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沧蓝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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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开了,眼前是一个更大的厅室,依然是海蓝色玉石墙壁海蓝色玉石地面,墙壁上依然是相依盛开的彼岸花。不同的是这空旷的大厅的右边墙下坐着一个人。水蓝色玉石宝座,里面盛开着相依的曼珠沙华。那是一个俊美的男子,微斜着身子右手手肘搁在椅子扶手上,秀丽的下巴搁在手背上;闭着双眼,神情安详静谧;水蓝色的宽袖长袍,上面绣着闭合的彼岸花,雪白的丝质腰带,那是沧蓝国国君的装束。
那是一个静谧的男子,有些慵懒的斜倚在水蓝与艳红之中,流动着恬然,但是,似乎还有挥之不去的哀愁悲凉,是深入骨髓的,隐藏不住。
流沧长身立于门中,神色淡然,静静的注视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谜一般的男子。
良久,那宝座上的男子动了动,慢慢的张开眼,宝蓝色的美丽眸眼,有些迷茫,眸光缓缓的转向流沧,恬静流转,微微一笑,俊逸温和。
流沧依然是淡淡的神色,回以淡淡的微笑。
男子似是有些惊讶,随即是了然的微笑。男子静静的看了流沧一会,缓缓的收手坐正,向流沧招了招手。
流沧移步向他走去。
流沧跪在他的面前,双手执起男子男子苍白修长的右手缓缓的举到额上轻碰了一下,恭声道:“王。”抬起头虞城的看着男子。
男子似是轻轻叹息一声,微笑着轻抚流沧墨黑的发丝,温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看起来跟流沧一般的年纪却叫流沧孩子,但是流沧并没有觉得别扭。流沧知道,面前这个男子确实是沧蓝国曾经的国君,只是不知道是哪一代的。想当然他的年纪肯定不是他外表所表现出来的这般年轻。
“王,臣是沧蓝国第三千零六任神官流沧。”
“三千零六?”男子水蓝色的眸子变得悠远起来,有些迷茫有些叹惋,“已经过了这么久了。”男子又呢喃了一声。
流沧仍是虞城的看着他,只是眼中有了些微悲凉的神色。
男子微微一叹,怜悯的看了看流沧,左手微抬,食指虚划半个圆,流沧身后瞬间出现一座水蓝色的宝座。
男子拉起流沧的手,微微一笑,指着流沧身后的宝座道:“孩子,坐。”
“是,王。”
流沧起身,坐在男子的对面。
“流沧?为何叫流沧?”男子秀美微蹙,疑惑的沉吟。
“王,父亲说流沧是不慎流失在轩辕国的,我是在轩辕国长大的,一直都叫流沧。”
“轩辕国?”
“现今墨斐大陆上国力最强盛的国家之一。”听到那声轩辕国,流沧的心里一纠。自己遗忘的一切都与自己长大的那个轩辕国有关。
“嗯。”
墨斐大陆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物非人非,自己活的太久了,徒留满心荒凉。
男子低头看看自己海蓝色衣襟上的彼岸花,伸手眷恋的轻抚,抬头看向流沧,问,“你不问我是谁吗?”
流沧神色泰然语气虞城,道:“你是沧蓝国的国君,我的王。”
男子轻笑一声,流动清灵,眼里却有看不见底的孤寂悲凉。
“你说得对,我是沧蓝国的国君。”男子,目光悠悠的看着水蓝壁上的曼珠沙华,“曾经是。”声音极轻极轻,飘忽轻叹,在寂静空旷的大厅里却听得真切,幽幽回荡。
男子看向流沧,微微一笑,又看向那处盛开的曼珠沙华,似极力的回忆,“我叫沧蓝夜,沧蓝国第一百任国君。”
沧蓝夜?
