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五:笛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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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弟。”
这边萧燃正将注意力放在辱骂安子疏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不知何时已然站至他身侧的萧珩。
突然被人打断,萧燃扭过头看向萧珩没好气道:“太子殿下,又叫我何事啊?”
见萧珩勾唇一笑,萧燃预感不佳。
果然,他随即又被四五道士围住。
其中,一老道士上前握住安子疏的手,在其指尖割血点上萧燃的额头。
萧燃立马满脸嫌弃地要用袖子抹去,怒道:“臭道士,你放肆!”
“六殿下息怒,我师父是看您印堂处邪气积郁这才用血镇除。
六殿下此刻若是不配合愈挣扎,邪气愈会窜入肺腑,到时,落个肢体残废算是轻的。”
李青峰边画符边向萧燃哄骗唬说,此人重武,就算再冲动莽撞也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闻言,萧燃一脸菜色,果真不再反抗任由这些道士摆布施法。
老道长手中捧出一瓷砵,按着安子疏的手放血,本来说好的一滴血,转眼间变成大半瓷砵的血浆。
萧珩见状不悦蹙眉,“怎么要放这么多血?”
李青峰又立马朝萧珩和安子疏抱歉一笑,微红脸解释道:“啊哈哈,在下并非有意诓骗,只是安槐地界恶魂颇多,我们有存血画符作阵会方便许多,还望谅解。”
放完血,老道长俯首朝萧珩道:“太子殿下,血已放好,老生提议还请这位殿下先行离开回去休息。”
闻言,萧珩淡淡看向面色苍白的安子疏,朝他身后的小太监星子吩咐道:“那就先扶回去。”
瞧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微出神,安子疏思虑着该不会萧珩命他出门的缘由就在此。
面露冷笑,安子疏往园外行去。
在他的余光里,萧珩正负手在不远处言语间便轻松操持全局,真真好不威风。
行出园子,天色已至朦胧。
归途未行过半,安子疏又同萧燃迎面遇上。
风似刀子般割在脸上,安子疏主仆二人的身形在夜色里愈显单薄。
“怎么,这么快就想回去了?本殿下可记得,你还未向本殿下行礼呢!”
萧燃额上的血迹已被抹去,他说话间便同随侍上前将安子疏按着跪趴在地。
星子见安子疏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他连忙扑到安子疏身上朝萧燃喊道:“六殿下,您要做什么?若是让圣上和丽妃娘娘知晓,定然会处罚您的!”
“哼,不长眼的狗奴才,给本殿下滚一边去!”
抬手拎起星子的后脖衣领,萧燃将人扔到一边,“让本殿下瞧瞧,方才你是用哪只手抹脏血在本殿下脸上的!”
凝眸瞧见安子疏右手手指上的伤口,萧燃瞪眼咬牙道:“啊对了,就是这只!”
抬脚便向安子疏的右手踩去,一旁爬起身的星子见状连忙又扑上去,他下意识用双手护住安子疏的右手。
“哼,狗东西,不想要手那就和你的贱主子一起废手吧!”
大力碾着脚,将地上二人的手指关节磨搓在地,不一会儿,萧燃脚下就有鲜血溢出。
血混着泥,红乌间弄脏了宫道上洁白的积雪。
星子疼得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安子疏一瞬不瞬地将这一幕记在眼底,蹙眉看着星子冷声道:“你不必为我如此。”
“殿下是奴才的主子,奴才不会落下主子不管!”
就算痛不堪言,就算依旧被他的主子拒之千里,小太监护着安子疏的右手仍不肯放松。
“啧,滚开!”
萧燃踩踏着二人的手泄恨了一会,突然想起他是来找安子疏算账的,可不是来教训狗奴才的。
复将星子扔到旁边,萧燃又对着安子疏的左右手同时踩去。
瞧着安子疏一副疼得快跪晕过去的模样,萧燃恶笑道:“废了你这两双手,就当是你替你娘向本殿下和本殿下的母妃受过了!
本殿下就是要让你知道,你的脏血只配被本殿下踩踏在脚下,你的脏血只配和本殿下脚底的污泥混在一起!”
不会儿,见安子疏本如白玉的一双手已是血肉模糊,萧燃收回脚冷哼一声带着侍卫悠然转身而离。
见人走远,星子用袖子抹去泪,不争气地哭了。
他连忙去扶跪趴在雪里站不起身的安子疏。
“小殿下…小殿下,您别吓我,还能起来吗?”
