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鲜克有终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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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了一夜雨,到天明才住。一时清凉爽气,但等日头升出,热气又重新腾出。俞万里已经率军从榆次赶到太原,屯兵太原东,又派斥候联络郑王。
    郭友直望着远处的太原城城门,城砖砌成高台,高台之上才是城楼,朱漆白墙黑瓦,鸱角雄浑而入云中。郭友直能看到那城楼上守卫的军士,皆有守城之气。从天明抵达太原到此时,郭友直便一直在此观察,城楼上的将士未曾换过,亦不见疲色。又观望半日,郭友直策马返回营寨,见了俞万里,道:“将军,太原防备甚是严密,恐要费些功夫才能拿下。”俞万里不甚在意地道:“哪次攻城不要多费功夫,即便他太原防备得厉害,终究力不从心,想他太原城内才多少人马?”郭友直却不以为然,道:“兵不在多,若其齐心死战,则不可预料。”俞万里道:“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方才斥候来报,郑王在太原南二十里扎寨,今日午时攻城,若屈快去准备吧,先让军士饱食一顿。”郭友直一揖,接了命令而去。
    太原晋王府鸣鹤堂内,晋王和王妃坐于上首,薛文孝、宁厉皆是一身铠甲坐于下,雷瑀、公孙忠毅、宗武则已在太原城各处设防,陈五保护宁厉的任务在身,此时亦在堂内。另外则是晋王幕僚宾客如王若弼之类,刘绍也在此列。刘绍之事只有薛文孝他们几人知晓,晋王幕僚多不知。
    薛文孝道:“俞万里在东,郑王在南,此两方防务最要紧,望各位在此危难之时能各尽其能。”晋王道:“守城之事,都由监察御史大人主持,请各位先生将军多多配合。”座中的晋王府幕僚皆称是,薛文孝满意地道:“如此,请各位按令行事。”说完薛文孝便一一安排了,独留了刘绍在堂中。宁厉对薛文孝道:“我去城门看看情况,你身上有伤,就留在此处。”薛文孝道:“也好,我即做了这总管之事,该统帅全局。你自己一切小心。”宁厉点点头,出了鸣鹤堂,陈五紧随其后。
    宁厉出了街市,跨上马,街市上早已清冷戒严,一路疾驰,来到城门,拾阶而上。雷瑀正立于城楼上,见宁厉到来,问道:“温舒,可有要事?”一旁小山也行礼道:“老师。”宁厉不想小山也在此,回以一礼,道:“我来此处看看,可有动静?”
    雷瑀叹了口气,道:“此刻他们正在造饭,不久便会攻城吧。太原城内物资紧缺,人马又不够,对方夺下洛仓倒有了粮草补给。”宁厉道:“已算万幸,若非昨夜暴雨,此刻怕是已经攻城了。”雷瑀道:“不若趁对方新到,突袭如何?”宁厉道:“不妥,我与景元也有商量,郑王率师前来既然不能趁势攻城,必会防备突袭,我方兵力本就不够,贸然出击,并不妥当。所以最好便是坚守不出,等待援军。”雷瑀点头。此时,公孙忠毅上得城楼来,道:“时文,雁门斥候突围进来。”见到宁厉也在,道:“温舒,我二哥也快要到了,援军就在这一两个时辰内。”宁厉喜道:“甚好,季高,你和小山一起去把消息告诉景元。”公孙忠毅奇道:“怎么要带那小子去……”话未说完,宁厉朝他使了个颜色,公孙忠毅明白过来,宁厉是不想小山呆在城楼这么危险的地方,于是对小山道:“小山,走吧。”小山朝宁厉行了一礼。待小山走了,雷瑀道:“谢谢你,温舒。要我,可撵不走他。”宁厉道:“若不能保他周全,如何为人师?”
    荀举带着军医来到郑王面前,霍风已经去打点攻城之事。郑王伸出手臂,军医细细把了一会,道:“风寒。”荀举问道:“严重否?”军医谨慎地道:“可大可小,殿下还是早做治疗。”郑王甩甩手,道:“此处可不是治病之所,军医还是回吧,待到进了太原城,再为我治病。”军医心中钦佩,但还是说道:“殿下一切小心,风寒事小,但眼下此种状况下,恐易化成大病。”
    荀举不肯罢休,道:“军医还是开一服药,我先煮了给殿下服用。”郑王叱道:“眼下军中若知主帅得病,军心如何能稳?这一小小风寒能奈我何?荀举,不要再在我面前提病这一字!”荀举只好道:“是!”郑王道:“送军医走。”
    郑王看着军医和荀举走远,以手扶额,止住眩晕的感觉,却止不住头颅里面混沌的思维,炙烤着,混乱地,搅得人心烦意乱,冷汗涔涔。郑王拔出佩刀,刀冷的寒光中显出他白惨的面容,眼中却尽是风雪的寒冷,郑王不禁自嘲地笑了,那个叱刹沙场的年轻后生何处去了?剩下这个心中充满怨恨的可恨之人。帝位要他作甚?哥哥已经去世,以前的事还要再去纠缠做甚?而如今恕之又在何处?
