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须耀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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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寝室,一上线就被逮着了,真怀疑赔死人是不是安了个什么在我身上,要不他就是那三眼神童,不然怎么那么清楚我是否在线,即使我隐身着。细细想来,的确,我从未告诉过他我的手机号、qq号,很多信息我确信我从没有透露给他,但是他还是知道了。
满屏的对不起让我惊了一下,对于今天他把我晾在车站的事我也没多放在心上,就看着他气呼呼地走了,我也没有出言挽留,一则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二则我不明白他生气的原因,所以还是不多说的为妙。
不过看他那么郑重其事地道歉,我多少还是有些意外的,他给我的感觉就是比较浮夸的人,表面上看上去和谁都很好的样子,看上去他今天挺高兴的样子。扯着扯着就说明天要来我学校,我不知道他是随便说说还是真的要来,但是既然他说了,那我也就留在了学校。
周六一早还是被自己不良的睡相给弄醒了,梦中就觉得脚很冷,不自觉地想要缩进被子,可是任我怎么努力也是徒劳,从床上坐起的时候才发现盖住脚的被子已经掉到地上了。
手机的周期性闹铃当初在设定的时候,就排除了周六周日,所以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居然已经十点了,看来是日上三竿了,从床上跳起。
把寝室的窗帘扯开,打开阳台的移门,把床上的被子晒在外面,由于今天是周六,学校很多本地的学生都回家了,所以就显得有些冷清,不过冷清对于现在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看着寝室地上有些脏,就拿起门后的笤帚把寝室扫了扫,外带拿了拖把把地也给拖了,之后拿起抹布把窗玻璃也给擦得透亮透亮的,寝室变干净了,人的心情也会变得好很多。
闲来无事就从施姚廉的书架上拿了本肖申克救赎,拿了个充气的沙发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看着书,我再次很华丽地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嘴角有些口水,形象大为不好,不过想到这个会排毒也就无奈笑笑。醒过来的时候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
寝室的储粮之前因为考试都给吃光了,所以为了有个零嘴可以嚼嚼,我就从四床的零钱罐里拿了两百块,(每个月我们寝室的人都会放点钱在零钱罐里,应付不时的水电费,外卖钱等。)
步行了近半个小时我才摸索到了超市,到不是说超市有多偏僻或多难找,实在是学校太大,有N多个门,又加上歪门邪道,所以没有车的我就只能靠11路,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去超市。
在超市里兜兜转转了进两个钟头,买了N多的零食,话梅、薯片、饼干、沙琪玛、海苔等,还有一些生活用品,诸如牙膏,沐浴乳,临要结账的时候我才想起,前几天,施姚廉叫嚣着说寝室的厕纸用光了,无奈只能推着车绕了半个超市拿了厕纸,再次到结账的时候,一切都挺顺利,结了账,走出超市大门的时候,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好累啊,或许对于每个男人来说,在一天工作之后,迎接自己是笑容满面的妻子,一桌丰盛的晚饭,有个孩子或许会更好。其实做饭带孩子这些我不认为是女人必须做的,她们会这么做只是因为她爱这个家,既然爱这个家,就不会在乎到底是谁做饭。就像父亲。
以前我做的饭很难吃,每次吃他煮的东西就会觉得很开心,后来寻思着要自己煮着吃,希望不会觉得太难以下咽,那时候花了一个暑假,跟着父亲在厨房打杂,学会了一些基本菜式的做法。我出师想烧给别人吃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乎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男孩从避风塘出来,我看到裴斯仁一个人坐在里面,我在避风塘边上的学人书店逛了会儿,等我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近半个小时。我看到裴斯仁走了出来。
