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好梦欲成又还觉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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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第二日丹阳和苍展又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早膳桌上,面不改色地大吃特吃,沉香郁闷了,不是受了重伤,怎么一晚上就好了?
丹阳瞄一眼沉香,发现她正瞪着自己,丹阳摸摸脸,“月儿,我脸上的药洗干净了?”
“洗干净了,怎么……啊啊那个乖巧胜碧的大小姐?别管她!”
“也是!”丹阳点点头,开始喝粥。明冁先喝完,抬眼就见积秋哀怨的眼神。明冁放下筷子直直回望,直到积秋低下头,明冁这才皱起眉头回头说,“堇月?积秋的事你还没好?”
“怎么了?”丹阳和苍展同时后望,苍展冷哼一声,“那臭小子还没放弃我家月儿吗?”
“……”,丹阳转眼看向他,一脚踢向他的腿,“谁是你家的?你想娶月儿,先过我这关。”
苍展无奈,“你们女孩子真是奇怪,好几年不理不睬,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得那么好了?”
明冁,“不是因为你吗?”
苍展,“……”还真是因为他。“这事先不说,这个积秋也还过分了。昨天晚上我还看见他在月儿的窗口鬼鬼祟祟的。”
“嗯,”堇月点头,“我知道,所以我昨天是跟丸子一起睡的。”说完还得意洋洋地看了明冁一眼。
明冁噎了一下,急忙看了一眼丹阳,见她在盯着积秋才松了一口气,冲堇月对了一个不悦的眼神。
堇月耸耸肩,继续说,“这小子病得不轻,敢在姑奶奶面前甩手段,哼哼。我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丹阳同意地点头,然后问苍展,“你怎么知道他在月儿房门前晃悠?”
苍展,“……”
丹阳眯眯眼睛,“你个禽兽。”
明冁,“禽兽。”
堇月点点头。
苍展差点哭了,“……”
丹阳还想说些什么,那边积秋脸色大变,粥碗哐哐摔在地上,大庭广众之下,发出了一个震天响的屁来,四周的人全都一愣,等到“啪啪啪啪——”一顿连环屁,积秋顿时涨红了脸,拎着裤子跑了,其他人才后知后觉,发出了一阵爆笑。
苍展额了下,“这就是教训?”
堇月嗯哼一下,“刚刚给他碗里加了点料,保证神不知鬼不觉。”接着她抽出一根香插在桌面上,一个挥手,香就点燃了,水色的烟雾像是一条可爱的带鱼,吐出蓝色透明的泡泡,绕着这桌子转了几圈,隔开一个小小的半球形空间,外面嘈杂的声音和积秋那不和谐的气味都被驱散了,取而代之是大海的味道。
丹阳伸手戳戳鱼头,“居然摸得到,还有这鱼好丑。”
“哪丑了?”苍展不高兴地说,“长得多可爱呀。”
“光溜溜的,一根毛都没有,哪里可爱了。”丹阳嗤了一下,“赶紧让月儿看看你眼睛出毛病没有。”
“胡说,我眼睛好着呢。我看是你有毛病,哪条鱼身上长毛的?那不跟鸟一样成怪物了?”
“你敢说我们是怪物?”丹阳顿时炸毛,立马站起来嚎,“本小姐今天就打得你成怪物。”
“来呀,打就打,谁怕谁呀?”苍展撸起袖子,跟着丹阳出去了。
堇月和明冁无奈地对望一眼,把嘴里这口吃的咽下去,跟着出去了。这一次架打得格外激烈,丹阳和苍展一点伤都没有,反而把四周的屋子树木和假山打得哗哗乱飞,周围劝架的人也跟着飞了,住在这儿的小妖更惨,一出门就看见妖魔大敌的南明离火和五气连波在外面飞来飞去,吓得跑没影了。
不用多说,兰山阙的沉掌门又来宁遂麻烦。谁知道宁遂大叔乃是出了名的不要脸,一脸坦然地说:“不就是小辈们比试的时候打坏了东西吗?这两个在生晓路天天打,坏了不少东西,掌门都没说什么?怎么到你这儿不行了?难不成兰山阙其实金玉其外败絮其内,是个输不起的空壳子?”
