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宫廷篇  第三十二章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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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寒料峭,窗外飘洒着凄凄冷雨。
    青灯如豆,我默默凝视着窗外深邃的夜色,仿佛被无声的寂静所吸引。
    光阴荏苒,悄然从我和璃每天的貌合神离之中滑落。
    风嘹雨唳,心就像一只帆船,在那漫无目的浮艳日子中永不停止的航行,奔走。
    我时常清冷的呆在太傅院中,索然无味,掰着手指数日子,没日没夜的荒度。赏赐,铺天盖地的涌入,淹没了我,心也渐渐迷离了诚实的方向,滑入更深层的堕落之渊。我可以随性上朝,任意授课,只因为璃说,在诺大的皇宫中,这自由散漫得如禁锢似的生活,却是许多人梦寐以求最高的奢侈,也是他今生能给我最大的,金屋藏娇般的温柔。
    可是,这所谓的温柔在我眼中,却像是一剂慢性毒药,它用时间绵延无期的毒,将我慢慢的腐蚀,杀死。百无聊赖,我想大叫,却没人能听到我。
    于是乎,我悄悄开始在暗夜掩护中习武练功。我依旧按时早朝,只因为这生活孤寂乏味得了无生趣,况且,我也不想将自己置于玩臣之列。
    璃勤于政务,通常两天一次早朝。大臣早朝,都必须早起,在寅时之前到达午门。
    因为近的缘故,我较一般人要闲适安逸得多。
    我身着玄色朝服,飞禽宫绣,衣带轻缚,宝石镶缀,佩玉组绶,织金襟袖,少了平素的婉媚,多了几分高雅俊秀。
    不早不晚,我恰好准时而至。暗红高大的宫墙,漫无边际的绵延而去,直走天边,森冷而高峻,阻隔了天子和臣民,像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慕丞相,羽堂,爹爹,和其他重臣们早就在此等候,每个人精神抖擞,容光焕发,惟有我一人有些困意绵绵。
    “爹,慕伯父,羽堂……”出于礼貌,我先开口招呼他们。
    慕丞相微笑着点点头,向我致意,看我的目光依旧那么的,无法形容,难以言喻,可以称作是怀念温馨的奇怪眼神。
    羽堂本是极少出现的,最近不知为何也频频上朝,勤快了许多,浑身上下的感觉也变了不少。他头发束得齐整不见一丝凌乱,朝服上的兽图平添几分英武,见了我,嘴角依旧挂着那抹痞笑,只是手中没拿那把熟悉的摺扇,“凌洛,嘿嘿,有件喜事我要告诉你!”
    “什么喜事?”我慵懒的瞄了他一眼,继续半闭着眼偷闲。
    “我要成亲了!”羽堂勾起嘴角,声音坚毅,笑意却并不浓烈。
    是么,那他一定是遇到了他命中注定的人了,还真幸运,“哦,那恭喜你了,是哪家闺秀啊,一定是美丽非凡,家世显赫了。”
    “没你一半美,更别提门当户对,我刚从青楼里为她赎身,”他偷偷朝慕丞相那边瞟了一眼,然后继续道:“我爹他老人家快被我气死!还好我姐劝了他,才罢了。她对我一往情深,我也不想辜负真心了。我,累了……”
    这话出自羽堂之口,还真让人难以置信,匪夷所思。沉默了一会,我们的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
    我一如既往的与爹爹不着边际的闲谈,然后静静闭眼聆听慕丞相和同僚们探讨西夷边疆问题。
    卯时,苍茫浑厚的古钟响起,我们列队进宫,屏声敛气,低眉垂目,步伐整齐,沉稳有致。
    穿过玉桥雕栏,碧水溶溶;走过飞阁金鼎,晖煌烁烁。金狮巍巍,蛟螭峨峨。
    宣和殿上,璃身着黑色金龙通天冠服,降坐于帘栊前金碧辉煌的雕龙椅上。冠上垂下的穗珠,遮住了他帅气的脸,使他的表情有些朦胧的若隐若现。
    深秋的天色略显阴暗晦涩,宣和殿内支起了高高金架烛火,点点轻跳闪动,龙椅左右的太监手持拂尘,垂首低眼,鸦雀无声。
    朝堂之上,文臣武将分为两列,立于左右。我们一跪三叩,高呼万岁,震耳欲聋。
