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普通的一座山，正值深秋，山林草木繁盛，溪流环绕，偶有鸟鸣声回响山间，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我盘膝坐在一块大石板上，身边立了两人。一人是东方，另一人，一身紫衣，墨发垂腰，一张脸花容月貌夺人心魂，却自有股庄严神圣之韵，令人自惭形秽又觉不可侵犯。这便是之前玉天师傅所说的仙君，名讳尚不知。
    我盘膝而坐，照这位仙君所说，运起筋脉中的真气，照往常的路线运行，送至以脉时便不出所料堵住了，胸口位置开始狡痛，真气马上不受控制四散而匿，全身便一阵抽搐，持续半分钟左右，才渐渐平静下来。
    我收身而起，无奈一笑：“就是这样。刚开始还不大相信，常去试。现在也渐渐习惯了。”
    东方转向那位仙君：“外祖母，阿九她……？”
    “心脉受损，万年难续。”这是那美女仙君依旧清冷的声音。
    原来那仙君却是东方的亲外祖母！因认出我脖子上的深海明珠而将我二人带走，刚刚才相认。至于深海明珠在我身上，而她又如何捎上东方，那就不得不提起一件旧事了。东方将深海明珠赠予我之前，曾用她为宝儿解毒，当时宝儿只道要御猫的血，其实还有一样至要条件她也不知，那便是需要其主族的血破开深海明珠的内层封印。外面那层用御猫血解的封印是后面加的。她不知，但东方却是清楚的很，但他当时也没同我们明说，自己默默做了。后来我脖子上的深海明珠就一直带着他的血气。而这深海明珠，恰是当年东方外祖母随身之物。
    东方外祖母虽然与他相认，在我们面前也以真面目相见，但是说话还是一贯的清冷简洁，令我想起当年初见的东方，感叹他们不愧是血脉相连的祖孙呵。记得东方原来是说她我外祖母产后而亡，刚刚这女子也淡淡解释了一番。原来她本是上界仙君，因修仙至仙君后几千年没有再迈进那最后一步，所以想另辟蹊径以求突破，于是按古修法打算以天地精华为引重塑仙身，却不料塑身到一半时出了意外，仙身未成，仙心游荡在外。几年后才在仙心将散时机缘巧合重投至刚出生的东方的外祖母身上。据她说，当时那婴儿也因早产，产时已魂魄殁散。重新投胎后，她将所剩无几的仙元力几乎全用在了修复内身的先天不足之上，所以前十几年都没法唤醒记忆。直至生东方的母亲时，记忆复苏，之后，留下深海明珠给女儿护体便假死而去，重回仙界……
    “真的没一点办法了吗？”东方沉默半晌复问。
    回答他的是闭上双目的美丽精致的面庞。
    看着东方深蹙的眉头，我却轻轻一笑：“没关系，我外公也说这心脉受损万年难复，我这样也还算好的，反正我没多高的追求，能比常人寿长安稳已是福气了。”
    “心脉受损万年难复？你外祖说的？！”听得这话，刚刚清冷的声音却有些升温，我还从美女仙君的语气听出几分淡淡的急切与期待，双目也瞬间张开，盯着我，仿佛直抵我心。
    “嗯，我娘说我受伤昏睡那会，我外公看过后就扔下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我能理解，只是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说不来。应该跟您说的心脉受损万年难续是一回事吧？”我虽心有疑惑，却也详细地跟她解释了。
    “你外祖名号？”她眼神停在我脸上，这次是含着赤裸裸的期待。
    “我…实不知。”我吞了口口水，心想难道她之前向玉天师傅的询问的竟是我那神秘的外公？如果是，他们到底有何瓜葛？
    “将你右手伸来！”我伸出手去，眼前紫光一闪，手已是被她扣住，有清冷气流从手上快速驱入我身心，但是感觉很平和舒适，生不出丝毫抗拒之心。
    “果然是……”她松了我的手，面上神色已平静下来，冷清，似乎又有几分不明的失落。
    “是什么？”我忍不住相问。
    “我问，你好好答。”也没等我允话，她接着开口，“你母亲有一半九尾狐的血统？”
    “嗯。”
    “你母亲和修道人结合产下了你？”
    “嗯。”
    “你生而人身，却有妖根，只是你的妖根却被他拔除了……”说到后来她又缓缓闭上双目。
    “生而人身、有妖根？”想起自己从蛋壳出来时是个娃娃，但又能修出妖丹，于是释然，“算是吧。只是您说谁、谁除了我的妖根？为什么？”对于她后一句话，我又满心疑惑。
    “除了他，还有谁……”她的话像是回答我，却更像是说给她自己听。她已松开我的手，背身朝北望去。这身形明明是冷艳无双，可此时在我看来，却奇异地温婉无比。想是思想处在回忆与缅怀中，连周身的空气都沾染了人间烟火，不似先前的清冷。
    我一时也忘记了心中的疑问，沉浸在这种氛围中不忍开口。
    东方与我并肩，一起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人。那是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人，他的心绪应该更受感染吧。从来未见的外婆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相逢，人生真的很奇妙。仙人的情感更是让人不可捉摸。就像……我那位外公。没意外的话，他应该也是上界仙人，居然没来得及让我这个外孙见上他一面就神龙摆尾了，留下那一句有关我伤势的话也意味不明。在我的内心，把他当作传说的同时，大概也有种陌生人的感觉。大圣当年说的那人，包括与我外公有旧，结合最近的消息，和今天的遭遇，我心中有过许多猜测，可那个关键的人，却从未给我证实的机会，哪怕丁点的提示，和浅浅的一面。而眼前这位，恐怕也不会认真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吧……
    果然，待我从自己思绪中回过神来，却发现面前已是仙踪无影。扭头看东方，却见他目光向东，若有所思。
    在内心悠悠叹了口气，很快收拾好心情，笑道：“大哥，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