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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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策府
“魅上将军方才不是有话要说吗。怎么?”
把小太子叫到一旁去练字,天策府内难得天下太平。
“凤王要回京了。”
闻言,白衣皓洁的公子执杯的手,微微一滞。却依然淡道:“那又如何?”
酒气氤氲而上,模糊了少年公子如玉无瑕的颊。
世人皆知公子聆水生平只爱喝酒,且千杯不醉。却鲜有人知,公子聆水为何如此嗜酒。
魅上绯,亦不知。
直到多年以后,有个曾经红衣张扬的少年在某次醉酒之后,对他说:
那个人,只是怕冷罢了。
魅上绯方知,原来一心想要竭力保护的少年,却总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独自忍耐。心便以难以言明的酸楚,迅速枯萎。
“他果是胜了,还虏了歌朝的皇子来。”魅上绯仿佛怕他听不见似的,又提高了一个音调:“他,回来了。”
曲聆水淡淡地听着。终是放下杯子,无澜的眼眸平静的望着年轻武将绝丽的容颜:“你想说什么?”
“那个,”魅上绯挣扎着别过脸去,“···呼,算了。”
白衣公子继续饮杯中淡而无色,却辛辣无比的刀恋,不置可否。
白衣缱绻的少年公子便是这么安安静静地坐着,就仿佛看尽了这一世的沧海浮桑。
温润的脸庞低垂着,眉目如画眼底一滴朱砂凄怆。
绯衣的武将就立在离他不到两米的距离,仿佛一伸手便可以触到真实的他。
然而,魅上绯却觉得有什么横梗在了他们之间。或者说,是那白衣公子温润谈笑间不知不觉筑起的一道墙。
他走不进去,他也不愿出来。
他可以看见他偶尔展露的笑颜,感受他古井无波的眼眸中突现的坚毅,听到他边蓦然涌现的悲伤潮声。
却永远,给不了他什么。
只是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年轻的武将突然很想给这个瘦削的少年公子一个轻柔的拥抱,一如那日。
然而,那想要伸出去拥抱人的手最终却只在身侧暗握成拳。
魅上绯几步上前,半跪于眼帘低垂的少年公子面前。如黑曜石般纯黑的眼眸,不容拒绝的望进了对方无澜的眼里。
年轻武将的声音里,有截金断玉的坚定。他说:
“无论何时,魅上定会护你周全。”
闻言,一直毫无反应的白衣公子突然撑开浓密的羽睫。一字一顿:
“我、不、要、欠、你。”
这世上若要比决情,恐怕便没有人敌的上曲聆水了吧?
少年清冷如月辉的嗓音,再一次将二人近如咫尺的距离,打碎到远若天涯。
绯衣的武将突然直起身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说:“若你怕欠我,便不要给自己欠我的机会。”
若你怕欠我,便不要给自己欠我的机会。
这是年轻武将说给他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白衣的少年一动不动,恍若神邸。如画眉目不知看向何处。
是年轻武将黯然离去的身影?
还是那红袍不羁的少年现所在的,千里之外的南方?
一直装作认真写字的宇文典,不时拿眼偷瞄。见凶神恶煞的习武师傅离去,这才欢喜地蹭了过来:“舅舅,典儿练得累了。舅舅带典儿去看花灯好不好?”
曲聆水只看了一眼那一脸讨好的小脸,淡淡道:“不可,太子殿下还需将《博演论》抄写上三十遍。”
“啊,三十遍。为什么啊?”小娃儿初闻这晴天霹雳,顿时皱巴了一张粉扑扑的小脸央道:“舅舅~~~”
曲聆水却不看他:“太子殿下今日顶撞魅上将军,实属不该。这三十遍《博演论》,必须在明日之前抄写完毕。明日,我会亲自检查。”
“啊?太傅大人~~~~~~~~~~~~~~”
『十三:(点头摸下巴)原来小聆是为了将军报仇啊?笑ING~典: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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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京都夜市果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各色的彩灯,璀然的烟花。妙龄娇俏的少女,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如,那日沅水河畔的美景。
便是在这万家灯火的璨然中,突然越进一抹遗世独立的纯白来。竟将这夜晚照得亮如白昼!
只见那白衣翩纤的少年眉目若画,一如谪仙。
既是入画,那么这红尘片刻浮华,又岂能影响他分毫?
小典儿说···
今夜,是还愿的节日啊。
曲聆水念此,竟忍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
漫无目的的游走之后,却又来到了那日的沅水畔。赫然入目的,是一株系满了红绢飘扬的荚竹桃树。
落红殆尽后新生的嫩叶,苍绿的果实缀满枝桠,与那满树飘摇的红绢交相辉印!
曲聆水仰头去望那满树飘摇。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三拜。
就当是在还愿吧。。。
可是当初,他又许得什么呢?
