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宫闱惊变 第62章 回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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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二十日,京城,睿王府。
落日西坠,鲜红的霞光正燃烧得灿烂,朱红赤金交织成一幅炫目的锦缎,长长地铺在地平线上,呈现出无边无际的壮美。
一辆十二铜钉的马车疾驰而来,在府门前稳稳停下。车帘随之掀起,一位玉冠束发,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缓步下了马车。
身后,落霞铺洒而来,将他高大的身影映得熠熠生辉。俊逸异常的脸,剑眉入鬓,星眸慧光睿明,似能看透人心,又带着点悠远的意态。腰间悬垂一块玉佩,通体澄碧,篆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睿”字。
此人正是东煌王朝的三皇子,被封为睿王的欧阳逍。
在他前方,是黑鸦鸦一大群跪迎的人,众人俱都伏身低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夕阳的余辉为门口的两只大石狮镀上了一层金,越发显得威严无比。
他慢慢扫了跪地的众人一眼,沉声道:“都起来吧!”没有多余的手势动作,却自然散发出一股威势,眉宇间尽是浑然天成的高贵与霸气。
众人齐声答应着,站了起来,依然低眉敛目,垂手肃立。
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名气质娴雅的女子,乌云挽得光溜齐整,面容姣美如花,一袭玉色挑纱凤尾裙,衬得腰肢袅娜,杨柳轻盈,正是大夫人凤云仙。
欧阳逍尚未娶妃,府中只有三房姬妾。他长年在外,府中一向由凤云仙和管家金七爷料理着,二人都极精明能干,把个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条,再不用他操半点心。
凤云仙身后站着二夫人花想容和三夫人何凝露,这两人都精心装扮过,越发显得美艳过人,两双妙目牢牢盯着欧阳逍,眼中春水流转,如丝缠绵,只望他看见自己,能有一时的眷顾。
凤云仙款步上前,翡翠步摇泠泠晃动,凤目含情,宛然巧笑:“王爷一路辛苦了,请先回房稍事休息,妾身已经备下了酒宴,待会儿便给王爷接风洗尘。”
欧阳逍眉尖微蹙,俊脸隐隐透着威严:“酒宴免了,待会儿把饭菜送到我房中就是。”
凤云仙一愣,正想说什么,却见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再不敢多言。底下的人一时也都鸦雀无声,一百多双眼睛俱都投注在他身上,不知他们这位王爷到底想要做什么。
欧阳逍转过身,掀开车帘,从里面抱出一位少女。
这女子脸上蒙着厚厚的白纱,一层又一层,像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模样。秀发只用一根银色丝带松松束起,柔软的发丝在风中飞扬,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春日的垂柳、明媚的阳光。脚上穿着一双小巧的金缕鞋,鞋尖上系着一个小小的金色铃铛,随着两条纤腿的晃动,一上一下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似乎正在沉睡,像小猫似地蜷在欧阳逍怀中一动不动,身上裹着一件精绣浅金羽纹的玄色锦袍,有眼尖的认出那正是他们王爷的衣物。欧阳逍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在胸前,眼神温柔,满是宠溺,还细心地为她掖了掖衣角,想是怕她吹风着了凉。
众人皆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们从未见王爷青睐过哪个女子,更加想像不到他会对一个女子如此温柔体贴,于是都在心里暗暗揣测这名女子的身份,更有敏感的已经意识到这王府中恐怕很快就会有个正经的女主人了。
欧阳逍对凤云仙扬扬下巴,压低声音道:“跟我来!”然后便抱着那女子,大踏步往府内走去。经过花想容等人身边,虽然也瞧见了她们,脸上却一点表情也没有,脚步更是片刻不停,径直走了过去。
花想容身子一僵,脸色瞬间变得犹如凋败的白菊。她紧咬朱唇,涂满蔻丹的十指狠命地扯着一张手帕,突然指上一痛,竟生生将一根葱管似的粉甲折断了。
夕阳下,斜长的身影在青石砖上颤抖,晕开一片鸦色的郁愤。隐隐察觉衣角被人轻轻扯动,她凝着寒色的眸子一转,便看见了何凝露。
后者唇角勾起奇异的弧度,似青蛇一般,冷酷而妖娆地笑了笑,俯在她耳边低声道:“来日方长,切不可自乱阵脚!”
花想容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女子不知什么来路,但可能也不是什么好出身,否则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个男子抱来抱去,想当王妃,她怕是还不够资格!现在王爷虽然对她一时迷恋,但日子长了,谁知会不会有什么变化?何况府中有自己和何凝露两人,她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想到这儿,花想容娥眉一扬,转首对何凝露悄声道:“往后的日子,还得靠咱们姐妹齐心才行。”
何凝露冲她一笑,缓慢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夕阳终于坠落,天边一抹殷然的血红,渐渐被无边的暮色吞没。风起了,带着初秋的薄凉,卷着一丛丛花叶瑟瑟地颤着,写满即将凋零的颓唐。
凤云仙跟着欧阳逍,走过前庭,穿过回廊,绕过花园,一直走进他所住的“迎风阁”中。
明烛高烧,珠帘低垂,天水碧的罗帐在灯光下流动着柔和的华彩,璎珞流苏随风摇曳,似轻纱中一抹淡紫色的梦幻。
欧阳逍将少女轻轻放在床上,那少女“嘤咛”一声,翻过身,又沉沉睡去。
清冷的月光透过雕花窗上的碧罗纱洒进来,浸染了如黑绸丝缎般铺散的乌发,柔软细腻的光泽,逶迤一床,恍如流水幽幽。
他望着她怔怔地出神,俊逸的面容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随即又掩没在明灭不定的烛火中。
呆立了好一会儿,他方才慢慢伸出手,将她面上的白纱小心翼翼地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