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末世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3629
滚屏速度:
保存设置 开始滚屏
现在时间是早上七点,小区里晨练的居民颇多,元朗家住四楼,平日楼下有些什么动静都能趴在阳台上看个热闹。
听见声响元朗就围了过去,但记起自己丧尸的模样,没敢大张旗鼓地站在阳台上,只是将窗帘拉开一条小缝,只露出一只眼睛做贼心虚地朝外张望。
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见的一幕,楼下混乱的场景如一把破刃的利剑直挺挺地戳进了他的心窝,将他受到的十三年教育,建立的道德法律观念霎时间碾成了粉末。
街上乱成了一团,好些人被七八个丧尸追着跑,楼下的空地上好几个丧尸正分食着一个人,那人他们一家还认识,是住在一楼开了个小卖店的陈叔,陈叔年近半百,身材和多数中年人一样显得肥胖臃肿,但人很不错,小时候元朗帮老妈买油盐酱醋时他都会亲切地塞给元朗几颗糖。
陈叔被扑倒后四肢很快就分了家,带出了许多藕断丝连的筋骨血肉,腹部直接被锋利的指甲刨开,胆脏肝肠流了一地,被晚到的丧尸从缝隙中扯了出来,塞了一嘴一脸。
元朗不由看得胆汁泛酸,捂着墙忍不住就干呕起来,但先前吃的牛排像是消化殆尽了,一分残渣都吐不出来。
元丰和李慧芳不用元朗招呼也藏在另一侧窗帘边上伸头缩耳地朝下看。
这一幕李慧芳也受不住,很快就伏在地上跟着元朗一块干呕起来,元丰面上看着虽也不太舒服,但还是强忍住了不适,他轻拍着老婆的背,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抚。
楼下有叫喊声,屋内有干呕声,元朗却诡异地觉得这世界寂静得可怕,原来随着干呕的剧烈,他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来,脑部的缺氧让他开始出现了耳鸣。
李慧芳缓过劲来就看见元朗趴伏在地上有些痉挛,忙去给儿子顺气,元丰也凑了过去,一人捋前胸一人拍后背,好半晌元朗才透过气来,他双目赤红,上气不接下气就问道:“刚才那人是陈叔吗?他是不是被吃掉了。”
元丰和李慧芳都很默契地低下了头,沉默不语。
元朗知道这是默认了,静默了一会似想起什么又惊惧地问道:“我看窗外那些丧尸长得和我们一样,我们是不是也变成了吃人血肉的怪物?”
元丰十分沉着冷静,他又探出半个脑袋向下看了一会才答道:“不一样,我们和他们应该不一样,他们眼神涣散呆滞,只有看见活人才会形如野兽,而我们看见血肉分尸时的第一反应却是恶心。”
元丰的观点说服了元朗,但他还觉得脑子如一团浆糊,元丰顿了顿又说:“我们虽变成了这副模样但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丧尸会不会攻击我们也说不准,你老妈买了很多牛排当年货,应该够我们吃上一段时间,政府应该会有救援的。”
元朗看着乌黑锋利的指甲有些丧气道:“政府就算救也是救正常人吧,我们这样估计会被人道销毁,或送去当活体实验吧?”
元丰神情也不由暗淡了几分,他比元朗多活了二十多年怎么可能不多思多虑?元朗的顾虑他自然是想过的,但现在又能怎么样,他只能装作释然安抚妻儿道:“天无绝人之路,万一我们睡一觉就又正常了呢?”
元朗和李慧芳都不是三岁娃娃,这种程度的哄骗一眼就能识破,但母子二人都没有揭穿,只是神情略显萎靡。
他们把客厅的窗帘重新拉上,直余下了一条窄缝,三人不时就会露出一只眼睛观察楼下的动静。
元朗打开了电视,并将声音调到最小,要趴到边上才能听清,他家没有听电台的习惯,所有新闻消息获取的途径都要通过电视新闻。
电视节目上还看不出任何末日丧尸的端倪来,每一个频道都在循环播放着春晚的重播,一派喜气洋洋,若不是不时传来楼下的几声咀嚼和尖叫,元朗差点就沉寂在了这春晚制造出的喜乐气氛中。
李慧敏最先反应过来,她拍了下脑门道:“对哦,我们这样干等着干嘛?打电话报警呀,警察过来肯定就控制住场面了。”
她说着就拨打了报警电话,元丰和元朗都看了过去,聚精会神地听着手机传出的“嘟嘟嘟”忙音。
他们也跟着拨打,试了几次都是忙音。
接着退而求其次给了许多要好的亲戚朋友拨打,但无一例外,全是忙音。
早上七点大多数人都没睡醒,楼下开始沸腾是在十点以后,拜年逛街的人差不多都选择这个点出门,一波又一波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此起彼伏,不时还伴有几声猛烈的拍门声。
一楼多是电子升降得铁门,剧烈撞击声会显得特别空旷而沉闷以及夹杂着一丝摇摇欲坠。
电视节目在十点三十七分时终于发生了变化,春晚节目全部消失,上镜的是个十分眼熟的男主持人,他西装笔挺发型却有些散乱,神情严峻,语气微喘。
“紧急播报,紧急播报!今早在全球范围内出现大批感染狂犬病毒的人群,感染者会出现嗜血袭人等症状,病毒会通过患者血液传播,潜伏期在一到两小时之间,请群众务必做好隔离工作!请看见这条播报的群众务必呆在家中,避免外出,政府已派出军队维护治安,请居家等待救援!紧急播报,紧急播报!今早在全球范围内出现大批感染狂犬病毒的人群。。。。。。”
新闻中年轻的男主持人用着极快的语速反复播报着同一条消息,元朗正想切换频道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可刚按下转台键屏幕“啪”一声就灭掉了。