“胡说,我兰山阙千百年基业,怎么可能输不起?分明是你两个弟子顽劣成性,四处搞破坏。”
宁遂摊手,“不就是一些房子,用点法力就回来了。”
“谁跟你说房子?我说得是我这里好不容易招揽来的小妖吗?难得他们诚心向善,现在全被你门中弟子毁了,你怎么赔我?”
“不就是一群小妖,帮你找回来就行了。”宁遂挥挥手,表示这完全不算事。
不肴冷笑,“宁兄是不是对自己弟子太自信了,我那些小妖徒弟各个都有千年道行,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抓住的。”
“没事没事。”宁遂暗笑,这边有个明冁,就算是魔尊来了都不怕,还怕什么小妖精?这话说定了,宁遂就扯了一张纸折成纸鹤通知间问徒弟办事了。
丹阳拿着那只纸鹤已经是下午的时候,她急忙跑到明冁的房间悲伤地说,“师兄说这是我和青虫干的事,要我们去办。”
明冁点点头,懒洋洋地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脸,一手在翻看苍展新写的书,“那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找你一起去呀,我可不想和苍展一起去。”丹阳甩掉鞋子,爬上明冁的床上,脑袋不客气地占了空出的枕头,从下往上看着明冁的侧脸,“还是你有约吗?”
明冁嗯了一声,“我确实有事。”
丹阳皱眉,“什么事?”她话音刚落,房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沉香大小姐甜腻的声音传了出来,“明冁师兄,你在吗?”
丹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真的有事。”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明冁,见他还是面无表情地在看书,“好吧,那我寻别人一起。”丹阳的红影一闪而过,明冁的房门也被推开了,沉香少见地穿了一身红裙,款款地走到明冁面前,“我听见有声音,就进来看看,师兄果然在呢。”
“你有事?”明冁从床上坐起,冷冷地问。
沉香不禁红了脸,“今日水乡下雨,雨色空蒙,景色怡人,沉香想请师兄一同去游湖,师兄意下如何?”
明冁皱起眉,“外面下雨了?”
沉香啊了一下,狐疑地瞅了一眼外面漂泊的大雨,“是下雨了。那师兄要不要……咦?师兄,你这儿这么还有女孩子的鞋子。”
明冁低头一看,自己的白靴旁边横七竖八地放了一双白底的绣花鞋,绣了几只红色荷花,“……是我的。”
沉香一愣。
明冁一本正经地说,“不仅如此,我还喜欢穿女子的衣服,肚兜,单衣,留仙裙,我都有,还有不少珠钗胭脂,师妹想要吗?我可以送你一盒我亲手做的,色泽鲜艳,最适合出门吸引公子哥了。”
沉香一下子白了脸,干呵呵笑了下,“师兄是在说笑的吧?”
明冁下床拿起一只绣花鞋就往自己脚上套,沉香只觉得浑身颤了三颤,急忙提着裙子跑了。
“哼,胆小鬼。”明冁冷冷地勾起唇,直起身子,手里还捧着那只小巧的绣花鞋。
而另一头,丹阳正坐在一艘小舟上,右手打着一把油纸伞,左手抓着一只小黄鸡,四周是被大雨打得凄惨的荷叶荷花。“怎么样?能闻到那些小妖在什么地方吗?”
重明委屈地啾啾啾,“殿下,小的是鸟不是狗,怎么可能闻得出来那群妖在什么地方?”
丹阳恨铁不成钢,“那我要你何用?”
重明更委屈了,“殿下,您不能因为明冁大人有约就对小的发火,小的不服气。”
“抗议有效。而且我不是因为明冁不能来生气,知道了吗?”
