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复查
    涓涓细流漫进平静的湖泊，醉人的蓝里，有着让人触目生情的哀伤。然而自然只是客观存在的外物罢了，伤者自伤，乐者自乐。千百年来，唯有自然，永远不曾变过。
    湖面下，又安睡着多少已逝的亡灵？
    清水缓缓浸透小汐的鞋，无声地诠释这一种平静。天为陵，地为墓，湖为棺，心为奠，逝者如斯，也归于这种肃穆里。
    小汐默唱着《息魂曲》，空灵的乐曲里，满是缅怀与希翼。
    “小汐，她的魂不在湖里。”紫贝走到她身边，又闭眼沉思了一会，思忖半晌，开口，“周围也找不到她的气。”
    “……难道，她也和我们一样，穿越到另一个世界里了吗？”小汐迎视紫贝，轻道。这样也好，总比做个水鬼好得多。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她……”
    “你从这一刻起，就已经是清水沐了。”波澜不兴的话从玉软花柔的身子里说出竟隐隐有一丝威慑。
    “呜……知道了啦……”
    风，吹起一片涟漪，拂过青丝，掠开一片开阔明远。枝收叶拢，小汐透过障碍一看，前方不远处正是几个野炊的少年。
    不二，桃城，大石，菊丸，手冢，河村，越前也在……小汐微微一怔，虽然知道不打招呼很不礼貌，还是装作没看见地拉着紫贝从小径离开。今天，实在没有什么寒暄的心情呢……
    不二抬头，偶然间看见一抹轻柔的淡紫的影子。浅粉的樱花将那轻软舞成了绕指柔，惊鸿一瞥间消失了，只在那湛蓝的眸子里拂出一道浅波。
    她走了……是她？
    有些遗憾的笑笑，不二继续看着昔日战友们的嘻笑喧闹。
    ……
    ……
    水蓝色的屋子被透入的阳光晕得错浪流波，各异的光斑流动在墙上，自有千变万化的幻美。云岚拥着被子小猫儿一样地蜷缩在床上，紧紧闭着双眼，下决心绝不睁开。
    进屋的少年依靠在墙上无奈地笑笑，骨感的手指轻点了一下眼下的泪痣，凤眸微微一动，缓缓朝云岚这边走过来。
    见云岚动也不动，迹部好笑地说：“小不点，困的话就再睡一会儿。十点正好是国史测验，司机会开车送你去学校。”
    “……不要……”云岚张开眼，刚要发作，就看见一张放大版的的俊脸出现在离自己不到半米的地方，一怔，气话竟一句也说不出来。
    “醒了？那起床吧。收拾一下，本大爷在餐厅等你。”迹部笑得好不开心，顺手揉了揉云岚脑袋上毛茸茸的头发。
    “……知道啦……”低下头，云岚有一种无奈又无力的感觉，一肚子怨气怎么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消失了呢？
    抬头，窗外，天已大亮。
    ……
    夹杂着消毒水味的医院始终是云岚讨厌的地方。手被迹部紧紧攥着，云岚只好乖乖的跟他进去，隐约觉得，迹部似乎有些紧张。
    随着电梯升到顶楼，一个宽阔的大厅呈现在眼前。各类先进机械整齐的排布在各个玻璃隔间里。宽大的走廊通向一间醒目的病房。
    这就是自己曾经睡了两年的病房吗？云岚不知道，只是不知为什么的有一种熟悉感。
    抬头看一眼迹部，云岚发现那张俊脸上早没有一丝笑意。眉毛蹙起，双眼哀伤，没有往日目空一切的霸气。心头一动，云岚禁不住轻轻唤他：“哥……”
    迹部低头看她，浅浅的扯开一抹笑，伸手揉揉云岚软软嫩嫩的头发，说：“去吧……”之后，缓缓松开了手。
    “哦……”被松开的手，空落落的。云岚觉得莫名的不舒服，却也乖乖的向前走。
    蓦的，她心中警铃大响，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对劲充斥心头。一步，一步，又一步，云岚想要停下，可是好像有强大的力量推她向前，不能停下，只能迈步，向前面那张徐徐开启的，未知的大门走去。
    汗，禁不住，滑落……
    一滴，一滴……
    “不……”云岚的眼泪汹涌而出，拼劲向迹部跑去，扑到他的怀里，嚎啕大哭，“不……不要去……”
    “怎么了，小不点？”迹部慌忙地抱住云岚。自从云岚醒来，他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哭……
    “呜……”云岚不说话，只是哭。……她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力威压，好强，好强，自己差他好远……前面很危险，她不能去……她不想离开这里，所以不想死……
    “不哭了，啊……我陪你去！”迹部慌慌张张的安慰她，抱起眼前哭做一团的小猫咪。
    打开的门里面，走出一个中年穿白大褂的男人，见到迹部，不卑不亢地行礼：“少爷。”
    “松本先生。”迹部尊重又不失风度的点头还礼，怜惜地看着云岚泪水婆娑可怜兮兮的样子，生生心疼起来，“小不点她……”欲言又止，脸上浮起淡淡的无力与忧伤。
    “交给我吧，”医生淡淡扫过云岚，平静无波的话让云岚突如其来的恐惧，“设备已经准备好，请小姐跟我来。”
    “不……”死死地攥着迹部的衣服不放，云岚把脸深深埋进迹部胸膛，又是泪如雨下。
    迹部无奈，伸手用自己宽厚的手掌将云岚的小手包起，客气的话里有着不容置疑的魄力：“松本先生，我能否陪她进去？”
    “当然可以。少爷，小姐，这边请。”医生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灰色的瞳仁里一闪而过的细微震动无人发觉。
    “请。”迹部道，抱着云岚走了进去。
    ……
    刚被迹部抱进屋，云岚就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抽离到一个布好的结界里，环视四周，触目茫然。强迫自己静下心，云岚的声音依旧有些颤抖：“你……是谁？……要做什么？”
    “我是谁，你不必知道。记得我是你的恩人就好了，小寄灵。”声音明显被改过了。
    “……你！……”云岚大惊。
    “我完成了你‘活下去’的愿望，又给你找了一个这么好的容器，你难道不该感谢我么？”
    “……为什么？……”
    “需要你完成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
    “你不需要知道，办好你的角色就好了。”声音轻笑，“如果你还想继续存在在这里的话。”
    云岚咬牙，似乎想到了什么，眼中缓缓蒸腾出强烈的愤恨。
    声音叹了一口气，慢吞吞说道：“你……好好珍惜吧……”
    ……
    没等云岚有所表示，结界蓦的消弭。云岚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而意识，却诡异地悬在天花板上俯视自己的身体。身体的旁边坐着眉头深锁的迹部。
    骏逸的脸上不见了张狂，不见了傲气，不见了那种金色阳光，只有担忧，发自内心的担忧。
    突然，云岚有一种想要抚摸他脸颊的冲动。并非来自记忆，而是意识里产生的感觉。他是关心自己的，真正关心自己的……
    自己？云岚惊住。盯着床上的身体，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受四散开来……
    眼前，意识开始模糊，云岚眩晕了一会儿，试着张开眼睛。惊讶的发现意识回到了身体里。
    “小不点怎么还没醒？”
    “少爷放心，小姐已经完全康复了，很快就会醒来。”
    “谢谢先生。”
    看到迹部为自己担忧的样子，云岚的眼中突然罩上了一层酸涩。
    四下无语，宁谧得只剩下时光消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