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指腹为婚  第二十七章(1)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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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为一切都已经完满落幕,却不知,这不过只是一个开始。
    自从云轩遭梁王暗算中毒而险些丧命以来,皇上似乎已经抱定了主意,要将一切有可能威胁到自己与云轩的人,一个不留地全部清除干净。
    在上次梁王意图复辟的事件中,凡是有嫌疑参与谋反或曾质疑过皇上身世之人,甚至只是曾经与梁王有过接触的人,都在数月之内遭到了肃清。就连宁王也被彻底收回兵权,打发去远地安家,从此不得踏足京城。
    而我们,这些确实了解真相的人又将遭到怎样的境遇,我连想都不敢去想。
    皇上从西域回来之后,就把言洛派去了营里,说是留在宫中埋没了他的才华,要让他去军营中一展身手。
    哪里是要他一展身手?分明就是故意将他支开,远离京城,也远离我,远离这个地方所有的秘密,或许永远也不会再回来。
    想到这里,手中捧着的茶碗一下落了地。
    “月蓉,你怎么了?”言洛抓过我的手,关切地问道,“好端端的……”
    “言洛,”我还在失神,两眼也不知该望向何处,“万一……万一你回不来了怎么办?”
    他转过我的脸,一直望入我的眼里:“怎么会回不来?又不是去送死。”
    “我总觉得皇上是故意要把你调开,不知道会不会……”
    “你就别担心我了,月蓉,怎么说我也算是十三皇叔的侄儿,就算皇上要对付我,皇叔是一定会阻止的,而且皇上对他的感情如此深厚,也不会舍得伤他的心,至少不会那么明显地加害于我,但你就不同了,”言洛一脸肃色说道,“只怕这次皇上是支开我,而要对付你们一家。”
    我凝神开始回想起最近一段时间里,皇上为整顿官制,对朝中以及地方所有官员都进行了职能盘查与监视,任职以来的功绩、过失,每一条每一款,都清清楚楚地调查彻底,稍有纰漏,便将重罪责罚。
    好在爹前不久就为了远离这些事事非非,告老还乡了。现在剩下我一个人在朝中,孤立无援,再说我这官职一向都来得莫名其妙,早已经有人对我心生嫉妒,这一通调查下来,指不定会弄出个什么罪名来给我安上,到时我就只有百口莫辩、认罪受死的份了。这样说起来,皇上最近的确是开始对各处的工程进行查检,如果某个工程出现失误,造成死伤,而百转千回地又与我扯上关联,那我的罪过也自是不小。
    乱,脑子里一团乱,想说是自己想多了,却如何也排除不了被谋害的可能。
    “月蓉,”他说,“如果我们也能像那个教主一样,随便换一张脸就能堂而皇之地从众人的眼皮地下逃走,那就好了。”
    言洛说完,就漫不经心地站起身,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我就要走了,也不来个离别拥抱什么的吗?”
    奇怪,听到他那么说,看到他的神情,我却忽然觉得脸上一阵火热。脸红?不会吧,又不是第一次被他抱,被他亲。
    好歹他也要走了,临行送别,我站起身,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想要抱住他,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他低头看着我,我也抬眼看着他,让我主动投怀送抱,恐怕……还是有点为难。
    他笑了,轻轻一把将我揽进怀里,然后说:“月蓉,我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要让自己出事啊,如果有人想要欺负你,想要伤害你,你一定能想到办法对付的,是不是?我们月蓉那么聪明,一定可以想到的。”
    我抬头望着他,看到他目光中的坚信不疑,是在暗示我什么吗?能够想到的方法,是指什么?
    他没有再多说,之后就赶去了军营,而我也照常每日赶去工部,做着些有的没的,处理着早已与我没有切身关联的批文。每落一笔,都不由怀疑,会不会又是一道陷阱,若是批下的工程出了什么漏子,那错就在我了;若是不批,而耽误了进程,又是我的过错。
    烦,举国上下那么多案子,总不可能一个个都在我的掌控之内,我就是再怎么明察秋毫,也难免会有遗漏,更何况有人故意要找茬呢。
    “大人,”师爷说,“果然与您预料的一样,在下认识一些在刑部和吏部当差的朋友,近来在继县不是发生了水坝被冲,灾民遇难的案子吗?说是那工程就是您给批下的,还要追究什么监督不力的罪责,更有甚者,连朝中官员收受贿赂贪污一案也与您扯上了联系。我看,似乎是有人故意要对大人你不利呢。是不是大人得罪了什么人?”
    “是啊,”我无力地说道,“而且还是不得了的人物。对了,师爷,最近邻县是不是发生了一起火灾?”