他一个人在街上落寞走着,他好像有心事,连天空开始下起了雨,他都不在意,仍旧一个人静静地走着。由于雨越下越大,我匆匆绕过他,快步回了寝室上了楼,把超市买的东西放好,零食就放在了四床的桌子上,而厕纸、沐浴乳等就放在厕所的架子上,省得这些东西都不够之后,施姚廉和范健大叫,有时候我真有点受不了范健的大惊小怪。
当我把湿透的外套换下,换了套干净的衬衣和仔裤,去倒杯热水冲调果珍的时候,我透过窗玻璃看到裴斯仁坐在楼下的花坛边,本来我想置之不理的,因为我一直是个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此时此刻,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拿好伞,下楼接他上楼。
“赔死人,你在哭吗?”我把黑色的伞撑过他的头顶,平静的问道。
而他只是抬起头,迷惑的看着我,吸了吸鼻子,语气倔强的说道,“没,雨水打湿了而已。”
我不给他继续掩饰的机会,伸出我不拿伞的右手一把抓起他,拉他进了宿舍楼。
推开寝室门的时候,他也不说话,只是小心地打量着我的寝室,就好像所有初到一个新居所的孩子一样,好奇地盯着居所的角角落落,仔细地看着。
我知道他是在观察,小心翼翼地看着,很乖巧的样子,和他平时咋咋呼呼差别很大,或许我该认识一个不一样的裴斯仁。
“热水器在烧,还有半个小时才能洗,你先把外套脱了吧。”我把刚泡好的奶茶递给了他,他喝了一口,好像是细细品味般,舔了舔嘴角溢出的奶茶,然后闭上眼,接着喝一口,舔一口,再闭上眼,他就这么重复着,直到他把整杯奶茶喝完。我在柜子里翻了翻没找到新的毛巾,无奈只能去浴室拿我自己的毛巾递给了他,”寝室没有新毛巾,你先拿我的将就着擦擦吧。”
今天,真的很难得,赔死人就像只安静的小猫一样,按着我说的做,不多话,乖得我都想摸摸他的头,就像很久以前我一直对我家曾经养过的猫儿一样。在我意识到我的手已经伸出的时候,我把自己的手硬生生地收回来,幸好他在擦着自己身上的雨水,没有注意到我的失常。
把他推进浴室后,我开了本子,看之前下好的criminalminds,看得正起劲的时候,“阿嚏”一声,我回过头,就看到他像刚出浴的粽子一般,白白净净的,衣服看上去有些小,衣服是我和母亲之前去日本带回来的,那时候日本在放CLANNAD的片子,而我的小侄女固执的喜欢这片子,和他们一起逛商场的时候,小侄女就硬要买这套睡衣,还哭着吵着说要给我也买套,迫于小侄女的眼泪,我就把这套衣服给带回了家,一套放在家里,一套就在学校穿。
看着赔死人穿着这么卡通的睡衣,身上满是五颜六色的团子,满布着笑脸,配合上裴斯仁现在要哭不哭的表情,简直不搭调到极点。
我让他留下,我多少看出来,他今天很难过,和那个男孩有关,对于我的提议,他不置可否,不过最后他还是留了下来,就是他的理由让我哭笑不得。
“我没有不愿意,只是……只是我的睡觉习惯不好,偶尔磨磨牙,打打呼噜,还有,我睡觉不穿衣服……”
我明显感觉到我的嘴角有些抽搐,但是咬了咬牙,“没关系。”
“你,不问吗?”小孩儿一脸纯真地看着我。
“问什么?”我顺竿往上爬。
“我为什么这幅模样出现在你们寝室楼前。”
“我没兴趣打探别人的私事。更何况,谁没有一两件伤心事?而且,你想说自然会说,我又不会拦你。”我说的是实话,而他显然有些吃惊,其实说白了我就是对不相干的人没兴趣。
而他经过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后,说了句,“不管怎么说,谢谢。”很真诚的谢意,我能感受得到。
我原本以为他只是说说不一定会来,不过他没有失约,即使主要的目的不一定是我,但是他来了,他来了就好,至少我没有白等。两个人一起躺在床上,我一直没睡着,毕竟是一个人惯了,身边多了一个人多少有些不适应,我知道他没睡着,我缓了缓呼吸,我感觉到他伸手环住了我,把头靠在我的肩头,渐渐地传来安稳的呼吸声。
在我短暂的这二十多年里,我已经学会无怨无悔地等待,虽然早已伤痕累累但是仍旧无怨无悔,对于裴斯仁,我不知道究竟抱着是什么样的心思,我不懂他,同样我相信他也不懂我,他这么乐此不疲地纠缠于我,或许好玩的成分占了更大的比重,但是这段日子有他陪着,即使是不痛不痒地随侃,我还是快乐的,至少不会有太多的时间想起那个让我伤透了心的人,但是每每想起赔死人的时候,我发现我笑得概率比之以往不知多了多少。
睡梦中,我被一声声的对不起给惊醒,翻了个身,把赔死人抱在怀里,伸手擦干了他眼角的泪水,一下下抚摸着他的背,我记得小时候母亲也是这么安慰我的,不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
第二天我睁开眼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想了想才明白昨天我把他留下来过夜。
赔死人双眼皮下的大眼睛一直盯着我看,我不知道他这么盯着我到底有多久,不过他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完全没有意识到我此刻也盯着他看。
“死人,你打算几点起来?”
