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狐未离 第6章 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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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阁的偏殿,此时却站着许多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叶遥,月镜尘,白皓尤,璇衣,所有的主角都到了。
叶遥和白皓尤站在床旁,全然不顾床上璃妃有些发臭的尸体,争论着什么。
璇衣坐在宽宽的窗台上,靠着窗框,闭眼假寐着。现在的她需要有足够的精力去迎接随之而来的结盟,若是应法力不足而被反嗜,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月镜尘在移走桌椅、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布着阵。只是不是为了去诅咒,而是为了给璇衣加咒。
随白皓尤进来,看到他,璇衣不能说完全不吃惊,可仔细一想并没有什么不妥。要与她合作,自然要从她身边的人下手,而祭祀后,她身边就只剩下一个月镜尘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况且他们非亲非故。怪只怪她自己太轻信于人了。
虽没有因背叛而来的怨恨,可她那冷若冰雪的眼眸,还是让月镜尘感到一阵挖心般的痛。他想要解释什么,但要出口的话却卡在嗓子眼,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直到璇衣坐于窗上,才叹了口气,自欺欺人得转身,开始了阵法的布设。
等了许久,没有其它动静。连叶遥和白皓尤的争论声都渐渐小了下去,似是不欢而散。
璇衣缓缓挣眼,向四周望了望。白皓尤已没有踪影。而叶遥坐于桌前,一脸烦闷地以茶代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月镜尘将五星之阵设好。念着咒,给阵法的每一处赋予灵力。每过一处,便将碗中的血洒下几滴。
以血为盟吗?璇衣皱了皱眉。
十字盟约,以前虽也听母亲说过,可还是第一次见,又或者是最后一次见。十字盟约,三界最危险的盟约之一,为所有妖神魔闭之而不及。以血为盟,一旦成功,施咒者与被施咒者便是一体两命,其中一个死亡,另一个也绝看不到明天升起的太阳。也难怪叶遥要对白皓尤发脾气了,将自己的性命交与一个素不相识,却可能恨自己入骨的人,只要是正常的人,只要有野心有抱负,就绝不会做。
可看清况……是白皓尤胜了吗?
也对,盟约付出的代价大,收益也一样大。只要盟约存在,施咒者所有的的伤痛,那怕只是最轻微的,都会全数渡到被施咒者身上,并且为了保命,被施咒者也一定会努力保全施咒者的性命。若真立下此咒,只要璇衣不出什么大的事故,叶遥绝对能寿比南山,成为世上有史以来少有的长命皇帝。
据说很久以前,就有掌权者与妖结成盟约,以求白岁,可真正成功地却是少只有少。很多都是因为妖的力量不够强,不仅使自己被反嗜,还连累了那些掌权者。听说有当场送命的,有静脉尽断的,也有终生重病缠身的。
可……若等一会儿她也被阵法反嗜了,白皓尤一定会挡在叶遥前面吧……
心猛地被刺了一下,痛如潮水般涌来,在她心底蔓延,将她一点点淹没。
白皓尤……其实,真正傻的是你吧……
璇衣起身,走了出去。后花园美丽异常,和她初见时的恐怖不堪大相径庭。
白皓尤覆手站在花前,飘飞的衣寐让他显得更为淡薄、孤寂。夕阳映着他的背影,那一抹淡淡的蓝色和漫天的血红渐渐融为一体,有着无尽的悲哀与惆怅。
璇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却始终没有说话。她可以感觉到,他的泪。那怕那晶莹从未在他眼中出现,从未流下,可她感觉得到,只因在不久只前,那人留给她的,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在夕阳得照映下,他无情地离去,越走越远,最后与天地融合,去了离她最遥远的地方。
谁都没有说话,只是仰头看着天上的朵朵红云在不断翻滚,不断变换。风更大了些,吹散了璇衣的发,两人的长发在空中纠缠,犹如一根根错乱的红线,交叉错杂,看似脆弱,却连再强大的人都无法彻底分开、看清。谁是谁的情,谁是谁的爱,谁前世又欠了谁的债。
红尘仿佛片片落英,于顷刻间坠落,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澄明在花园中弥漫。
天色暗了下来,月亮探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白皓尤终于转过了身,没看到她一般,缓缓走向前院。只是在擦肩之时,轻轻地说了一句话:“要开始了。”
