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麓山狩猎遇惊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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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面前的突然钻出来一头小鹿,后腿上中了一箭,剧烈的喘息着,它似乎已经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了——而那对乌溜溜的黑眼珠,带着祈求的神情,默默的看着她。令她惊异的是,这只鹿周身全白,只有额间有朵褐色的印记,状似梅花,十分好看。她蹲下身来,仔细的注视着这个动物,它浑身微微颤抖,随着盈歌的注视,它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悲鸣,盈歌觉得心里一动,怜悯之情油然而生。
这时,后方发出一阵骚动,原来完颜亮和各国使臣们已经追来,其中一人搭起了弓箭,对准白鹿,准备要射杀它。
“住手!”盈歌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挡在鹿前,那使臣不知道完颜亮何等宠爱她,只道是个随从,竟然拦着自己,十分恼火,大吼一声:“让开!”
“放肆!”身后却突然传来海陵王恼怒的声音。
众人一惊,纷纷下马,那使臣莫名其妙,但是不敢得罪完颜亮,只好陪着笑脸,问盈歌有没有吓着。
盈歌摇头,道:“你放了它吧,它这么小,没什么价值的。”
那使臣不作响,看着完颜亮,完颜亮虽然宠爱盈歌,但他毕竟是一国之主,总得维持颜面,于是不紧不慢的问:“为什么要放了呢?”
“它很可怜呀。”她直视他,目光清澈见底——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清爽的目光,顿时心中一软,道:“它已经受了伤,活不了多久。放回去也会给别的兽类吃掉。”
“活着总是个机会。”盈歌说道,又看了看那白鹿,它似乎有灵性能听懂她的话,仿佛用感激的眼神望着她。她走到鹿前,轻轻的摸了它一下,然后一个猛力拔出箭——所幸那箭射得不深,白鹿一个惊跳,看了看盈歌,回头舔了舔伤口。
盈歌转回去看完颜亮,心里叹道,就让我活着看到你做一件好事,将来死了也罢了。
“可以吗?”她又问。
那样的眼神啊,纯洁无暇,明媚无双,没有人能够抗拒啊……
他点点头,对使臣道:“这白鹿或许有灵性,今天就放了吧!”
使臣道:“皇上心存仁厚,实乃金国之幸。”
竟然有人用“心存仁厚”来形容完颜亮,真是恬不知耻,盈歌心中暗笑,表面却不动声色的说:“谢皇上。”又看了看那胡言乱语的使臣,微微笑道:“谢大人。”这一笑真是千娇百媚,荡人心魄,众人都看得痴了,一个侍童怎么可以生得这样俊美?难道是完颜亮的哪个宠妾,叫她女扮男装?于是再也不敢有人冒犯。
这一天自从放走了白鹿,几乎没有什么收获,到了日暮时分,完颜亮不免心浮气躁,看了看盈歌,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决心小小的惩罚她一下,他一本正经的指着刚射中的一只野兔说:“你上前去把它捡来,就算弥补你放走白鹿!”
盈歌也不好拒绝,只能当着众人的面,往猎物走去。一路走一路想:他这分明是耍弄我么!
她走到猎物跟前,拾起猎物,这可怜的野兔浑身血淋淋的,箭穿过它的脑袋,它还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红眼睛。她闭起眼,将箭拔了出来。这时天色将黑,薄暮中一缕晚霞透过枝叶照在盈歌身上,那样脆弱无力,没有一丝温暖,倒是叫人不寒而栗。正是应了“触目晚霞挂林薮,侵人冷雾弥穹苍。”
就在她转身回去的时候,突然觉得身后有什么动静,回头一看,见到不远处的林中有双闪着绿光的大眼睛,正窥视着自己,顿时觉得不妙,连连退后两步,突然一阵风吹过,只听得乱树背后“扑”地一声响,跳出一只吊睛白额老虎来!
盈歌见了,叫了声:“哎呀!”拔腿就跑。
远处的完颜亮见了,是何等着急,平生第一次觉得一颗心就要跳出嗓子眼——说时迟,那时快,他用力扬鞭,只听空中“啪”的一响,胯下名驹一跃而出,直往盈歌奔去!