“为什么叫我死人?”他明显地愣了愣,问了我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啊?!”
“算了,起来了。”说完他就掀开被子,敞开的睡衣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在他折腾着起来的时候老在我的眼前晃悠,我承认,我最近有些脑抽了,而且不是在我控制之中的。
他爬下了床,抬起头看着还在床上的我问道,“须耀堇同学,我没衣服穿?”
“我以为你发现不了了呢?那么迅速地爬下床。”
“呃……”
“你等下,我下来给你拿套。”
我下了床,从衣柜里给他拿了件高领毛衣,外加一条我很久没穿过的仔裤递给了他。看他又扭捏了半天,我就好奇的再次开口,“怎么了?”
“我没内衣,直接穿毛衣会痒的!”他一脸认真的样子让我也不好再继续逗他了,“睡衣外面直接套吧。”
说完他就乐颠颠地一分钟套好衣服和裤子,我洗漱完毕就拿着学生证和他一起去学校的第一食堂,让他找个位子,我就去买早点。
“四个菜包,二碗豆花。”应该够了吧。我让阿姨把包子装进一个袋子,一手各端着豆花,在食堂里找着他的身影,就看到他去拿了调羹,朝我这边走来,带着我一起坐下。
吃早饭的时候他也不多话,静静地吃着,说实话,他不闹腾我有点不习惯。还是咋咋呼呼的裴斯仁才像我认识的。
“说吧,一晚上,也酝酿好该怎么和我说了吧!”
“我……”他咬了口包子,吃完嘴里的包子,然后抬头看着我,“我拒绝了别人。”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种事你应该经常做的,至于嘛!”他说出的答案我多少有些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介意。我以为他是那种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人,游历花丛中,却从不被束缚的人。
“是啊,是经常做的事,可是这次有点不一样,完全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拖泥带水的话,或许我们两个都会好过些。”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中闪过的是昨天的那个男孩,斯斯文文的一个男生,和赔死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昨天你在避风塘见面的那个?”
估计他没想到我会说到那么个人,看他的反应我想我是猜对了,他一脸的错愕,不过很快恢复了适合赔死人那痞痞的笑容,点了点头。
“我替他庆幸,早点离开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会少受点伤。”我知道我说的话有些伤人,不过赔死人给我的印象就是这样子的,可以和任何人玩感情,但是他拒绝付出真爱,一旦谁触及他的底线,他就会及时地抽离,避免自己受伤害而不顾别人到底会不会因为他们而受伤害,他们这类人是自私的。而我同样也是。
早饭因为我的话,不欢而散。吃完饭,他就说要去找同学,说衣服过些天还过来,顺便来拿他的衣服,我说随便。
看着他穿着我黑色的毛衣,快褪色的仔裤,感觉狠奇特,在阳光下,异常的明亮。直到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转身离开。
“你……”我讶异于他在我的身后站了多久。
郭飞还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眼中有说不出的挑衅。“我来找你,有些事想和你说,不过看来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
“是嘛,那我走了。”我转身要走,可是手被抓住了,被握住的手生疼,好像用尽全力般,我甩不掉。
“你就这么对待几个月前刚表白的人?”
“那你还想怎么样?你不是都已经拒绝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像女孩子一样天天以泪洗面,哭着吵着让你接受我?”