“行,你是老大听你的。”重明在丹阳手里动来动去,“殿下,这雨天对您不利,您的手越来越烫了。”
“天一冷就会这样,无妨。”丹阳也觉得身上热了起来,连心口跟着跳地快些,不由得扯了扯衣服,脱了外面一层纱衣,只余下里面一件白底莲纹的裙子。觉得那股燥热消散不少,丹阳的心也静下来,连身边游走的妖气也能感觉到了。
女孩的瞳孔一下子亮起来,变成一对金红色的竖瞳,往四周一扫,就能看见无数漆黑的丝线从湖底一直延伸出来,穿出湖面。那些黑丝在丹阳不知不觉的时候缠在了小舟上,试探性的接触丹阳的身体。像个小孩子掏火中栗子,碰一下就缩回去,然后再碰一下,又缩回去。
“这些都是什么呀?”丹阳看准一条线,伸手扫了扫湖水想把它打散,没过一会,散开的黑点又聚在了一起旋转着延伸着,连清澈的湖水忽然变成诡异的血色。
“殿下,这又是什么?”
“应该是血。”丹阳抽抽鼻子“可是我鼻子不灵活,认不出是人血,还是妖的血,亦或是修士的血。不过下面有古怪是真的。”丹阳把小黄鸡放在自己衣服上,“你留下来看着,要是到晚上我还没回来,就回去叫师尊捞我。”
“是,殿下。”重阳变回人形,一个穿金色衣裳的青年做道童打扮,蹲在小船上,把衣服往怀里一揽,“殿下,您的鞋呢?”
“?”丹阳往脚上一看,上面只有一双白色长袜,脚底早被丹阳踩脏了。她抿抿唇,“你要是再说几句,我就给你改名字叫不言不语。”
重明立马闭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丹阳嗯了一下,站起来往河里纵身一跃,她走得太急,只是匆匆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什么扯了一下,人已经掉进冰凉刺骨的湖水中。
丹阳做了一个梦,她已经很久不做梦,因为有只叫查流苏的比翼鸟跟她说,梦是不会实现的,与其沉迷虚幻的过去,还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以后过的好一点。
梦是假的,是虚幻的,是美好的,是可怖的,是丹阳最不愿意沉溺进去的地方。
所以看到水面上小小的自己,丹阳就知道她在做梦。
于是她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在一片大湖前。
天正在下雪,大地早已经蒙上一层银白,树木被厚重的大雪压倒,只有一片黑色的湖水。它好像很深,很静,只有走进了才能看见凌凌的水光,证明它在流动着,又很沉,好像捞出的一捧湖水都能像一块巨石把自己带进湖底。
就是这样的湖,湖心有一个人。
他穿着单薄的夏衣,身体瘦削修长,布满伤痕,明明置身在冰天雪地里,丹阳却觉得他很热,热地都出汗了,伤口都崩出来,渗出新鲜的血珠,吧嗒吧嗒地掉进湖里。
一双眼珠子是深蓝色的,他看着丹阳,张开没有牙齿没有舌头的嘴巴说:“还给我。”
“还给你?”
“还给我……”
“还给你什么?”
“还给我。”
丹阳皱眉,“到底是什么?我拿了你什么东西吗?”
“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丹儿。”
是明冁的声音。
丹阳猛地睁开眼睛,一片黑,她眨眨眼,感觉唇上有片柔软温暖,还带着早上喝的白粥和松花蛋的味道,一口气渡了过来。
于是她舔了舔。眼前一下子亮堂了,唇边的温暖也消失了。
明冁诧异地看着丹阳的眼睛,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尴尬。
丹阳心里哦了一声,奇怪地问,“冁冁,我有拿走你的东西吗?”
“……”明冁皱眉,随即笑道,“你拿走了我的心。”
丹阳摸摸胸口,“骗鸟儿,我哪有?”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看看四周。
他们已经到了湖底,被一个巨大的透明泡泡包住,那些游来游去的鱼虾好像感觉不到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不亦乐乎。
有一窝七八只的小虾经过,笨拙地舞动着短小的爪子,死死跟着最前面的大虾。
丹阳看着那群小虾游走,突然说了一句,“真好。”
明冁牵住丹阳的手,“想家里人吗?”
丹阳摇摇头,“怎么可能?我为什么想他们?”
“呵,刀子嘴豆腐心。”他勾勾唇,把丹阳拉到自己身边,“这边太冷,你又在发烧,我送你回去。”
“不,好不容易过来了,怎么可以说走就走。你怎么来了?不是和沉香大小姐有约?”