流沧的心里“咯噔”一下。
古籍上记载国君沧蓝夜继位的那天,沧蓝国的国花彼岸花第二次盛开,满国满城,艳红如血,妖冶夺目。
至今三千多年,沧蓝国的彼岸花只开放过两次,一次是第一位国君沧蓝瑾迟即位是再一次就是第一百任国君夜继位的那天。
流沧有些微惊讶的看着眼前年轻俊美浑身透着凄凉哀伤气息的古老君主,疑惑冲口而出:“王,为何……”
沧蓝夜抬起右手轻摆一下,微微一笑,那笑里尽是时间的风霜岁月的沧桑,凄丽绝然,他用低喃似的平静声调开始对流沧叙述。
他首先笑着抬眼看流沧说了一句“我喜欢彼岸花,盛开的彼岸花,它们是这样的妖艳凄美,孤傲而悲凉。悲伤的回忆。”
流沧心里又震了一下,盛开的彼岸花,那徘徊不去的小小温暖。
看到流沧表面上似乎很平静淡然的神色,沧蓝夜怜悯的看着他,低低的轻叹一声,安抚小孩似的摸摸他的头。
流沧心里那个决口似乎被人扣动了一下,微颤颤的激灵灵的似乎不胜重负就要决堤失守,差点忍不住想伏在古老国君的腿上哀恸悲哭。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他是沧蓝国的神官,而他是自己古老的王,身份有别,而偏偏这个古老哀戚的君主却能一眼看穿自己的内心。
沧蓝夜微抬头看着看向不知名的虚空开始叙述。
他首先说的是第一任沧蓝国君沧蓝瑾迟的故事,那些不为人所知的故事,不被记载在典籍上的故事。
神秘幽深的沧蓝海,那里居住着不为人知的种族,他们生活安宁祥和与世无争,起初是一些散居在海底的小族群,没有等级之分。
沧蓝瑾迟是一个带点忧郁气质的俊美少年,他性格温和却有点孤僻不善与人交往。但是这一缺点在和平的族群中并没有受到人们的排斥,善良的人们只是更加怜悯他,对他极是关爱的。而那个孤僻的少年总是以淡淡忧郁的笑来回应人门。
少年的父母也不会觉得他这是丢他们的面子,也是很爱他的,只是有时会露出担忧的神情,偷偷的轻声叹气。
少年沧蓝瑾迟喜欢沧蓝海下终年不开的彼岸花,甚至是到了痴迷的地步。他每天每天都对着那些从来没有盛开过的彼岸花,或是怜爱的轻抚低语呢喃,或是静静的痴痴凝望。在少年的单薄的生命里除了那不愿展颜的彼岸花,似乎再也找不到什么可以令他如此专注的事物了。
可是沧蓝海下的人民是善良的,纯洁干净得不染一丝杂质,他们互相敬爱平和相处,他们是爱那个忧郁单薄的少年的。当然终古也不例外,终古是少年的邻居,只比少年大两岁。终古也是爱那个有着忧郁水蓝色眼眸的少年的,但是终古知道自己的爱与别人的爱是不一样的。
少年沧蓝瑾迟的眼里只有那闭合的彼岸花,但他也是沧蓝海的孩子,他也是纯洁善良的,他也是爱着这里的人们的,只是他不善于表达而已,只是他更爱那铺满海底的彼岸花而已,或许说这两种爱在性质上是不一样的。就像终古对他的爱和人们对他的爱一样,是不同的。
“瑾迟,瑾迟,我给你带饭来了。”一样是少年的终古小心翼翼的捧着食盒急急的奔走而来,还没完全褪去稚气的英俊的脸上是欢愉满足的表情。
少年瑾迟转过头对他微微一笑,终古有些傻了,捧着食盒站在瑾迟的面前,愣愣的傻笑。
少年瑾迟站了起来,接过终古手中的食盒,微微一笑,道:“谢谢你,终古。”
终古傻傻的扰扰头,傻傻的笑。
对于终古而言,这个忧郁的少年就是他的全部,能帮助他能让他露出笑容,自己的心里就会涌满甜丝丝的温暖,涨满整个心田。虽然瑾迟给他的始终是礼貌而略显生疏的笑,虽然他知道瑾迟的眼里只有那些摇曳在海里的彼岸花。他只是想对他好而已,仅此而已,他不奢求别的。
沧蓝海是美丽的生动的,蔚蓝的海水,柔柔的包围着他的孩子们。但,同时她也是忧郁的,略显冰冷的蓝,透着挥之不去的寂寞气息。沧蓝瑾迟就是这沧蓝海的化身,那样纤柔俊美那样寂寞忧郁却又那般坚韧决绝。
瑾迟重又蹲下来,打开食盒边吃边专心的看着面前微微摇动的曼珠沙华,单薄的唇角微微上翘。
终古站在那里,看着他,心里泛起复杂的情绪,酸涩的心痛的却有点无能无力的挫败感。
沧蓝海下的风微微的吹送着,化不去那更横在两个少年之间的膈膜,更吹不走那遍布整个沧蓝海域的彼岸花。
终古蹲下来轻柔的拂开那缕垂落食盒的发丝,瑾迟下意识的缩避了一下,转头对那个有些尴尬的少年柔柔一笑。
少年也苦涩的对他笑了,对他,他一直都是温柔细心的,微笑着守在他的身边。
瑾迟有时候觉得自己是整个沧蓝海里最卑鄙自私的人了,心安理得的享受终古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意,却残忍的给与他不真实的虚幻的微笑。他有时候觉的自己并不配做沧蓝海的孩子,他想着有一天能带着自己喜爱的彼岸花隐居起来,静静的等待他开花。他坚信自己的彼岸花是会盛开的,所以他守护着它们让它们感觉到自己的爱意。即使离开沧蓝海,瑾迟想,他也是愿意的,只要他的曼珠沙华能够盛开。
瑾迟轻抚着面前的曼珠沙华悠悠的道:“终古,你知道吗?它们是孤寂的,它们把悲凉的记忆锁住了,所以它们一直没有盛开。”
“悲伤的记忆?”