“我没有说过拒绝的话,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罢了。”他说着话的时候松开了我的手。
“是嘛,那随你便,我得回去了。”说完不等他反应快步离开了。
一路上我都在想我的反应,貌似有些过了,当他说他没有拒绝的时候,我本来应该是很高兴的,但是我好像没有想象中的高兴,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看来我是该好好想想了。
清净的地方最适合用来思考,而我能想到的清净的地方就是墓园。
出了校门,乘了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在墓园前停下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两手空空的,无奈也只能空手去看他,我想猫儿是不会介意的。
今天既不是冬至也不是清明,所以墓园里人很少,冷冷清清的,天气不算太好,即使上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天就有些阴冷,估计是快下雨了。
兜兜转转我在墓园西北偏角落找到了猫儿埋葬的地方,十三四岁,是一个人最青春年少的日子。
猫儿一直是我们几个人中最成熟的人,在我们还在挑衅老师权威,在课上闹腾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做着乖孩子,为了市三好等一些称号而努力,为的只是升学的时候会有加分,猫儿不是最聪明的,但是他很努力,我记得我母亲总是会在我面前抱怨,你看人家猫儿天天回家就做作业,去参加各种的兴趣班,你看看你整天疯疯癫癫的和郭飞不务正业地乱玩。
我承认,我一直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让父母伤心过很多回,但是在猫儿走的时候,看到猫儿父母瞬间苍老的脸庞的时候,我为之震颤,我那时候渐渐明白了猫儿,不是他多么爱读书,实在是他懂事得太早,所以勉强着自己做着父母希望他做的事,即使他为此会很难过,即使他有多么的不愿,但是他还是很努力地做好别人希望他做好的一切。
‘少年不识相思,刚识相思,便害相思。’这是猫儿时常挂在嘴边的话。那时候太小,所以不懂,如今我想我多少是有些懂了。只是明白得太晚,意识到我对郭飞的感情也是这些年的事,但是却不愿开口。想开口的时候,却一切都晚了。其实我晚的又何止是这些年,我是输在起点上,输在一个人的死上,任我怎么争,怎么可能争得过一个已死的人。我想我是有些羡慕猫儿的,即使你从未得到过郭飞,但是至少在他的心里给你留了位置。
不会太大,但至少会比我大。
我席地而坐,看着猫儿的照片,仿若是昨天,他的生命停留在了最美的时刻。即使是转瞬即逝的烟火,至少已经绽放过。他的笑容一直是最动容的,猫儿有三个酒窝,左边两个,右眼下有颗很明显的痣。要不是今天看到猫儿的照片,我想我都快记不得猫儿的长相了,有人说过,人活一世,记忆是唯一的行囊,可是我却连猫儿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在猫儿的墓前,我坐了很久,直到一丝丝的雨滴划过肌肤,我才意识到天气又不好了,站起身,再看了眼猫儿,我就转身离开了。
走出墓园区的时候,我回头再看了看,这一回头,我看到了赔死人手里拿着花走进那一片墓园区,我看不清赔死人的表情,因为太远了。我知道那是赔死人,我确信。
回到寝室的时候,我全身上下已经湿透,掏出口袋的钥匙开门的时候,门从里面开了,施姚廉一幅见鬼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靠,什么话。“我这个礼拜没回去。”
“那你大雨天的去哪儿了?”
“墓地。”我不想再多说,拿了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
抹着湿漉漉的头发,就看到范健把行李箱从柜子里拿了出来,在整理。
“你吃饭了吗?我们打算叫外卖,你要什么?”施姚廉手里拿着外卖的单子在研究。
“不用了,我吃过了。”说完,我就爬上了床。闷头钻进了被子。
其实我没吃完饭,只是心情不好,不想吃罢了。我的胃估计就是被我情绪化的吃与不吃给渐渐弄坏的。
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我看了下,是郭飞的短信,‘明天我们还是谈谈吧。我这儿有东西给你。’
‘那好,我明晚过来找你,我明天一整天都是课,等八点半下课后,我去你寝室找你。’把手机扔到枕头边,仍旧是没有关机。
耳朵里听着英文的文章,语速暴快的女声,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