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宫闱惊变  第85章 杂戏(一)小修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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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宴就设在花园。虽是深秋,依然可见满园芳花:黄鹤翎、碧江霞、西施粉、一团雪、海云红、玉楼春……各色秋菊如云似霞,锦绣盛开,几夺春光之艳。此外,秾丽欲燃的红枫,随风摇曳的木槿,明若晓天的海棠,香馥怡人的金桂……团团簇簇,深深浅浅,在一盏盏红纱宫灯的映照下,化做一片流光潋滟、绮丽幻彩的艳湖。
    乐工在一旁引着箜篌,丝竹袅袅,舞姬彩袖张扬,细腰旋舞,似蝶飞凤翔。花木的香气如芬芳的雾,轻笼于四周。风过,花瓣片片飘落如雨,沾于衣袖间,似点点胭脂,郁郁醉人。
    欧阳逍坐于居中的主席上,旁边就是绿萝。她穿了件玫瑰色的流彩暗花云锦衣,恰似一抹绯红的云霞,灿然生光。脸上粉黛不施,却自有一份出尘的清丽,明眸善睐,分外灵动,看到花想容,便惊喜地叫道:“花姐姐今晚可真漂亮!”
    不仅是她,所有人都被花想容光彩照人的装扮吸引了,纷纷将视线投注在她身上。花想容凤眼斜飞若媚,只把含情脉脉的目光投向王爷,后者却只抬眼淡淡一扫,眸中无波无澜,只有冷漠,随即又低头跟绿萝说话去了。
    花想容气得满脸通红,几乎咬破了艳红的唇瓣。就在这时,突闻一阵锣鼓喧嚣,两条锦毛狮子追逐着跑了进来,在席前摇头摆尾、腾跃起舞,作出种种难度极高的动作。
    原来京城最著名的杂戏班已经开始上场献艺。众人正拍手叫好间,场外突然又奔进六只小狮,翻滚嬉戏,憨态可掬。锣鼓之声更加热烈,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鼓点,几只小狮突然跳到大狮背上,一个重一个,叠起了罗汉,像两座高塔,让人禁不住心里捏着一把汗。可它们在那高处,竟还能不停地变幻造型,甚至凌空翻起了跟斗,最后更忽地打出两条长幅来,正是“碧梧翠竹,福寿双全”“椿萱并茂,松柏同春”。
    场下顿时掌声雷动,绿萝更是大声叫好,双眸晶晶闪亮,面颊也染上了兴奋的红晕,越发显得娇艳无双。见她如此高兴,欧阳逍也禁不住嘴角上扬,道了声:“赏!”当下就有人拿着银子前去打赏,众人脱了狮皮,磕头谢了赏,便退下场去。
    此时,场中又摆出两张方形的四脚矮桌,上面各置一坛,窄口阔肚,足有一人多高。正不知何意,一个小童走上场来,短袄红鞋,头上两个丫髻,圆脸大眼,模样十分讨喜。他径直走到席前,对欧阳逍等人躬身行礼,脆声道:“小的给王爷和诸位夫人表演一段‘入壶舞’,恭祝王爷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一听,俱都兴奋起来,只因这“入壶舞”早已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一出奇戏,看过之人无不称妙。绿萝却不知此戏,听他说“入壶舞”,便指着那两个大坛子问:“你可是要钻进坛中跳舞么?”
    小童未及回答,欧阳逍已在一旁插话:“萝儿,这出戏可不仅是跳舞那么简单,它还是一种幻术。”
    “幻术?”绿萝好奇地睁大眼睛,“莫非还要变点什么出来?”她以前偷偷离家,曾在街头见人表演幻术,可以从手中变出各种玩意儿,甚至还变出了一只鸟,一个鱼缸。鸟会飞,鱼缸里竟还养着两尾鲜活的大鲤鱼。当时她就觉得神奇之极,围观者都道那人会法术,她虽不信,却也想不通他是如何变出来的。现在听欧阳逍说起“幻术”,便又想起了那个变戏法的人。
    欧阳逍却道:“若只是变点东西出来,又怎能成为轰动全城的幻术?你且仔细瞧着,看能否瞧出什么门道。”
    只见那小童走到右边一个高坛旁,跳上桌子,双手撑着坛口,倒立于坛上,然后两脚朝天,慢慢缩身往坛中钻去,坛口极窄,若非这小童身材幼小,再难钻入。当小童身子钻入一半时,场下突然响起一片惊呼,原来那左边坛中竟也钻出一童的上半身,短袄红鞋,头梳丫髻,圆脸大眼,不是那小童是谁?
    一时众人齐齐惊呼,就连绿萝也微掩檀口,秀目大睁,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两个坛子相距足有五六丈远,那童子是如何钻到另一坛中的?当真会妖法不成?
    夜风渺渺,月影寂寂,一阵清远的笛声自风中传来,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位青衣人,执一管墨笛悠然吹奏,那钻出上半身的小童,高举双袖,和着笛声翩翩起舞,而另一坛中的下半身,竟也在摇摆舞蹈,和上半身配合得天衣无缝,恰似一人独舞,却偏被分成了两半,又相隔甚远,冷然如霜的月色下,那宛若天成的舞姿更多了一重诡异的色彩。
    众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胆小的已经脸色煞白。欧阳逍微微侧目,瞧见绿萝两眼发直、檀口微张的模样,委实可爱极了,禁不住凑在她耳边,轻笑着问:“可瞧出什么了?”
    绿萝眉尖紧蹙,苦思半晌,突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她喜滋滋地转过头,对欧阳逍道:“那坛口窄肚大,里面足可藏下一人。我猜他们准是找了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孪生兄弟,叫其中一人先藏在坛中,另一人钻到一半时,先藏起的那个便将上半身露出来,旁人不知,还只道是原来的小童,却不知早换了人。”
    欧阳逍眼中露出赞许的笑意:“萝儿真聪明,我就知道你一定想得出来。”顿了顿,又道:“也不一定非得一模一样,只要外貌相似,再作一样的装扮,隔得远了也瞧不出破绽,况且两个小童并未同时露面,旁人无从比较,更容易被糊弄过去。”
    绿萝眨眨眼睛:“哥哥真厉害,原来你早就想明白了。”复又感叹:“原以为很神秘的事,想通之后,竟是如此平凡无奇。”
    “世上有很多事也像这幻术一样,看似神秘,实则不过是有心人故弄的玄虚罢了。”欧阳逍徐徐说着,忽又想起林月儿擒住自己那次,她将两种药物分别下在木柴和野味上,再用烈火催化混和的方式变成迷药,岂不也是出人意料?还有“落雁山”一战,他们不也是凭借天时地利和事先的种种布置,以几人之力便全歼了“暗夜”一百多人?至于自己假装被擒、偷换兵书、私藏解药等事,也都是为骗过对方玩的种种把戏。
    原来,他们自打认识以来,竟都是各自在跳着一出“入壶舞”,互相欺骗,互相比着谁的手段更高明,谁的表演更逼真。只是到了现在,谁胜谁负都已不再重要。他叹了口气,月儿,我再不愿跳那入壶之舞,你呢,可愿和我坦诚相待,真心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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