他起身想查看电视是不是短路了,元丰就按了几下客厅的电灯开关提醒道:“不是电视的问题,应该是停电了。”
这无疑是天降噩耗,没有了电就意味着他们早晚会断掉一切信息来源,手机待机时间坚持不了多久,元丰很有远见地吩咐道:“这电估计是不会再通了,元妈,儿子,你们把手机都关机了,我们只留出一部待机,时时关注弹出来的新闻。”
尖叫声断断续续一直到下午两点才彻底结束,反射弧再长的人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不再有人出门送死,楼下徘徊的丧尸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只余下了一地的血腥狼藉。
下午四点下了一场经久不见的暴雨,是元朗有生之年仅见,黑云压城,将夜幕一下就拉前了,屋里屋外变得昏昏沉沉,焦虑随时间的推移彻底发生了质变,化成了囤积在心口的积石,让人愈发透不过气来。
一家三口在客厅干坐着,大眼瞪小眼,随着天色彻底黑下来,现在连小眼也看不见了,元朗起身,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道:“我回房呆一会。”
元丰和李慧芳都轻轻应了一声,元朗刚把房门关上,没一会就听见老爸老妈似有若无的低声私语,多是老妈的哽咽,老爸的安慰。
房间的窗帘已经拉上了,但拉不拉都一样,一样的黑。
元朗摸到了床上,将身子蜷成了一团,犹豫了很久还是打开了手机,他输入了一串删了很久却一直刻在脑子里的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我是元朗,大炮你现在还好吗?
他小学四年级学期末分了一次班,大炮是五六年级的同学,全名何洛翔,是班里出了名的捣蛋鬼,也因为捣蛋,班主任让全班同学都和他当过同桌,元朗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喜欢何洛翔的,有印象时已经是上课是忍不住偷看何洛翔了,而成为何洛翔的同桌是喜欢他之后发生的事。
那段时间他记得特别清楚,他总是特别盼着上学,他性子随了老爸,在外人面前习惯端着,内敛且害羞,何洛翔是出了名的烦人精,总会想方设法勾搭周围的人说话,每每何洛翔缠上来时元朗总是心花怒放,但面上却静如止水,被缠得不行了才惜字如金地回上一句“嗯”。
班主任估计也觉得自己误人子弟了,认为这么好的苗子可不能让何洛翔霍霍了,他们同桌不到一星期就早早又换了人,元朗为此还失落了很久。
可天意弄人,初中又把他们安排在了同一个学校,可惜不同班,元朗发现早读后在学校的小卖店能经常遇见何洛翔,至此他就风雨无阻地往小卖店里跑,他和何洛翔虽是两年同学但实在算不上熟,见了面只是点头之交,但就是这样简单的点头示意就能让元朗开心一整天。
初二老天爷又给元朗开了一个玩笑,让他对天公作美深信不疑,学校又分班了,他和何洛翔同班。
那天他刚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不一会一个让他惊喜的声音就跳脱地传入耳中:“元朗,你也在这个班,太巧了,你边上有人吗,我坐啦?”
元朗的架子端久了就放不下来了,即便心中如野马脱缰,野火燎原,面上却一样波澜不惊,他只淡漠地答上一句:“嗯,没人。”
正式相识的缘分就这样开始了。
元朗表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生人勿近,但对于所有何洛翔的要求,无论是有理的无理的,他都是故作为难后再点头答应,为了获得何洛翔的崇拜他还苦练了何洛翔最喜欢的网游,以神兵天降的方式出现。
但本就不坦荡的兄弟情维系得再小心翼翼也会有出现裂缝的一天,随着年龄的增长元朗也逐渐意识到这段感情的离经叛道。
第一次的冰点是何洛翔拉着他讨论年级里哪个女生最好看,问他想要当谁的男朋友。
这是元朗第一次意识到,他和何洛翔或许一开始就是两条路的人,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改变不了背道而驰的命运。
随着两人越来越熟悉,何洛翔也敞开心扉告诉元朗他喜欢隔壁班的班花,并让元朗帮忙牵线搭桥。
自那以后,元朗就不知道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在何洛翔身边呆下去,朋友?兄弟?什么你快乐我才快乐都踏马是偶像剧里骗人的鬼话,他夜里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白日是挥之不去的眉来眼去,只觉心口长了一把钝刀来来回回地刮,刮得他血肉模糊。
初中毕业后的一个晚上他将何洛翔约了出来,苍白地听了何洛翔一晚上的天马行空,他没有表白的勇气,最后懦弱地想:至少何洛翔的回忆里自己的形象不是恶心的吧。
那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何洛翔,他换了手机卡,删了何洛翔的QQ和微信,好在高中没在一个学校,何洛翔这个人好像从他的世界里彻底蒸发了一般。
元朗呆呆盯着手机好一会,没有动静,期待和害怕同时盘踞上了心头,最后在李慧敏的敲门声中他慌忙地关掉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