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之三 树林里的眼睛(下)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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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
    孙平被吊在此处已经三天了。
    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心思也恍惚,有些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他费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所见,却只是令他更加疑惑。
    我为何会身在此处呢?
    他慢慢地回想,记忆一点一点回来,终于,他想起来了,然而眼前的现实却更像是一场噩梦。
    他不过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安分守己,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何就落到了被人刑囚的地步了?即便是最可怕的噩梦里也没出现过的各种刑具,为何都挂在他身上?
    那一日,他好不容易劝得哑妹打消了轻生的念头。哑妹身世堪怜,人又温柔可爱,他不禁对她生出一股怜爱之情,当下便表明了心意,哑妹含羞表示自己也恋慕着他。惊喜之余,两人便互许了终身。当晚,他留宿在哑妹房里,一夜缱绻之后,他回家去准备成亲事宜。
    谁知,这一去,便再也没法回头。原来,刘家的家丁正在他家守着,见了他,不由分说先是一顿好打,再捆了他拖回刘家镇。
    孙平知道是走漏了消息,当时他凭着一股热血带了哑妹出来,原本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并不曾料想到自己竟会陷入如此地步。
    这三天来,他们用了各种办法逼他说出哑妹的所在,只是他既然与哑妹定了婚事,又怎么能做出这种背信忘义的混事!
    少不得多挨几顿打,挺挺也就过去了。孙平如此安慰自己,再次为自己下了决心。
    “吱呀——”远远传来一声似乎是腐朽小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谄媚的声音道:“公子,您来啦。”
    孙平震了震,莫非是那刘家公子亲自来了?
    “嗯。”一个极其冷淡的声音传来,“你们给他用刑了?”
    那狗腿子慌忙道:“小人哪敢坏您的兴致啊,只略略打了几鞭,就等着您来料理呢。”
    “哼。”那人并不答应,只是冷哼了一声。
    孙平心下骇然,这三日下来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了,这竟然还是“只略略打了几鞭”?
    转眼间,那人已来至孙平面前。他正眼也不瞧孙平一眼,只道:“拖到刑堂去。”
    须臾就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来拖了孙平到刑堂上,并将他两手吊平在木桩上。
    那刘公子坐在奴才为他准备的椅子上,问道:“哑妹是你带走的?”
    孙平昏昏沉沉的抬起头来,看向那刘公子,面上不由露出一抹讶色。原本他以为这刘公子定是脑满肠肥的纨绔子弟,不料竟生得眉清目秀,相貌堂堂,只是眉眼稍微浮肿,似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啪!”那看管孙平的狗腿子见孙平愣住,竟狠劲扇了他一个巴掌,骂道:“混帐东西!公子问话你敢不应!”
    孙平回过神,但仍是将头转至一边,不答。
    那狗腿气结,正要再打,却听那刘公子冷笑一声,道:“不错不错,倒是有两分骨气。”
    那狗腿听了,竟喜不自胜道:“公子,可是要上大刑?”
    “先来最轻的吧,我倒是要看看他挺得过几场。”
    须臾,那狗腿捧了根鞭子过来,孙平暗吸口气,准备和往日一样挺过这场毒打。
    不料那狗腿却仿佛看透他的想法一样,得意洋洋的将那鞭子展开,原来竟是根铁鞭,且鞭身各处皆露出尖锐的铁片,分明是特意打造成如此的样子。
    孙平面色发白,那刘公子眼中却透出一股兴奋之色,目光炯炯的看着那狗腿子执鞭步步朝孙平逼近。
    “噗——”铁鞭嵌入皮肉,又使劲抽出,鞭上带出些许肉屑。
    “啊!”疼痛太过剧烈,孙平竟只能发出短促的惨叫,鞭子所过之处,犹如火烧一般。铁鞭每落下一次,就会带起一小片血雾,那是孙平身上皮肉被撕裂所飞溅出的血。
    不一会,孙平就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但是他马上又醒了过来,皆因那狗腿子泼水将他浇醒。
    孙平只觉气若游丝,整个身子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但那刘公子却并不罢休,只见那狗腿子看孙平醒了过来,又狞笑着凑了上来,身后两个家丁抬着个装满水的木桶。
    那狗腿子指着木桶冲孙平狞笑道:“你猜这里头是什么水?”