“对,悲伤的回忆。我爱它们,我想看它们盛开的样子。我想要知道它们为什么悲伤,我想抚平它们的悲伤。”瑾迟的语气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坚持与深情。
终古看着他微微的笑开了,柔声道:“我相信你说的。你一定会看到盛开的彼岸花的。”终古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如炬,有一种握天地与手上的霸气。
瑾迟看着他,有瞬间的失神,这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深遂黝黑却又亮如星辰明如皓月,纯洁高华。
自己从来都没有认真的看过他一眼,因为自己的眼里只有含着悲凉的彼岸花。
自从那天后,终古很久没有来给瑾迟送饭了,准确的说,是瑾迟很久没有见过终古了。以前即使不是送饭的时间,终古也会来看自己的,静静的站在自己身边,静静的注视着自己,一如自己注视着那彼岸花那样。
现在忽然间没有看到那个静静的守护着自己的男子,瑾迟觉得有点儿失落,只是一点点而已。瑾迟也没有去打听终古的去向,是不愿意见自己厌倦了自己还是去了什么地方,瑾迟都不关心了,他关心的只有他的彼岸花。瑾迟很快就忘记这个少年带给他的失落。
瑾迟想这样也好,那个男子该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的,自己并不适合他,自己给不了他想要的。瑾迟也这样想过,有时,人们的感情是很脆弱的。可是瑾迟又想,终古的感情看起来并不是会是如此脆弱的。
瑾迟依然,每日每日痴痴的看着抚着他的哀伤的彼岸花,而时光荏苒匆匆流逝,滑过不留痕迹,瑾迟的彼岸花依旧如故,没有丝毫盛开的迹象。
瑾迟越发的沉默忧郁哀戚了。
没有人给瑾迟送饭了,瑾迟也不觉得有什么,吃少一顿对自己来说并没什么不同的。只是日渐消瘦了些,父母看着心痛,问了瑾迟才知道终古已经很久没有给瑾迟带饭了。瑾迟的父母去询问终古的去向,得知终古已经离家两个月了,终古走得匆忙,他的父母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去干什么。瑾迟听了,若有所思,淡淡的笑了。
这以后瑾迟的午饭是母亲带来的,每次那个美丽的妇人都会用心痛哀伤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她不会像终古那样静静的呆在瑾迟的身边,静静的陪着瑾迟痴看他的彼岸花,她很快就会走的,似乎是再看多这个令人心痛的儿子一眼自己就会忍不住掉眼泪的。
瑾迟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不孝的儿子,不但没有照顾好自己的父母,反而让他们如此担心哀伤。
沧蓝夜说到这里顿了顿,眼光还是看着那虚空,空茫茫的没有焦距。
流沧问:“那叫终古的少年真的厌倦了瑾迟国君吗?”
沧蓝夜看向流沧,微微一笑,反问道:“孩子,你认为人的感情真的是脆弱的吗?”
流沧也笑,坚定的摇摇头,语气平静的道:“不。至少像终古那样人的感情绝对不会是如此脆弱的。但是有时候,太过执着的感情,却是悲凉哀伤的。”
沧蓝夜水蓝色的眼眸深了深,轻声道:“对,太过执着的感情大多是悲凉哀伤的,就像瑾迟深爱着彼岸花那样。”
“终古去了哪?他后来有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