瘦小的太监用鲜血淋漓的双手去扶安子疏的胳膊,奈何却没有力气扶动。
“我没事,回吧。”
寒风割着手上的伤口,安子疏缓过气支着身站起同星子磕绊回宫。
被碾得不成模样的双手侧于身子两旁一路滴血于雪上,直至他们进入殿中掩上殿门,带着血腥味夜风的呼啸才被阻隔起来。
微恍的烛火被燃起,安子疏坐于榻旁斜靠帘柱。
他定眼瞧着正隐忍手上疼痛,在殿内翻找药罐的小太监,见小太监翻找出一罐药膏,又往门口走去,他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
听到安子疏询问,星子忙转身回道:“殿下别急,奴才这就去给您打一盆温水回来净手。”
“可是,”安子疏犹豫着启唇,视线落在星子血淋淋的手上,“你也受伤了,先紧着你自己罢,我早就习惯了。”
如此疼痛安子疏竟然毫无反应,星子心中愈发沮丧,他的主子之前该是受过多少痛楚,才能如此。
不会儿从门外回来,星子仍是捧回一盆温水放至榻旁,“小殿下,您快清洗下,伤口上不干净会发炎发烂的。”
瞧见星子的手还没处理,安子疏抬眼看向星子淡道:“你也来洗洗。”
“啊,殿下,”星子闻言自卑地低下头,把手背到身后,“奴才的血脏,奴才不敢。”
“脏的不是你的血,不要如此说自己。”
仍执意让小太监净手,安子疏冷脸催促道:“快点,一会儿水凉了。”
见安子疏欲发脾气,星子犹豫蹲下身,将双手放进水盆中。
一旁,安子疏似全无痛感,握着星子的手,用帕子仔细擦拭其手上的伤口。
“殿下,还是让奴才给您净手吧。”星子低着头感动道:“奴才在宫里还从未遇见过像殿下这样待奴才好的人。”
擦净手,安子疏又拿来药膏给小太监手上伤口上药,星子连忙将手缩回,并十分惶恐地朝安子疏磕了个头,“奴才不敢用殿下的药。”
“得先治好你自己的伤,你才能好好照顾我。”
来大梁宫这么久,小太监是唯一一个舍身护他的人,安子疏不置可否地继续上药。
好不容易处理好伤口,星子连忙又去打了一盆温水回来,给安子疏上药。
想起安子疏背上的伤,又想起安子疏排斥肢体接触,星子犹豫开口,“殿下,奴才想帮您重新处理下背上的伤。”
并未拒绝,安子疏直起身闭眼养神代表默认了。
星子松下一口气,寻来干净衣物替安子疏重新绑好伤口更衣。
梳洗一番,星子又搬来自己的被褥放在安子疏的榻旁,见状,安子疏不悦蹙眉。
星子为难道:“太子殿下吩咐奴才要日夜守着您,殿下不要怪奴才。”
又是萧珩吩咐,特找个人看着他是生怕他寻死么?
心中有万千思绪搅得安子疏头痛,不愿再去想此人,安子疏躺回榻上闭眼假寐。
地上星子松一口气,也缩进被褥里闭眼睡觉。
少顷,在星子朦胧入睡时,他忽听到殿门被人吱呀推开的声响。
萧珩刚忙完驱邪的事,就听人回禀说安子疏在回去的路上遇到萧燃。
负手走至榻旁,萧珩瞧见地上睡着的白净小太监,又将视线移向榻上的安子疏。
注意到安子疏已上好药膏的双手,萧珩眸中多添一丝怜悯。
他想或许那日就让安子疏同安槐帝死于一处,便是对安子疏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悄然转身走出殿外关上殿门,廊下,季风立于萧珩身旁询问道:“殿下,他可有事?”
“无妨。”萧珩眸色暗下几分,“手被萧燃踩伤罢了。
季风,孤的笛子你可有带着?”
闻言,季风从袖中取出一管玉笛,“殿下怎么此刻有兴致?”
“并无兴致。”
萧珩接过玉笛,淡道:“只不过孤方才见他梦中仍眉心紧蹙,突然想起之前同父皇下征安槐时,听到过一支安槐地界特有的笛曲。
此曲空灵清幽,婉转连绵,或许能静心,亦或许能助他缓解思乡之情。”
语毕,萧珩立于廊下垂眸奏曲,殿内安子疏同星子闻声先后睁开眼。
这是安槐民间的笛曲——渔舟唱晚。
安子疏冷冷地将脸别向榻里,方才萧珩进屋时他是知晓的,这人怕不是以为他是梦中思乡才紧蹙眉心的罢?
“太子殿下笛子吹得真好。”
没想到还能有幸听到大梁太子亲奏的乐曲,星子脸上露出喜滋滋的笑。
“星子,你宫外可还有家人?”
被星子打断思绪,安子疏转过脸看向地上的小太监问道。
“殿下,奴才的爹娘去年都病逝了,如今只剩下妹妹同奴才相依为命。”
提及家人,星子惆怅道:“只不过妹妹而今也生了病,奴才为攒钱给妹妹治病,无法才净身入宫将妹妹寄养领家,攒月银给妹妹治病。”
“看来你妹妹是生了重病,你很缺银子,对吗?”
安子疏语气淡淡,顺着话接了一句。
“是啊,殿下,奴才很缺银子。”星子抿唇蹙眉道:“不过奴才会攒够银子的,殿下不必替奴才忧心。”
安子疏微点首,闭上双眼应道:“嗯,睡罢。”
殿外笛声未停,安子疏心生一丝羡意。
萧珩笛子吹得这般好,而他这双手此刻却连握住笛子都觉得艰难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