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姐妹亲疏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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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老夫人一早在前厅等着,她喜欢唐守这个谈吐得体的年轻公子。她看得出唐守对玉奴有意,故意带走闲杂人等,还吩咐其他人都不许去后院,所以看到玉语与玉环、唐守一块谈笑风生地来到前厅时,还是吃了一惊,心道,杨玉语这孩子果然心眼颇多,只怕玉奴,哎…
    唐守在杨府这一日过得十分愉快,虽后来与杨玉环交谈不多,但还是从杨老夫人、杨玉语口中听到了玉环从小到大的不少出格趣事,看杨玉环的眼神变得更加生动起来。
    吴芯在这席间自然呆的是越来越不舒服,她的那些事,当时做的时候是想着逆天而行,把杨玉环的命运改变了,如今,那目的没达到,反而让自己现在变得尴尬。杨老夫人说的多是自己淘气之事,但杨玉语口中的那些事,但凡是个正常男子听了,都会对她敬而远之。她不欲点穿杨玉语借着踩她抬高自己的目的,只是想着这顿饭,赶紧吃完吧,她已经有点招架不住唐守不断探究她的眼神了。吃着吃着,心里一横,随便唐守怎么想她吧,那些事确实是自己做过的,她不可能封了众人之口。
    杨玉语的一言一行都是深思熟虑过,这一顿饭,她长袖善舞,哄得老夫人、唐守都很开心,至于玉环那,她想着晚上再去她房间,与她畅谈一番。与亲妹妹始终亲近不起来,她也奇怪的很。
    杨钊比平常回来的晚一些,触不及防地见到了唐守与杨家众人宾主尽欢的场景,顿了半晌。吴芯眼尖,迅速拉他下水。杨钊很快就发现了吴芯的窘境,他这次没有像以前一样挺身而出帮她解围,有心地添油加醋了一番,促狭地看着对他渐生怒气的堂妹。
    吴芯终于熬到唐守要离去了,有玉语的热情相送,她就无需更多礼数了,只想早早回房去。
    杨老夫人在唐守临去前追加了一句:“三日后是玉奴十五岁生辰,还请唐公子届时能到府中作客。”
    听得这个邀请,唐守大悦,转身对着刚刚才如释重负的吴芯说:“原来小姐尚不及十五,我倒是错估了。三日后我必带礼而到。”
    杨玉语脑袋转的飞快,虽对奶奶大办玉奴的生辰不满,但想着能三日后再次见着唐守,也是好事,只是那日玉奴一定会被好好打扮一番,自己如何盖住她的光芒得细细思量了。
    杨钊和吴芯对望一眼,想在生辰后送吴芯去济门寺之事还没向奶奶提呢。以奶奶对玉奴的喜欢程度,怕是舍不得放她走。但太子那边,还是能躲就躲。这生辰,只怕玉奴不想大肆操办,原本就府中热闹一下就好,如今奶奶请了唐守,不知是否还会邀请其他人。
    吴芯太阳穴隐隐作痛。所有的事情像是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是她不能左右的了。身边的人,名义上都是她的亲人,她却从没敢把真实的自己告诉给大家。十五岁生辰,多么可笑啊,如今的她,本该过二十九岁生辰了。年轻的外表下藏着颗老去的心,这把年纪还要与小女生争风吃醋么。如此一想,对杨玉语的气立马消去。在不属于自己的年代里,她仅是孤单单的一个人。
    她瞬间抽离这热闹人间,像灵魂出窍般从上俯视这杨府众人。杨钊的温暖是给予那不知何处去的小杨玉环,杨玉语的算计是给予那一直夺她宠爱的四妹妹,唐守?唐守的和煦是给杨玉环还是给她吴芯呢?
    这是杨钊第二次见到玉奴那厌倦人世的表情,第一次是在玉环从公主那回来时,她像是要挣脱这一切离所有人而去,那一幕他看得仔细,记得清楚。事后他从未问过玉奴,更害怕得知玉奴的答案。醒来后的玉奴再也没有露出过那样的神态。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他呼吸声加重了起来,他在担心,他在害怕。
    唐守则是第一次目睹,前一刻还感觉杨玉环在窘迫,此时她看向他的眼睛里没了任何情感,空洞洞的,像要看透他的人,看透他的心,又像是直接看过了他,看向未知的远方。她真的未满十五么?那神态怎像是放下了这身边的一切,只欲腾空而去呢?不可以就这么让她飞走!
    “我可值得你留下?”这莫名的话从唐守口中蹦出。杨玉语不懂,杨钊懂。神游太虚的吴芯听见了这真切的话,脸上显出犹豫之色,问道:“唐公子刚才可是说了什么?”
    唐守心底也在问:方才可是说了那样一句话?他在恍惚间真把那话说出口了么?他儒雅一笑:“我有点迷糊了,刚才可曾说过话?”