    荀举回头过来担忧地看着拔刀而视的郑王,并不敢打扰。良久,郑王才又把刀插回刀鞘。缓缓地坐正,看也不看荀举,却问道:“攻城准备得如何?”荀举道:“妥当。”郑王道:“午时也快了,上马列队。”
    俞万里坐在马上,抬头看着天色,郭友直在一旁,看着太原的城池,城门紧闭,城楼之上的武将守兵也跟他们一样屏息而待,弓箭手已经准备好,箭头之上的寒光在日照中天的时候凛冽了人心。云梯伴随着步卒开进,投石车在远处开射,城楼之上的箭雨倾洒而下,重重地钉在进攻步卒的盾上,甚至射穿盾面,插进步卒的身体,就永远钉在了地上。大块的石头密如暴雨地砸向城楼,护城的城墙被砸碎,磕压住城楼的守卒,也有落在城内的,砸毁了民居无数。冲锋陷阵的将士前赴后继,城门前的死尸堆了又高。云梯驾到城门的高台边,登梯而上的士兵被守在城上的士兵一个个地宰回去,也有命硬地拼杀上来,终究不成气候,虽然残破,城楼依旧坚不可摧。两方的战鼓雷动振奋,云霄之上依然可见这厮杀血腥,残忍无比。
    雷瑀镇定地挥刀斩敌,一面又指挥着守卒补替死伤,还时不时地注意宁厉。宁厉的刀法是其兄宁固所授,自幼练习,但他性格使然,不曾与人交过手,如今再用这刀,总有生疏。投石车的威力不减,呼啸而过的石块让人心惊,杀退又一波登梯上来的敌兵,雷瑀快速刀宁厉旁边道:“死伤越来越多,再这样下去,城门恐要失守……”宁厉将刀一横,道:“死守,勿多言。”说着将刀插进刚攀上的那人的喉咙,再拔刀,血溅满脸满身。
    南面城门的状况也是艰难,渭水中时不时地飘过殷红,宗武领着太原的精兵在此对抗郑王。但这次攻城是由霍风领的,郑王在阵后观望。石林箭雨,步卒进得艰难,守卒守得艰难,宗武唯有奋力抵御那些欲上得城楼来的敌兵,对投石机却毫无办法。而看着前方艰难的进攻,郑王的脸色似乎愈加苍白。
    就在此时,薛文孝在晋王府中,听着两方军报,紧锁眉头,杜衡闯进来道:“景元,你为何不让我去?”薛文孝见了杜衡更加头疼,只好道:“宗武手下本是太原卒,你去未必听你。雷瑀属下编的是他的那些追随者,也不会听你的。”杜衡不服道:“那温舒呢?他不是在雷瑀那么?”薛文孝道:”那是他自己要去的!”薛文孝说道这,似是愤愤不平。当时宁厉只是说去看一下,没想到看了就不回了,就让公孙忠毅把小山带了回来,现在倒好,还要担心他的安危。
    杜衡道:“那我也请去守城!“薛文孝听见他这么说,微一思量,防与不防,无端猜忌也无意,不如就用他,于是道:“也好,那你就用从洞泽驿退回来的那支。”说着拿出一枚鱼符交给杜衡道:“去李家领。”薛文孝是想,洞泽驿回来的那些都是李家部曲新编,就算杜衡想反,那些个人也是不会跟随的。杜衡不疑有他,接过鱼符立马向李家而去。
    交战一个时辰,太原守卒毕竟人少,又缺乏武器战戟,死伤人数渐增,防守的漏洞也一一暴露出来。郑王一方则是准备充分而来,甲士冲破楼上的箭雨,接连地从云梯登上城楼。厮杀的时间久了,守卒的体力也在耗尽。宁厉喘着粗气,脸上汗水把血色洗了大半,身上手上皆是大片的血色,看不出是别人的血还是他自己的,就在宁厉脱力之时,一把刀划了过来,刀刃砍上宁厉的铠甲,却被身后一人斩断的刀刃,切了喉,从城楼上摔下去。宁厉定了定神道:“多谢了,时文。”雷瑀的状况确实比宁厉要好得多,还能身手敏捷地杀敌。雷瑀伸过手要拉宁厉起身,道:“再坚持一会。”
    而宗武那边有了杜衡的突然加入,情况一时之内有些好转,但立即又陷入危急。突然不知有谁喊道:“援军来了——”只听得隆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那正是骑兵。
    公孙博观领着骑兵疾驰而来,身披重甲的骑士策马提刀而来。骑兵从北面绕到东面,斩过步卒列阵。郭友直见此状况,亲帅了帐下轻骑来截,但这支骑兵岂是仓促间可以挡下的。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向前推进,割下步卒一个个的头颅,郭友直的骑兵在他们面前一下子就失去了气势。公孙博观挺直的身躯,自如地挥刀,带着这支骑兵拼杀而过,又从东面绕到了南面城门。
    城门里面公孙忠毅领了一队骑兵焦急地等候着,终于城楼上传下话来开门。公孙忠毅立即出城接应。城门口尸骨交叠,混战不清,公孙忠毅可以看到那支骑兵依然保持着最佳阵型,霍风已经准备发出骑兵对抗。公孙忠毅策马冲上去,喊道:“二哥,先进城内!”公孙博观冷静的做着指挥,郑王一边的步卒已经完全散失了阵型,眼看霍风的骑兵要冲上来,公孙忠毅喊道:“二哥,你先进去,我来挡他一阵。”公孙博观知道情势难控,于是下令道:“进城!”
    公孙博观又转身去帮公孙忠毅,终于在霍风的骑兵到来前都进到太原城内。由于方才公孙博观的骑兵突然出现,郑王一方的阵脚被打乱,只好鸣金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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