边上使臣和随从们都惊慌失措,有人大叫:“护驾!”有人叫:“快射杀那畜生!”一团混乱。
这老虎目露凶光,又饥又渴,把两只爪在地下略按一按,和身就要往上扑——她惊得顿时一身冷汗。身体不由自主的变得僵硬起来,怎么也跑不快——眼看只能坐以待毙了,忽然听到完颜亮的声音:“快闪开!”也不知怎地,脚下突然生风似的,竟然躲开了。
这时她灵机一动,顺手把野兔扔过去,希望这样能转移一下它的注意力,也好争取点逃跑的时间,谁知那野兔根本满足不了这老虎的胃口,那老虎抓住它只是瞧了一眼,便还是紧盯着她不放!
她拼命的往回跑,可是凭她的速度怎么能和这四条腿的野兽相提并论,眼看它就扑上来了!
这时完颜亮对着老虎放了一箭,这箭没有中到要害,却射瞎了老虎一只眼睛,这老虎满脸是血,它仰天长啸,暴跳如雷,似半天里起个霹雳,振得那树木都在晃动——她却在慌忙中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刚一翻身,却见老虎又吼一声,整个身子向她扑来!
完颜亮离她只有一个身位,只差那么一点就能碰到她,然而为时已晚,此时此刻,任凭他有怎样的本事,也使无计可施。他发疯似的怒吼道:“不!”
盈歌这时只有出于本能的用手去挡,不知怎地,她手的箭正好对着老虎的咽喉——那畜生怎么知道闪躲,硬生生的扑上去,整个压在盈歌身上,于是那只箭狠狠的刺了下去。只听
老虎一声可怕的吼声,声震山谷,热血从喉间狂涌,喷得盈歌满身满脸都是,她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甚至不知道这血是哪来的,箭的一端还在她手里。
这老虎受到巨创,一时间却还未断气,挣扎着,发出比平日更可怕的力量,一掌向她掀来,“啊!”盈歌叫道,闭上眼睛不敢看,却觉得腰间突然一紧,接着整个人凌空而起,睁眼一看,竟是完颜亮伸出鞭子卷住她的腰,用力一提,再一带,顿时离开这老虎有段距离。
完颜亮胯下马,执刀对着那受伤的老虎一顿乱砍,满眼都是嗜血的光——他也吓坏了,刚才只差那么一点,他就没有机会救她了!
这老虎原本就伤到要害,垂死挣扎,经完颜亮这么一砍,哪还有命?不一会儿,就没有呼吸了。
盈歌呆呆的看着这一幕,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直到完颜亮转过身紧紧抱着她说:“没事,没事了,恩?”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两人身上都沾满了血,这劫后重生的心情难以用言语形容,那些使臣和护卫们纷纷赶到,口中呼着:“属下护驾来迟,皇上恕罪!”
“皇上真是神勇!”
“皇上可有受伤?”
完颜亮根本充耳不闻,视若无睹,此时此刻,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他全心全意想要保护与宠爱的只有一个人,除了她世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都不重要——他是这样在乎她!!
“我还活着么?”她看着完颜亮,眼前一片白光闪过,不等他回答,便觉得头一重,身子一轻,晕了过去。
完颜亮将她抱起,送回营帐。
天色完全黑下来。外面是一片混沌,寒冷与干燥仿佛要吞噬一切。
营帐里却是温暖的,把黑暗与寒冷隔在门外。
盈歌的睫毛微微颤抖,洗去血水的脸显得十分苍白,就像个做噩梦的孩子,无助而惹人心疼。
完颜亮拉着她的话,一动不动,守护着她。
过了一段时间,她终于慢慢苏醒过来,睁开眼一看,只见完颜亮痴痴望着自己,顿时想起刚在惊险的一幕。可是没想到竟然是他救了自己,不禁脸一红,道:“你救我做什么?我可是不会感谢你的。”
完颜亮看着她,眉头一动——她知不知道他快为她担心死了?!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事,他绝不会原谅自己!他不能接受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她遭遇危险却无能为力!
当她醒来的一刻,他的手几乎颤抖,有种虚脱的重生般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占据了他……可是为什么一醒来,她就好像刺猬一样防备着他?那样娇美柔弱的样子难道只能在睡着的时候才能让他瞧见么?如果,她肯放下防备,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只要她能够快乐……
而她,竟然这样恨他么?
一想到这,心中有些恼怒,淡淡说道:“不是你杀了那老虎么?是你自救了自己。”转而吩咐:“来人!帮她换衣裳!”说罢,径自出去。
他不要她,看到自己有多么的狼狈。
他不要她,知道自己有多么在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