    “啊,是,”他回答,“一家六口人,无一生还。”
    “六口?”我琢磨道,“哪六口?”
    师爷疑惑地看看我,回答:“父母,子女,儿媳,儿孙。”
    “哦,”我说,“大概都是什么年纪?”
    “老者约有四五十岁,儿子刚过二十,女儿约莫十七八岁,儿媳……”
    “好了,”我抬手制止他说下去,“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找了个机会又进了趟皇宫,一听言洛说起那个教主的易容术,我就想起一个人来。三王爷,胥王,据说当年他驰骋沙场那会儿,常常去西域,还学得了一手易容术,不知道是真是假,刚好他的兵符还在我手里,就干脆,去试他一试。
    话说那天胥王正好进宫,我看准机会,趁他从御书房出来,刚好与他迎面撞上。这会儿原属宁王手下的将士正好没有归属,而军中此时又因为官制整顿而缺乏接手之人,所以就只好派胥王亲自出马,暂时统领部分兵力。
    只不过,若遭遇急情需调用兵力的话,没有兵符,他还是无能为力。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胥王爷一见我,就与我天南海北,扯东扯西,绕了半天的弯子,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那个,花大人啊,本王我似乎有点东西还落在大人那里呢。”
    “呵呵,”我笑,“王爷客气,叫我月蓉就行了。您说,您忘了什么东西在我这里?”
    他转过头四处看了看,在我耳边说:“上回在宫中打牌的时候……”
    “哦,”我故作恍然大悟状,“兵符,是吧?”
    他冲我嘿嘿的一笑,点点头。
    “其实,月蓉我早就想还给王爷了,不过呢,就这样还给你,大家一定会说王爷不守承诺,违背赌约,”我顺手从衣袖中抽出兵符,在他面前晃了晃,“那王爷你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吗?所以我就想啊,就遵照赌约,王爷你替我完成一件事,我就把兵符还您了,您看成吗?”
    “成!成啊!”他爽快地答应道,心想我大概也不会为难他,就没犹豫。
    “唔,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知道要让您干什么,太简单的事呢,就好像是敷衍您,太难了呢,又像是在为难您。不如,王爷你教我些什么绝活吧?”
    “啊,行啊,”他说,觉得这条件并无什么过分,“月蓉你想学什么?”
    “这个……”我托着下巴思忖道,“功夫我是学不会了,其他技术性的活呢……啊对了,听说王爷会易容术?”
    “哈哈,”他得意地笑道,“别的不说,易容术我最在行了,不过,易容术很难学,我看你一时半会儿学不会。”
    “这样啊,可是别的我又想不出,不如就试试吧?”
    他见不好推辞,就带我去他曾经住过的寝宫,准备好东西,为我讲解起来。做皮面时所需要的材料,调和时的比例,不同比例所制出的效果,如何根据不同的面部结构与形态制出贴合的面具,如何保养,如何作出最逼真的效果,等等等等。所有这一切,恐怕花上好几年的时间去揣摩记忆也未必能学出些什么头绪来。
    听了两三个时辰的讲解,看了两三个时辰的示范,我抓了抓头皮,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道:“不行不行,这个太难了,根本不可能学会嘛!不要,我不要学这个了。”
    “可是,”胥王有些为难地说道,“真要学会,可能得花上两三年,总不能,到那时候你才把兵符还给我吧?”
    “我才不要学这个呢,”我说,“刚才的不算,王爷你再教我点别的吧,学会了我就还给你。”
    他皱起眉,冥想道:“我还真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教你的。”
    “对了,”我灵机一动,“有没有什么防身术之类的?只要两三招就能把对方制服的?我什么绝活都没有,万一碰上个坏人,也好应付一下。”
    “唔……”他想了一会儿,突然两眼发光,“有了!”
    说完,就站起身,招呼来一个侍者做示范。
    “如果有人从背后劫持你,那么,你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跺他脚!”胥王随即狠狠一脚踩在侍者脚背上,“然后转身插他两眼,顶他下身!”
    一串动作下来,那侍者已经躺倒在地,口吐白沫,纹丝不动。
    “记住,要一气呵成,不能给对方一丝喘息的机会,”他说,“这个不用花费什么蛮力,专门给女子防身用的,月蓉你一定能学会的。”
    “哦,原来是女子防身术,”我道,随后招来一名侍者,“那我来试试吧。”
    趁那侍者从背后将我制住的一瞬间,我立即,跺脚,转身,出指插双眼,抬膝顶下身,一鼓作气,把那小厮打了个倒地不起。
    “好厉害!”我拍手道,“不愧是胥王爷,简单几招就把对方给制服了。”
    “怎么样?好学吧?”他向我靠来,蹭了蹭我的胳膊,“那兵符……”
    “哦,自然是要还给王爷的了。”
    我将兵符取出,交到了对方手里:“可千万别让十三王爷知道,他可是想让我趁此机会好好捉弄王爷你一番的,要是让他知道我那么容易就将兵符还给了王爷,他可是要对我发脾气的。”
    “是是是,”他赶紧把兵符收起来,“我也不敢让他知道啊,更不能让皇上知道,把兵符输了,还不得怪罪死我?”