“是和你师尊有约!结果我去了,他让我来帮你。”明冁蹲下来,从袖子里变出一双绣花鞋,刚要给她穿上去,那双脏袜子让他犯了愁。丹阳呵呵抓了下后脑勺,三下两除二扒了袜子,冲明冁晃了晃脚丫子。
“……”明冁无奈地给她套上,站起身,“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把肌肤给外人看?”
“你又不是外人。”丹阳嘀咕着。
明冁皱眉,“要是刚才是你师兄在这里呢?你也会这样行事?”
“不会,”丹阳别过脸,爬在泡沫上看着四周,“要是师兄,我根本不会脱鞋子,更不会忘记了——哎呀,那几只小妖精还没抓到呀。小美人,你们去哪儿了,快点出来和大爷我一起乐呵乐呵。”
明冁一愣,看着丹阳突然红起来的耳朵,不由得笑了下,上前勾住丹阳的脖子,往她唇里渡一口气,认真道,“下次还是少看一些苍展写的东西吧。这儿有古怪,你留着这口气,跟紧我。”
“啊?好。”丹阳尝尝嘴里残留的皮蛋瘦肉粥的味道,忽然后悔找明冁之前没有摘几朵花嚼一嚼。
两个人就着这个泡泡往妖气最重的方向走去,越往前,那股血腥味就越重,丹阳脸色越来越难看,一脚踩到一根兽骨上,险些摔了一跤,最后只能挂在明冁身上。
“走不动了吗?”
“不是。”丹阳捂着嘴,“我,我想吐。”
明冁皱起眉,从丹阳的袖子扯出一条手帕,叠成两折捂在她的口鼻上,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身,继续往前,“凤族是浴火重生生生不息的神兽,被这死寂之地影响地太大,你的法力也受限制。确定不回去?”
“不回去。”丹阳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都往前走了,还问我回不回去。”
明冁笑了一下,“因为我知道你脾气倔,一定不回去。”
“那是自然。那些小妖没害过人,因为我跑到这里来,生死不明,我怎么也该来看看。不然我回去会做噩梦的。”丹阳顿了顿,咬牙切齿道,“要是没有这些水,我一定要把这些骨头烧个精光。”
“是呀。”明冁在湖面上找到丹阳,就看见了湖底与污泥和在一起的骨头,妖兽人,无边的怨气从骨中漫出来,飞蛾扑火般往丹阳身边靠近,要是他没有来,只怕现在丹阳已经被这些血水压在泥地,被逼着净化这些怨气。
丹阳虽然能看出来那些,终究是经验太少,根本不知道那些对她有多危险就往下跳。想到这儿,明冁的太阳穴就突突直跳,抱着丹阳的手也跟着紧一些。
“怎么了?”
“魔气。”明冁抽出腰间那把扇子,随意一挥,一条小小的水纹晃荡起来,卷着四周的湖水极速旋转,倾刻就化作一条水龙卷呼啸而过,把地上的淤泥和骨头扫了个干净,留下一条几丈宽的大路。
“好厉害。”丹阳呆呆地说,“我肯定一招都打不过。”
“别分神,有东西来了。”明冁急忙把丹阳拉到身后,凝神盯着大道尽头。刚才一种诡异的气劲挡住了那阵风,那条大路也在中途被截住了,一只相貌丑陋的兽从混浊不堪的湖水爬出来。
丹阳眯眯眼睛,“四只脚果然丑绝人寰,我都想把它眼睛挖掉了。”
明冁伸出手指抚过自己的额角,眼睛闪过一片白光,“长得是丑。《山海经·北次二经》有云,其状如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是曰饕餮。那就是四凶之一的贪兽了。”说完他眉头一皱,“饕餮乃是龙的三子,怎么沦为这副德行。”
“龙的三子,这么说,它还是青虫的亲戚喽?”丹阳啧啧两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明冁冲出气泡,钻进水中,“丹阳,动手!”
气泡顿时变得粉碎,丹阳一时间泡进了水里,恶心地几乎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给吐出来,她死命地咽咽口水,屏住呼吸,一团南明离火从她手上跳出,分成几十条红色的火焰,向四周飞去,所过之处,灰尘净散,寸草不生,埋在泥里的骨头也跟着碎成了渣渣,随着水流往湖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