沅水河畔的夜风扬起少年公子的如墨青丝,拂过那双久久不愿睁开的眼眸。
“我说小聆啊,你这样不睁开眼,又怎么能看得到本王?”
那一刻,他几乎以为是上苍同他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白衣的公子愕然睁眼,入目的便是那一袭永远极尽张扬的浮世腥红。
经历一场浴血之后,似乎越发锐意。
本无澜的眼眸就这样静静的睁着,将那挺拔颀长的张扬少年永生望进了眼里去。
凤流殇,你知不知道?
曲聆水这次,是真的以为你会死。
红袍随风而动,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凤流殇笑弯了双凤眼:我回来了。
白衣不染纤尘的少年公子眼里光华流转,终只是淡然一笑:你回来了。
瞬间,万籁俱寂。
仿佛诺大乾坤之间,万丈软红之中------
他们,只余彼此。
只余得下,两个风华绝代的少年静而久的彼此对望。
白衣翩迁却不染尘世浮华,红袍却张扬尽了浴血撕杀后的锐意。
满枝桠宿命的红绢飘扬。
若此------
便是,一眼万年!
仿佛便又回到了那一日。
只是绯红的荚竹桃花瓣已然落尽,满树枝桠青涩的荚竹桃果实。
诱人,却至毒。
“我说小聆啊,你那日许得什么可是实现了么?”红衣张扬的少年眉眼弯弯。斑驳灯光星星点点地落在他脸上,被他突然的笑颜划碎漾开。
白衣的少年公子却只淡淡的点了点头,复又淡淡的摇了摇头。
虽说已是五月,但夜里的沅水河畔对静寞少年来说还是过份的凉了。
曲聆水下意识握手成拳的同时,一件带着属于对方气息的衣袍,便披上了肩头。
不甚柔软的布料,甚至带了点堰城黄砂的灼热。却奇异地,止住了浑身上下控制不了的战栗。
然后那一惯骄傲的少年王候,像是翻过大漠的每一粒黄砂才找到了珍宝一般,将那双隐忍而紧握成拳的手捧在手心里。
哈气,揉搓。
温柔翼翼。
曲聆没有躲,更没有抽手。
甚至,可以说是贪恋着这一时的温柔,不舍得,就此放手。
“小聆,你又不吃药?手这么冰?”
“还死不了。”
“别净胡说啊你。”
极平淡的对话,然而少年王侯话里的宠溺意味,却不禁让人脸红心跳。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两个少年不由相视一笑。
“我说小聆啊,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阿公和阿嬷啊?”
“哪里像。”反驳的底气明显不足。
“哪儿都像。”
冰冷的手在体温的温暖下,终于恢复了些许暖意。
这双手,瘦而纤细。
却能,截金断玉、生杀予夺。
这双手的主人,亦是同样的削瘦无瑕。然-----
却有足以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力度。
凤流殇心疼地将这双拢在手心里,抬眼去望他。
那个静寞的白衣少年敛眉垂眼,不见波澜。然而那眼底一滴朱砂凄艳怆然,凭空的就让他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
是,泪痣啊。
这若是女子,便是倾国倾城一世受宠。
。。。。。。
“怎么小聆你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我没有。”
似乎是还想反驳,然而那凤眼少年却俯过身来。温柔而怜惜地亲吻了那颗红艳欲滴的泪痣。
不容拒绝的强势和温柔。灼热的触感,痛苦的厮磨。
白衣缱绻的少年终是一声低不可闻的谓叹,阖上了温润的眼波。
任凭那温柔而怜惜的触感,落在眉梢眼角。一次次,灼伤了朱砂凄艳若梦。
。。。。。。
但若是男子,
便是一生命途多桀、得非所爱。
...与流不尽的殇啊。
“小聆我们走吧?”他捧着他的手,奉若珍宝。
他挑眉看他:去哪儿?
彼此都太过聪明。
他当然懂,他决计是不会放下一切随他远走。
他们之间--------
没有明天,只论今朝。
可是,我的小聆啊。
凤流殇其实从来都是很自私的。
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也偶尔稍微自私一点?
红衣少年眉眼弯弯:“放河灯啊。本王要还愿,这样才灵验呀。”
曲聆水看着他,眸子静楚。少年王候的红袍披在他身上,青丝与腥红交相辉映。
恍若一场,怆然凄艳的梦。
凤流殇便是将这样的容颜刻入了骨血里,从此生生世世永不能忘。
终了,他点头说好。却不问少年王候,那日究竟许得什么?
烟花亮了彼此的脸。
远处,是幸福的人的笑颜明媚。
又有谁能料到?
日后,他终究浴血江山撕碎江山如画,金戈铁马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两盏河灯在静谧的的河面上,渐行渐远。
沅水…缘水。
又会否,预示着什么?
河灯,愈行愈远。
那么,今夜会飘向何方?
又或者是,就此不甘的沉沦。
暂且,我们都不再想了吧?
因为此刻此情-----
你,就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