    吴芯茫然。杨钊是在场众人中最能体会唐守心情之人,他向前替唐守圆场说:“唐公子不曾说过什么,玉奴你或许误听了。你现在气色不太好,不如让娉儿送你回房歇息吧。我与玉语送唐公子即可。唐兄,请!”
    唐守说:“玉环小姐请早些歇息。我先告辞,有劳杨兄和玉语小姐了。”
    杨玉语乖巧地陪同杨钊送唐守离府,想着刚才确是依稀听见唐守说了句话,只是究竟说了句什么,因为隔着些距离,没听清楚。杨钊堂兄该是听到了什么,所以才会站出来说话的吧?她向杨钊投去疑问的一眼,杨钊装作没看到,不理会她。
    娉儿小心地伺候着默不作声的吴芯回到房间,她以为玉奴小姐为着这席间被玉语小姐奚落的事生着闷气,愤愤地说:“玉语小姐对小姐所做之事,有些过头了,小姐别为着她气了身子。奴婢看得出来,那唐公子只是对小姐有意。”
    吴芯感激地看着这无时无刻都为自己着想,只对自己好,从来都不离不弃的娉儿,眼眶竟湿润了。自杨老爷逝去后,这是娉儿第一次见到小姐哭,她慌张地掏出丝帕,被小姐阻止了。
    吴芯诚恳地说:“娉儿你自小在我身边,与我处的比亲姐妹还好。今日的事,你也看见了。玉语与我,都不如你与我同心。认真想来,娉儿你对我的照顾,比亲姐姐更多,不如我认你做姐姐吧。”
    娉儿吓得跪倒在地,连连摇头说:“这怎么可以!娉儿只是做娉儿该做的事,怎能逾越了本分。小姐是小姐,娉儿是丫鬟,不能违了这规矩。”
    吴芯知娉儿认死理,她扶起娉儿,慢条斯理地劝着着:“娉儿,除却小姐身份,以年龄来说,你是否年长些,我可是叫得你姐姐?玉奴父母早逝,若不是得三叔收留,只怕也会同你一样,小姐与丫鬟,只不过是际遇的不同,不是死的身份。你迟迟不肯嫁人,只为着能留在我身边,这份深情厚谊,玉奴心底清楚。玉奴从未把你当外人,你若不肯做玉奴的姐姐,可是把玉奴当外人了?你知我性格,若你不肯做我姐姐,我便不再用你照顾了。”
    娉儿一震,玉奴小姐这番话一出,她怎可能拒绝得了,若不能照顾小姐,她还能做什么。她眼睛也红了,回:“玉奴小姐心意,娉儿懂。娉儿打心里就是把小姐当妹妹看,只要小姐高兴,认娉儿做什么都行。”
    吴芯莞尔一笑,抱住娉儿,逗她:“认你做什么都行么?那认你做嫂子呢?”
    娉儿脸红得跟番茄一样,气晕晕地说:“玉奴小姐休得作弄我。”神手去挠吴芯的胳肢窝,吴芯躲向一边,主仆二人闹作一团,连杨玉语进了房间都没发觉。
    杨玉语对下人一向客气,见不惯玉环与下人混在一起,她咳了几声,喝道:“娉儿大胆,怎可这番没规矩!”
    吴芯不悦地回头看向杨玉语,说:“我许娉儿没规矩的。玉语姐姐怎么有空来我这了?”
    杨玉语看向娉儿,示意她出房,说:“我与玉奴你说些姐妹间体己的话,娉儿你先下去吧。”
    娉儿知趣地退下,回着:“我去房前候着,若玉语小姐有事吩咐,在里头唤一声就行。”她这话其实是说给玉奴小姐听的,玉语小姐从来没有与玉奴小姐说过体己话,她有些不放心。
    杨玉语看娉儿出房,羡慕地说:“连丫鬟都对你更好。”
    吴芯不承认也不否认,等着杨玉语说明她来的目的。
    杨玉语叹息一声,说:“玉奴妹妹可在怪我?自小我们就不亲密。母亲生我没一年就怀了你,她把我交给乳娘带,因为她得照料你。我只不过比你大两岁,却被父亲要求让着你。你想要任何东西,他们都给你;我学你一样去求,却被训着说你是姐姐了,不能同妹妹一样。我常想,若没有你,我便不会如此被父母遗忘。你说,我不喜欢你,应不应该?”