    这里就是政治风云变幻的中心,每项大刀阔斧的改革措施,每条雷厉风行的决议政令,都诞生于此。相信每个站在这里的臣子,心里都有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都愿为了国家社稷倾尽自己绵薄之力。
    然后就我们开始了一成不变的例行公事,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其实,我很瞌睡。我双手紧握雪白的玉笏,低头注视着红地毯的某处,勉强压下自己想打哈欠的冲动,眼角已经开始泛起了泪花。
    某些官员上奏的事的确无聊之极,语调不但平铺直叙,如背书念经,内容还一味歌功颂德,逢迎拍马,什么某日某月,某地天降祥瑞,要求祈福祭天,感谢神明;什么某寺院高僧得道成仙,感应天神指示,称璃乃是什么金佛转世,要求修缮佛堂,立碑纪念,顺应天意,其实说白了,都是要求国家拨款,出钱资助。
    这也怪不得我会疲累了。我偷偷抬眼看了看那高高在上的君王英俊的眉眼,发现他也正笑吟吟的,慵懒的打了个哈欠,故意一副快要睡着似的模样,倒是惹得那个启奏的大臣尴尬不已。
    这就是我们天和皇朝的皇帝,夏煜璃。睿智聪颖,有时也不乏幽默感,朝堂上,他会轻松的调动气氛,亦不失皇帝的威仪。有时候我会在心里暗忖,宣和殿上俯仰众生,君临天下,霸气威武的他,和私下那个时不时如孩童般负气幼稚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
    曾记得宫中流传着这么一件事,璃的生母只是一名宫女,出生寒微,去世很早。璃的出生只是先帝一时酒后乱性的后果,并不受到祝福。然而他随分从时,机智过人,也善于韬光养晦,装傻卖乖,被过继到贵妃膝下,后来,在璃七岁那年时,一次宫斗中,皇后和太子被贵妃毒杀,牵连无数,只有他幸免于难。然而,贵妃至死喊冤,不肯承认自己所犯下的滔天罪行。有人传说,那毒是璃放的。可想而见,如果传闻是真,那还真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慕丞相开始向璃启奏,商讨西夷边疆问题的解决办法。慕丞相神采奕奕,姿态犹如青松般苍劲有力,他凝视着自己无论是才貌和权势都天下无双的女婿,眼里尽是崇高的钦佩与敬畏的柔意。他举止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平日鞠躬尽瘁,在朝堂上言辞犀利,敢于犯颜直谏,颇有魏征遗风。他的声音时而铮铮,时而淙淙,时而抑扬顿挫,时而慷慨激昂,声声悦耳,与璃特有的磁性嗓音交相辉映,此起彼伏,构成了天和皇朝朝堂最为亮丽的风景。
    我深深的被他深刻独到的见解,挥洒自如的谈吐所吸引,一时间睡意去了一半。
    北蛮的使臣到了。他们衣着鲜丽,热情奔放,斜领无纽,红巾束腰,深深躬身,握拳至胸口行礼。
    他们带来的是蛮王意欲和亲的消息。蛮王的小女儿,貌美如花,备受宠爱,仰慕天和皇朝最英俊的皇帝已久,因此恳求自己的父王不远万里派使臣到此向璃表明心迹,还附上自己一封亲笔情信。
    群臣顿时无语,皆笑着感叹着这突至的艳福,以艳羡的目光望着宝座上的璃。这外族公主果真不同凡响,豪爽大胆,不让须眉,其勇气令人折服。在西夷不稳的情况下,这和亲倒也来的及时且富有意义。
    璃爽朗大笑,迷人的笑容颠倒众生,他凤眸半眯,威严的说道:“把信呈上来。”
    璃果真命犯桃花,要是以前的我,不知道又会哀怨痛苦多久了。思及此,我嘴角泛起了淡淡笑意,笑涡浅现,有点开心得意。
    我轻轻的抬眼,望向龙椅上的璃,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那一刻,他一闪而过的眼神鹰一般危险锐利,似乎伴随着深刻的怒意,像是要把我给生吞活剥了似的。
    不是吧,是我的错觉吗?我连忙低头,捏紧了手中的玉笏,无措茫然到不知如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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