那时的他们又怎知,这短短的四个字,几乎使整个叶朝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换。
璇衣跟了上去,如不久前出幻境时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有些可怕的过分的沉静。
前面的白皓尤突然停下了,抬手向前探去。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出现了一个透明的薄罩,在月光下泛出点点莹光。白皓尤的手缓缓穿过了薄罩。薄罩竟似有灵性,一个不大不小刚好够一人通过的门出现了。白皓尤收手走了进去。璇衣也面无表情的走进去。待她双脚踏进薄罩,上面的门奇异的消失了,没有一丝曾出现过的痕迹。让人不禁怀疑,刚才是否眼花。
“璇衣。”他又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皇上他……对这个盟约……很抵触……”
“我知道。”淡淡的,没有冰冷,没有怨恨,淡的仿佛下一秒就可被风吹散,可就是这样的淡,无声息的触动着人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白皓尤的背猛地颤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用有些僵硬的声音答道:“我也不像动用十字盟约,只是……”他说不下去了。
璇衣了然的钩起嘴角,轻笑地看着他,缓缓说出了他的难处:“炼魂镯会被有心之人看到,从而猜出其中原委。”不知为何,她的眼底浮起几抹温柔,前额的碎发随风微微摇动着:“白皓尤,我不怪你。若我今日死了,也是我活该。只是,我希望你以后不会为了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没有犹豫地,白皓尤侧过身,轻笑着,说出了两个字,两个纵使多年之后,璇衣都不曾遗忘的字。
“不会。”
他不悔,永不后悔。
他只能称的上清秀的脸,在一刹那,光芒四射,成了这世间最美的光华,连月光都黯然失色。
白皓尤没有说谎,只是璇衣不知,那日碧遥对白皓尤说了什么,他又为何宁可冒着让叶遥送命的危险,也一定要让她与叶遥结成这最危险的盟约。
走至门前,白皓尤准备推门的手停住了,在半空中,用力握成了拳。璇衣摇了摇头,上前推门而入。
月镜尘站在阵旁,脸色有些苍白。一旁的叶遥却是满脸的不耐烦。
“开始吧。”不等白皓尤开口,璇衣就说道。
月镜尘回头,看着她,咬了咬唇,拿着一个小碗走过来。璇衣抬手,一瞬间,一道血痕出现在腕上,血渐渐涌出。月镜尘那碗的手有些颤抖地伸了过去。一滴、一滴,血落地声音,缓慢而单调。不知过了多久,璇衣的脸有些白,月镜尘手中的碗剧烈颤抖着险些将血洒出,白皓尤才轻轻抓起璇衣的腕,拇指抚过伤处,血止伤合,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细线。
月镜尘这才回过神来,赶忙转身走向五星阵,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手上的大半碗血。若刚才白皓尤没有阻止,他会不会直到璇衣血尽人亡,都还没有反应。他想不下去,今生,他第一次发现,他对璇衣原来也可这般残忍。走至五星阵中央,将碗中的血浇在一颗镶在地上的淡黄色的明珠上。
经过鲜血的沐浴,明珠越发明亮,诡异的黄光照亮了整个屋子。没有人担心会被人看到,都只是静静地盯着地上的明珠,没有说话。明珠在夜里化成一盏灯,照亮了屋子,却照不亮整个天地。
“啪。”一条裂缝出现在明珠之上,接着,又是一条,再一条。明珠裂成了五瓣,黄光也在一瞬间黯淡。
殷红色的液体自明珠内流出,化为五条红线,一点一点向五星的五个顶点靠近。五条线同时接住了五星的五个顶点,一阵强风以明珠为中心,漩涡般地向四周吹起。
几乎同时,离璇衣最近的白皓尤扑向叶遥,离叶遥最近的月镜尘扑向璇衣。
一切都乱了,只剩下强风不停的吹着。
屋内的物品全被漩风卷起,屋内到处都是碎裂的瓷片木块。白皓尤将叶遥护在怀中,背对着漩风。因怕伤到叶遥,竟没用法力做那怕最简单的防护。几块瓷片在他背上掠过,血色迅速染红蓝衣,蔓延成一个个暗红色的烟花。月镜尘一把拉起璇衣的手,想带她躲入角落,可璇衣却分毫未动。一个小小的光罩立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所有飞来的东西。一片瓷片划过月镜尘的手臂,一尘不染的白衣出现了唯一的瑕疵。他看着手臂的伤处,黯淡地笑了笑,放开了拉着璇衣的手。一个跟大的光罩挡在璇衣和月镜尘面前,只是两人已相对无言。
风渐渐平静了下来,无数的碎屑至空中掉落。
直到风完全平息,白皓尤才抬起头,看着安然无恙的叶遥,松了口气。他全然不顾身上的伤,转身对璇衣说:“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