    吴芯想了一会,说:“我不怪你不喜欢我;换作我是玉语,也会不喜欢玉奴抢了父亲母亲的宠爱。”
    杨玉语抿了抿嘴,冲吴芯点点头,接着说:“母亲先撒手人寰,父亲也跟着而去。大姐二姐都嫁人,有了归宿。你与我同病相怜,一同被三叔收养,我想着到了洛阳,就真是姐妹二人相依为命了。失了记忆后的你完全没了伤心,不记得父亲,不记得母亲,没有对他们的想念,在洛阳过得快快乐乐,我却还清清楚楚地记着在蜀地的一切,半夜会因着梦到母亲而哭泣,会因看见三叔就想到父亲而难过。我想找人述说,却找不到人。唯一有资格能和我抱头痛哭的你,却根本不会体会到我的心情。”
    吴芯睁大了眼睛,她从没想到每件事都做得漂漂亮亮的玉语会说出这样的心里话。她根本不知道也不曾想过去了解杨玉环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因为她没把自己当成过杨玉环。
    杨玉语牵起吴芯的手,落寞地笑了,说:“小时候我再不喜欢你,都会牵着你在府里乱逛。有时以姐姐身份命令你做些事情,也是很好玩的。来洛阳之后,我们却再也没有手牵手过。我也曾怀疑,你与我真是亲姐妹么?但每次照镜子,我都很确认,你就是我的四妹。奶奶与三叔都更偏心你,因为你受刺激过度失忆,他们一心想补偿你些什么。但他们可知道,有记忆的人,更需要长辈的关心?我认真地做每一件事,学四书五经,学琴棋书画,学针织女红,样样被人夸奖,我很自得,希望以此能博得长辈的喜爱。而你做了什么?每件事情都没做好,三叔和奶奶却还是那边无条件地护着你。你说,我不嫉妒你,又该嫉妒谁去?”
    吴芯用力握紧了玉语的手,她内疚地说:“对不起,玉语姐姐。十岁前的事,我半点都记不得,也从没动过去想起来的心思。这些年来,我是怕与你亲近的。我不知道你心中有这么多的苦。”
    杨玉语说:“你性格天真,做事随性,我知你非故意惹我嫉妒。只是你运气真的很好,人缘也远甚于我。我百般努力都比不过你,这是命中注定的。我不与你争,不与你强。你是我的亲妹妹,让着你,我心甘情愿。我年纪也渐渐大了,迟早要嫁人。是女子都想找个好归宿,奶奶与三叔对我的婚事并不上心,我再着急也不能厚着脸皮去催他们。你才满十五,奶奶就开始张罗你的婚事。这天上地下的对比,我不得不心寒。”
    杨玉语的每句话,都刺痛着吴芯。她知奶奶对自己宠爱更多,但没想过差别竟如此之大。奶奶曾说玉语心思太重,不喜欢她,但不至于不让玉语嫁人啊。她说不出任何一句能反驳玉语的话,模糊地说:“奶奶或许已有打算。”
    杨玉语嗤笑道:“玉奴你无需用这样的话来安慰我。我想得明白,求人不如求己。三叔能将我养大,还给我请了那么多先生教导,对我已经不薄。我本已在多多打听这洛阳城中的公子们,看是否可以找到合适的人嫁了。今天我见到唐守,才觉得踏破铁鞋无觅处。我也不怕妹妹笑话,第一眼我就瞧上了他,在席间亦费劲心思要引他注意。你与他相识在先,我直接问了,你可对他有意?”
    杨玉语问到吴芯的心坎上了。她可对唐守有意,她也说不准。她明明听到了他说,我可值得你留下。她要确认时,他却不承认说过这话。唐守对她可有情?
    杨玉语见吴芯不回答,兀自接着说:“他对你有意,这点,谁都看得出来。你若不喜欢他,我自会一心一意寻机会能嫁给他,不需要在意你的感受;你若喜欢他,我们可以一同嫁给他,你做正室,我做妾室。姐妹同侍一夫,亦无不可。我只想跟你把话先说明白,以免亲姐妹间心生芥蒂。我杨玉语再好强,也懂得爱护妹妹的。”
    吴芯蹭地站了起来,她不可以接受杨玉语的提议,太荒谬了。她心里对唐守有感觉,但没有强烈到非君不嫁那程度。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轨迹,她应该很快会嫁给寿王的。这是她无法去改变的命运。所以对唐守,她究竟能放进多少感情进去,是一点都不敢确定的。可是,要她想象杨玉语嫁给唐守,或者姐妹二人一同嫁给唐守,也是万万不能。杨玉语是唐朝人,对一夫多妻是认同的。吴芯却是来自一夫一妻制的现代,骨子里坚持的是一夫一妻,要她与别人分享爱人,还是与自己的姐姐一同分享,即使杀了她,她也做不到。
    杨玉语像是料到自己的妹妹会有如此反应。她轻轻搂住吴芯,在吴芯的耳边说:“从小到大,我都在让你。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比我多。这一次,我也先让你。但如果你不肯,我却是再也不会退让了。你知道么,我本想在嫁人这事上能赢你一次,能比你更幸福些的。没想到,还是让你抢了先。”
    吴芯傻住,她理解杨玉语,杨玉语所言所行在唐朝都很符合逻辑,并且是已经为她做出让步了。她说服不了杨玉语放弃这些打算,也说服不了自己接受任何一种可能。公主那边的事情还尚无结果,这从长安而来的唐守又给她带来了家里的灾难。
    她与杨玉语之间,就像是死结么,想解都解不开?这样的亲姐妹关系,是不是太不可理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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