    孙平话也说不出,只是无力垂着头。
    “告诉你罢,这是盐水,瞧你这满身伤的,这可是公子可怜你给你治伤呢!”
    “不,不不!”孙平面色发白,浑身颤抖起来。
    那狗腿不顾孙平剧烈挣扎,舀了一盆盐水就朝他身上泼去!
    “啊——”孙平再顾不得其他,尖声惨叫起来。
    “哈哈哈……”看着孙平狼狈模样,刘公子一伙人竟哄然大笑起来,分明是以此取乐。
    孙平两眼一黑,又晕了过去。
    和前次一样,他很快又被弄醒了。
    刘公子手里正把玩着一把制作精巧烤得通红的匕首,见他醒来,便道:“如何?你是要招呢,还是要受刑,让本公子再乐一场?”边说着边将匕首凑近孙平,作出要剜眼睛的架势。
    孙平面上一丝血色也无,浑身哆嗦,连声道:“我招,我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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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平蹒跚着朝村外后山走去,身后刘府家丁正虎视眈眈的跟着。他遍体疼痛,走一步都要喘上几口气,却又不得不作低陪着笑脸,生怕又招来私刑。
    然而,每靠近树林一步,他的心里越是沉重一分。
    哑妹……
    老天保佑让哑妹正好出门去罢,省的被这些畜生找到!不,不行,哑妹若是不在,我这条命就不保了……
    孙平心里左思右想,终是没有两全之策,不论他再怎么不愿,路到底还是走到了尽头,哑妹暂住的那间猎户小屋显露在了众人眼前。
    “哑妹就在此处?”刘公子问道。
    孙平闭了闭眼,无言点头。
    “来人,把那不识抬举的小贱人给我揪出来!”
    “是!”众家丁如狼似虎般朝小屋奔去。
    哑妹闻得外面似有人声,她想是孙平来了,喜笑颜开的跑了出来,却忽见一群壮汉恶狠狠朝她扑来,不由愣了一下,抬眼却又见孙平正转过脸去站在那刘公子身旁,她面上的喜色渐渐被犹疑所代替,正欲上前质询,无奈刘府家丁已逼至眼前,急匆匆间只来得及投去一瞥,便咬咬牙狠心朝树林里逃去。
    “追——”刘公子及一群家丁紧追在后。
    哑妹终究是弱质女流,虽奋力逃了一段,到底敌不过刘府家丁的脚力,不一会就被抓住,两手皆被摁住跪倒在地上。
    刘公子从后面走上前来,抬手就扇了哑妹一巴掌,骂道:“贱人,叫你跑!”
    哑妹被扇得头偏向一边,但仍是不住地挣扎着试图挣开钳制。
    刘公子气极,左右开弓连续扇了哑妹十几个巴掌,气喘吁吁地骂道:“不识抬举的贱人,竟然还想跑!”
    哑妹嘴角渗出血丝,她恨恨地瞪向那刘公子,新仇旧恨,她恨不得将他抽筋拔骨!
    刘公子被哑妹眼刀刺得心头震了一震,不由后退一步,却又恼羞成怒地上前揪住哑妹衣领,道:“贱人,还不死心,看我剥光你衣物,教你还如何跑得了!”说着,就要去撕哑妹的衣领。
    旁边众家丁皆“嘿嘿嘿”地笑起来,把眼光针一样钉在哑妹身上。
    哑妹眼中浮出惊恐之色,挣扎得愈发剧烈起来,她恨极,迎面啐了口唾沫在那刘公子脸上。
    刘公子脸色涨得通红,显是气到了极点,眼中暴虐之气猛涨,他不再撕哑妹衣服,将双手收紧扣住哑妹脖子,口中骂道:“贱人,我杀了你!”