    达成协议,这件事就在暗中解决了。
    易容术?难吗?再难,能难倒我这位状元爷?笑话!
    回到家中,赶紧将胥王爷传授给我的方法从脑子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挖出来,记在纸上。就凭本状元这过耳不忘的本事,别说是两三年的记忆量,就算是十几二十年的,只要与我说一遍,我都能一字不漏地完全复述出来。
    在胥王面前故意装作学不会,而后假装学别的东西以作干扰,我想,他一定不会想到,我已经将所学的一切全都记忆下来,并且心领神会。
    几天后,我把爹娘和月怜一起聚到屋内,将制好的皮面交给他们。
    “哥,”月怜疑惑地问道,“你给我们这个干什么?”
    “逃跑啊。”
    “逃跑?”
    我让他们坐下来,将整件事情解释了清楚。
    “我看皇上总有一天要置我们于死地,现在朝中对我们不利的言论、举措越来越多,说不准哪一天就被冠上个罪名,轻则发配边疆,重则满门抄斩。”
    “啊?”月怜吓得惊叫起来,“那我们怎么办?”
    “我想唯一的办法就只有逃,但是,要逃得彻底,不能让任何人发现,不露出任何马脚。”我说,“就好比说,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死了,而事实上,我们只是换了副面容,从众人的眼皮底下堂而皇之地逃走了。”
    “哦,”月怜恍悟道,“但……怎么让别人以为我们死了呢?”
    “我找来了四具焦尸,身形年龄都与我们很相似,再在他们身上留下一些能够证明我们身份的东西,应该就能糊弄过去。”
    “焦……尸?”
    “放一把火,把房子烧了,造成是失火的假象,等人们都跑来灭火救人的时候,我们早就已经换了脸逃走了,而他们所能找到的就只有四具烧焦的被当作是我们遗骸的尸体,”我又对月怜说道,“严大哥那边我已经知会过了,等我们逃出京城后,暂时躲避在城外的山中,待他找机会辞去职务,以退隐为由赶来与我们会合,然后,我们一起逃去大理。”
    “真的能行吗?”月怜担忧地质疑道,“还有,洛哥哥呢?他怎么办?他现在还在北漠军营中呢。”
    “等他回来就来不及了,”我说,“不过,如果是听到了我们的死讯,我想他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赶回京中,到时候再想办法联络他。”
    “可是……让他以为我们死了,他会着急死的啊。”
    “他还装死吓过我呢,”我说道,“而且他现在远在大漠,若是传信,就会留下证据,所以没办法,只好让他等了。”
    据说那一场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才彻底被扑灭,那一天,正巧是每年佣人回乡探亲的日子,所以死者中只有主人四口,而且没有人及时发现火情,这也合情合理。
    我的易容术轻而易举地骗过了所有人,为了伪装更为彻底,我将月怜扮成男子,将爹娘装扮成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女,而我自己,则换上了女装。以至于到了城外,娘就一直不停地照着镜子对我说:“月蓉啊,你不觉得娘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吗?戴着这个面具啊,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青春年少的时候,啊,好怀念啊。干脆,我就一直戴着这个面具好了,显得娘很年轻,是吧?”
    “娘……”
    我正哑口无言的时候,月怜也在一旁自恋地举着袖子,上下打量自己:“啧啧,娘,你有没有发现,我扮起男人来,简直就是迷倒众生、风魔万千少女的极品美男啊,刚才一路上那些姑娘小姐们一个个望着我眼睛都直了!”
    “是啊是啊,月怜你扮起男人来,比你哥还俊朗呢,呵呵呵呵,”娘一边说,一边摸着自己的脸,朝我转来,“月蓉,要不下次你也给娘做一个男人的皮面?说不定也能风魔万千少女呢,啊哈哈哈……”
    我想说,我们这可是在逃亡,又不是过家家,果然女人的心态和男人是两个完全不同领域的存在。
    我在心里由衷地感叹着,回头却见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后对我说:“月蓉,你有没有觉得爹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呢?”
    “……”
    我收回刚才的话,不是男女心态不同,而是在我们家中,无论是谁都要比我的心态良好一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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