此时高致盛怒在心无暇顾及其他,盯着脸色青紫的萧不允,看着他渐渐无光的眼睛,心里如着了魔一般,一次又一次地收拢手指。
红兮含着泪意,全身疼痛无比,挣扎着自地上爬起,正欲在次向前阻止高致,却听到平安的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小公主,快将你的青玉凤佩拿出来给高致看!快!”
红兮听到这句话,看了一眼平安,赶紧把青玉凤佩自脖颈上摘下,奔到高致身边道:“这个给你!不要杀他!不要!”
高致眼见萧不允就剩下最后一口气息,可一看到红兮手上的青玉凤佩,却是猛地松开的手,一把就把红兮的那块青玉凤佩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
红兮见这块玉佩果真有效,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看到病弱少年倒在地上咳血不止,连忙到少年身边,看着少年衣袍上和嘴角上血迹突然回想起了孟氏,虽然翠微那日未让红兮见到孟氏的脸,可在红兮的梦里曾无数次看到孟氏满脸是血地躺在破碎的马车下面。
就在这时,高致走了过来,对红兮道:“小公主这凤佩是何人所赠?”
红兮看着少年蜷缩在那里大咳不止,哪里还想着那凤佩,泪眼朦胧地抓住高致的袍袖,央求道:“高致,你快救救他,你是太医,你能救他对否?”
高致这才想起那病弱少年来,拧眉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萧不允,神色变幻莫测了好半晌,突然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露出左脸那道狰狞的伤疤,盯着红兮道:“小公主可知我脸上这道疤便是为他所害,这人卖友求荣,心狠手辣,我今日不亲手杀他已是非我所愿!小公主居然让我救他?”
红兮看着高致终是露出的本来面目,看着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虽然红兮不知道高致与萧不允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但红兮能感受到高致此时心中的滚滚怒意,红兮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高致。
不知为何,高致发现当他把自己的带着伤疤的脸呈现在红兮面前时,红兮没有丝毫惊讶且无比平静的目光使得他心中的恨意在渐渐平复。
在红兮的目光中,高致没有看到自己的疤痕是丑陋的,可怖的,意识到这一点,高致突然觉得自己如此这般歇斯底里似乎有些可笑。
“小公主,既然你有这青玉凤佩,你的命令我自然会听,然小公主要知道,人心险恶,如萧不允这般心思叵测的小人,是万万不能救的。”高致终是在红兮的注视中平息了怒火,看了一眼此时已经昏厥过去的萧不允,淡淡地说道。
红兮摇摇头,扯了一下高致的袖子,依旧道:“高致,救他!”
高致皱眉看了红兮半晌,闭了一下眼睛,道:“小公主怎知我能救他?他早已病弱膏肓,恐是活不过今日子时,高致不是神仙,难不成有起死回生的灵药?”
红兮听了这话,顿了一下,说道:“你不试试怎知不能?”
高致若有所思地盯着红兮看了半晌,这小公主还真是执着,这一点与萧琮还真是颇为相像,想起萧琮,高致心下又有些犹豫,其实高致方才在扼住萧不允脖颈之时便知道他的病情,很讽刺的是,萧不允的病本是无药可救,然他费劲心思寻来本欲为萧不允准备一种剧毒之药,去掉一味药引恰恰便是治愈他的灵丹妙药。
当高致意识到这点时,高致很想放声大笑,这又是老天的安排对否?
就在高致在这厢心思百转之时,平安不知何时冲开了穴道,猛然开口道:“高致方才道萧不允乃小人,可知你现在便是小人一个,小公主乃凤佩之主,你竟也想骗她不成?!”
高致扭头看了一眼平安,眼中满是惊疑不定,她怎会知道青玉凤佩之事?难不成她与师傅相识?
“你到底何人?”高致眯起眼睛看着平安,早知她功夫不弱,却没想到她知道的却是不少。
平安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高致,道:“我是何人于你无干,现下小公主欲让你救萧不允,你便该尽力而为,莫要忘了你这身医术承袭何人,也莫忘了你对这凤佩立下什么誓言!”
高致听平安这么一说,不由得抬起手看了一眼手中的凤佩,又看看犹在抓着他袍袖的红兮,最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萧不允,面上露出一抹极为复杂的神色,深吸一口气,蹲下来将凤佩交还于红兮,问道:“小公主真要救他?”
红兮连忙点点头,坚定不移地道:“救他!”
高致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捉起萧不允的枯瘦的手腕,凝神把了一下萧不允的脉,暗道,果然与自己想的一般无二,没想到那还未炼制的毒药竟是为救萧不允而备,这世间果真是世事难料啊。
高致将萧不允自地上抱起,这么一经手之下,高致才感觉到原来这个自己恨之入骨的人竟是这般轻,再一看那张熟悉的病弱的脸,高致不禁想起了许多,他要救他,不光是因为小公主,更是为自己,他要问问,他当年为何要害他?
红兮见到高致将那少年抱起来欲往外走,担忧地看了一眼平安,平安却拍拍红兮的肩膀道:“小公主放心,高致会救他!”
红兮不知道平安为何如此笃定,但红兮却发现了平安今日的不同,原来平安的眼睛也有如此清醒的时候,那双朦胧的眼睛竟也可以这般明亮,原来平安亦是带着一张面具,他们为何总不已真面目示人?
就在红兮沉浸在自己的迷思中困惑不已之时,自门外闯入了两个人,那两个人穿着一黑一白,一见到高致怀中的萧不允,顿时神色大变。
只见白衣男子大呼了一声:“主公?!”的同时,那名黑衣男子却是拔剑直奔高致咽喉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