    众家丁亦惴惴起来,竟无人敢上前劝阻。
    此时,跟在众人身后的孙平好不容易赶到,他眼见刘公子暴行,忽然手脚发冷,浑身抖颤不已。
    刘公子双手愈收愈紧,已是用了死劲。
    哑妹脸色渐渐发紫,她远远看见了孙平,虽有心上前却再无力挣扎,万千疑问皆吞回肚里,她眼角慢慢滚出泪珠,死心般闭上了双眼。
    孙平忽然一震,被烫着了一般惊跳起来,“啊——”他突然疯了一般叫出来,猛地朝刘公子撞去。刘公子被他撞得身子一歪,不由松开了双手。
    说时迟那时快,孙平拉住哑妹的手就跑,两人踉踉跄跄的朝树林深处跑去。
    “混帐,快追啊!”刘公子跳起来,气急败坏地命令道。
    众家丁回过神来,一窝蜂地追去。
    孙平和哑妹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前跑着,然而那身后的追赶声却愈来愈逼近。
    快跑,快跑!他二人心急如焚,恨不得肋下生了双翼,可以飞出这生天……
    然而身后的追兵却渐渐赶到,将他二人包抄在中间。
    孙平面上渐渐浮出绝望之色,事到如今,他二人皆别想善终了。
    “嘻嘻。”
    忽然,似乎是树林深处又似乎是树林上空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眼前这树林忽然变得幽深起来,天色也似乎比之前黑多了。
    众人心里有些惊疑,望望四周却似乎并无甚么不妥。
    刘公子赶上众人,他取出先前的匕首,恶狠狠道:“竟敢一再忤逆于我,今日你二人就曝尸在这荒野罢!”边说着边向二人逼近,举起匕首就要刺下!
    “嘻嘻……”忽然,树林里再次响起那诡异的笑声。
    刘公子的身子突然顿了一顿,仿佛被谁施了定身咒一般。
    树林里的天色愈加黑起来,那些树木的枝桠仿佛人的四肢般伸向高空,四周忽然变得迷蒙起来。
    “嘻嘻。姐姐,您若再不快点,他二人就要曝尸荒野啰。”
    树林里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似是又多了一人的气息。那人似是幽幽太息,一道轻柔的声音传出:“你何时才改得了这爱顽的毛病。”
    那清脆的声音又笑道:“嘻嘻,姐姐,莫说我爱顽,只怕我不爱顽,到时你又要怪这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处清静所在被人污了去了。”
    那轻柔的声音又叹道:“总归是你的理多,污了去岂不是正好称了你的意。”
    “嘻嘻,正是正是,在此处呆了几十年,人家早腻烦了,趁此机会换个地方才好呢!至于这些人,”那清脆的声音忽然又变得幽怨诡谲起来:“不如全杀了罢。”
    众人正惊疑不定间,忽然眼前一花,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已立在不远处,定睛看去,皆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呆在当场。
    只见那青色身影却原来是一身着湖水绿衣裳的女子,衣袂飘飘,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脆生生立在白色身影一旁,分明是个绝色佳人!再看那白色身影,更是大吃一惊,那绿衣女子已是极其娇美了,但与这女子一比,顿时小巫见大巫,成了中人之姿。那眉间似颦非颦,低垂的眼皮似合非合,身子只那么微微侧立着便觉着有无限旖旎,端是风情万种却又圣洁无比,让人只看一眼便生出不该再看的愧惭之意,顿觉她若是那天边的白云,自个儿就是那脚下任人踩踏的污泥,便是立在她面前也是不该的。
    众人被二位女子惊呆,怔怔出神之际,忽然听得孙平叫道:“二位仙女姐姐救命!”
    原来这二位女子正是当日指点孙平的翠儿姐妹。
    那翠儿转身看见孙平,伸出一指一点,竟将他推出老远,口中笑骂道:“原来是你这背信忘义的小人!”
    孙平顿时满脸惭色,再不敢吱声,当日翠儿教他莫做亏心事,他却将刘公子一伙带来抓哑妹,可不是背信忘义!
    “哈哈哈,”刘公子忽然发出一阵大笑,只见他整了整身上衣裳,摇起羽扇,作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躬身向那白衣女子作揖道:“刘某今日得以结识二位小姐,真是三生有幸,但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翠儿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斜斜睨着那刘公子。白衣女子颦起蛾眉,一扬袖,那刘公子便蹬蹬蹬退后几步,露出惊异之色左顾右盼,似在寻找甚么事物似的。
    白衣女子些微不耐,唤道:“翠儿。”
    “是,姐姐。马上就好,决不会污了您的眼睛。”
    翠儿眼中透出诡异之色,似笑非笑朝刘公子及众家丁走去,她所到之处竟冒出阵阵黑雾,不一会竟将刘公子一伙人笼罩其中,外面再看不出甚么端倪。忽然,黑雾中传出一声惊恐至极的惨叫,为这阴森的天色更添了几分恐怖。
    树林里的树木忽然齐齐摇晃起来,似有无数鬼魅在张牙舞爪,偶有林外透进的一点光也变得绿萤萤的,就像是那树林里的眼睛正发出兴奋的光芒注视着这一切。
    白衣女子侧过头,不再看向场中,忽然,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失声唤道:“采然?”
    她朝跌倒在地的哑妹走去,扶住她臂膀,唤道:“是你么,采然?”
    哑妹只是懵懂地看着她。
    她微微叹惜:“也罢,你定是早已不记得前事了。”又肃整神色指着孙平道:“那人负心薄幸,我替你杀了他!”
    哑妹虽被一番变故惊呆,此时却惊醒过来,慌忙拉住白衣女子,不让她去害孙平。
    “为何?”
    哑妹比划道:他虽有错,却是被逼的。
    “你不怪他?若非他皮肉耐不得痛,今日你也不必落到如此地步。”
    哑妹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道:我心里自是怨他,但他既是我夫君,我焉能看他在我眼前被杀。
    白衣女子道:“你不怕日后他再负你?”
    哑妹摇头道:他虽不好,却是我自己挑的丈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便是他有各种不是,也只得我自个儿担着了。
    白衣女子道:“你如此待他,他却未必如此待你。莫不如你随我走罢,尘世多扰攘,不若山中岁月自在。”
    哑妹依依望向孙平,神情似怨似怒似爱似怜,终究还是摇头回绝了。
    白衣女子呆了半晌,哀怜地抚着哑妹脸颊叹道:“唉,你还是如此,将情之一字看得比甚么都重,但愿你这世得的是个好归宿,莫要到头来又是一场空罢。”
    孙平在一旁看白衣女子与哑妹对话,心里早就悔之不及,一脸愧色。
    此时黑雾之中各种惊恐至极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听了不由教人泛起鸡皮,只觉一片阴气渗入后背,不由冷汗直冒。
    “嘻嘻嘻……咯咯咯……”也不知翠儿在里头做些甚么,竟然嘻嘻哈哈笑个不住,仿佛见了甚么天大好顽的事。
    大约一炷香时候过去,黑雾渐渐散去,天色亦渐渐发亮,翠儿自黑雾中走出,身后竟再无一人,刘公子一行人却凭空不见了踪影,而林木间的土地却似乎变得比先前暗红许多。
    孙平定睛朝翠儿看去,却见她唇边有一道可疑的血迹,她笑意盈盈地走到白衣女子跟前,嗔道:“那刘公子的心真是难以入口,又黑又臭,我只咬了一口便都吐掉了。”
    白衣女子拭去她唇边血丝,叹道:“谁教你要去吃那东西!”
    孙平先前已是惊疑不定,此时听得两人话语,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倒吸了口气。
    翠儿转过头来,一步一步靠近孙平,轻声问道:“怎么,你怕啦?”
    孙平退后几步,低头道:“不,不敢。”
    “哼,”翠儿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骂道:“贪生怕死的小人,亏我先前还好心提点你!”
    孙平心里一惊,思及那刘公子虽是一副贵公子样,素日行径却比之厉鬼尤甚,而自个儿如今却端起架子计较起救命恩人来,岂不是成了真正的小人行径!当下犹如醍醐灌顶,醒悟过来,立马跪地长拜道:“小人多谢仙女姐姐救命大恩!”
    “呵呵呵,”翠儿拍手笑得前俯后仰,冲白衣女子道:“姐姐你看,他还叫我仙女呢!这仙不仙,人不人,鬼不鬼的,好笑,真真好笑!”
    白衣女子微勾了勾唇角,道:“好了,你莫调皮了。教他起来罢,他虽要拜,我们却不能受的。”
    又对孙平道:“经此一事,你有何话说?”
    孙平垂头,道:“小人心里惭愧,悔之晚矣!”
    翠儿笑道:“知道惭愧就好,没白费了你仙女姐姐的一番教导。”
    白衣女子道:“你与采然,”顿了一顿,“不,你与哑妹既已度过此劫,想必日后应有福报,切莫不知珍惜,负了哑妹一片真心。”
    孙平恭敬应道:“是,小人省得,今生今世若辜负了哑妹,便教我天打五雷轰,死无葬身之地!”
    哑妹听得此言,眼中露出惊喜,不由落下泪来。
    白衣女子自身上取出一物,将它放于哑妹手心,叹道:“你既不愿与我同行,我亦不强求,各人皆有缘法,你我缘尽于此,你向来与我不同,你……”白衣女子怔怔出神,眉间浮上一抹哀色,半晌方道:“此物你收在身边,虽无甚好处,但或可抵挡些邪气,保你不被宵小近身。”
    哑妹虽听得迷迷糊糊,却也知道她并无害她之意,便收下那物,但见那物莹白一小片,似玉非玉,似石非石,便有些疑惑。
    白衣女子道:“你且不必去猜那是何物,只管带着。”
    哑妹点了点头,将那物贴身收了起来。
    白衣女子道:“你我就此别过,你夫妻二人下山之后,离刘家镇远些的他处过活罢。”说罢,便携了翠儿就走,眼看着不过走了几步竟已离了老远,瞬间便隐去了身影。
    孙平见翠儿姐妹已然离去,便上前拉住哑妹双手,二人对视,无语凝咽,似悲似喜,似有千言万语待说,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孙平心中有愧,待要开口,哑妹便伸手掩住,摇了摇头,轻轻将头靠于他臂膀。
    孙平揽紧哑妹,二人劫后余生,此时总算尘埃落定。
    林梢间阳光透进来,静静投于两人身上,见证着这两人的一刻。
    此后二人离了此处,寻了一处和刘家再无瓜葛的地方过活,日子倒也安稳。
    且说孙平哑妹离去后,那林间树梢上渐渐显出两个身影,那白衣女子目送着哑妹身影下山,待她愈走愈远渐渐不见了踪迹方罢。
    “姐姐,你何苦惦记着她,她那里可不知道感激!”
    “唉……”白衣女子幽幽叹道,“前尘已不可追,她亦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翠儿气道:“姐姐倒大方,竟将自己的小块骸骨送予她!那物带了你的道行,等闲鼠辈轻易靠近不得。你若真舍不得她,倒不如我去杀了她,将她魂魄带来给你长伴左右好了,从今以后你们姐妹可就团圆了!”
    白衣女子弹了翠儿额头一记,笑道:“你这蹄子,最近愈发无状起来了!你这吃的是哪门子飞醋,如今我的妹妹可不就是你,哪还有什么姐妹!好了,咱们也走罢,去寻一处你喜欢的地方暂住好了。”
    翠儿听了这话又欢喜起来:“是,姐姐,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兴冲冲地朝竹林而去。
    白衣女子最后一眼望向那山下万丈红尘,微微怅然,瞬即敛起心思,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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