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朦胧氤氲，浴池里平静的水面毫无一丝波澜……
    突然，一阵哗啦的水声，夏尔呼的一下从水中坐起，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湖蓝的发丝淌着水，不断的划过眼睑，像流过的泪……
    露出裸露的洁白光滑的身躯，夏尔抱着膝盖，下把抵上去，望着泛着波浪的水面，有些出神……
    时间缓缓的流逝着，水温也渐渐凉了下去，不觉间打了个哆嗦，这才回过了神，急忙起身穿好刚送来的里衣，取过白巾轻轻的擦拭着头发……
    走到镜子前，拂去上面的水雾，露出一块清晰的镜面，即刻显现出一个人影，湖蓝色的头发，湖蓝色的眼睛……
    擦拭头发的手慢慢停下，放下白巾，俯身慢慢贴近镜子，里面的人影也渐渐放大……
    夏尔附上自己的右眼，从那日起，便没有了眼套……
    放下手，睁大双眼观察着镜子里的人，右眼里的契约符号从他醒来的那日便消失了，也就意味着契约的结束……
    虽然却订立了新的契约，可是夏尔却从未发现契约符号，他一直怀疑，也许这次的符号是自己不曾知晓的，在看不见的身体某处一直存在着……
    撩起额前的发丝，已经开始适应没有契约符号的右眼了，只是这样，看上去已经不像以前的夏尔了，但是，人都是会变的，不是么……
    旋开房门，湿着头发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慢……”赛巴斯坐在床边，似乎刚才一直在沉思什么……
    “好了，穿衣吧……”
    “是，少爷。”
    搬过凳子站上去，此刻夏尔比赛巴斯高了许多，微微俯身替他穿上黑暗之光的王服，可是似乎这几天的练习却丝毫显现不出来成果，夏尔的手在微微颤抖着，片刻后连一个衣扣都没扣好……
    “呵呵……”赛巴斯轻笑出声，夏尔的心理涌起一点怨气，可是越急越乱……
    赛巴斯扬起嘴角欣赏着夏尔焦急的可爱模样，这种表情，绝对不会出现在以前的夏尔身上……
    突然夏尔贴近他的脖颈，发丝无意的蹭着他的皮肤，鼻尖也缭绕着清新的沐浴乳的香味……
    右手慢慢贴近，赛巴斯多么想将他拥入怀中，可是，最终握拳收回了手……
    发出一声轻叹，示意夏尔停下动作：“看来你几天毫无所获，枉费了我对你的期待……”
    夏尔低着头，是啊，为什么在他面前越来越紧张，为什么手在他面前越来越颤抖，觉得自己更加没用……
    赛巴斯揽过他的腰，让他站在地板上，无奈的苦笑了下：“算了，今天我就当回好人吧……”
    取过夏尔的衣服，慢慢的单膝跪地，夏尔怔愣的向后退了一步……
    赛巴斯看了看自己的左袖：“可能不会像以前那么熟练自如了，不过重点是你要抓住要领，明白么？”
    替夏尔穿上外衣，虽然略微有些吃力，但动作却依旧完美的无懈可击；嘴里还不断的替他说明要领，指出他先前动作的不合理之处……
    “好了。”赛巴斯系上最后一个衣扣。
    夏尔湖蓝色的双眸里闪着哀伤，他望着赛巴斯的左袖，声音低的快要听不见：“你的胳膊——用伊恩葡萄酒治不好么？”
    赛巴斯浑身一滞，低下头，低沉的声音缓缓从嘴角流出：“还需要另一样东西……”
    “那是什么？！”夏尔激动的双手拽住他的衣袖，片刻后松开手：“对不起……”
    回答他的是可怕的静默……
    “好了，”赛巴斯突然转身：“我们去厨房，我教你怎样泡茶喝制作餐点……”
    夏尔讷讷的跟在他身后，到底还需要什么，是很难得到的东西么，让恶魔帝王都这么无奈……
    赛巴斯一出现在门口，厨房里立刻炸开了锅，“王！”“王！”
    厨师们急忙停下手中的动作欠身行礼，赛巴斯摆摆手：“你们忙自己的吧……”
    厨师长里克曼急忙走过来：“王，您有什么吩咐……”
    赛巴斯扫视一眼，指着一处角落：“把那里收拾一下，准备些茶具和食材……”
    “是，王！”急忙下去安排……
    这是那天和莱恩练习的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却足够安静，也不会影响到他人……
    “我们先来泡红茶吧……”拿起几个茶罐，最终挑了一个：“锡兰红茶……”
    心脏停跳了一下，以前的回忆翻涌上来，同样的茶，同样的手艺，却是不同的地方，不同的身份，总觉得有些讽刺，多么可怕的现实……
    “要注意茶叶的用量，特别是水温，一定要恰到好处……”赛巴斯熟练的讲解着，手上的动作依旧完美：“虽然选茶也是很重要的一步，但是城堡里的茶叶都是极品，所以这点令人头疼的步骤倒是省去了……”
    “……好了，尝尝吧……”赛巴斯将茶杯递到夏尔面前……
    突然有些怕，虽然并不清楚怕什么，可是竟没有勇气伸手去接……
    可赛巴斯一直没收回手，出乎意料的固执……
    双拳紧握而后又松开了，慢慢的接过茶杯，那熟悉的香味已然成功的换回了所有的思绪，有种还在凡多姆海伍庄园的错觉……
    闭着眼睛轻轻抿了口……
    “怎么样……”
    夏尔低着头，眼神掩藏在发丝下，握着茶杯的手有些颤抖。突然一滴不明液体滴下，茶面上泛起一丝涟漪，夏尔放下茶杯，依旧低着头：“比我泡的好多了……”
    听到他的回答，赛巴斯愣了一下，随即笑了：“那你就按照我的方法试一次吧，”
    悄无声息的抹去眼角的泪痕，定了定神，便在赛巴斯的指导下一遍一遍的泡着茶……
    站在身后，赛巴斯哀伤的望着这个身影，事情走到了这一步，自己已经开始迷茫了，威廉，如果我坚持不下去呢，如果是这样，那会是什么结果呢……
    门外，克洛斯愤恨的望着两人的身影，已经结了痂的手再一次流出了血，一滴一滴，溅在地板上，发出几不可察的声音……
    许久，他漠然离去，走到大厅，佛拉尔唤他：“克洛斯，您没取来茶具么……”
    “不，我今天不练习了……”
    望着克洛斯的背影，佛拉尔奇怪的挠挠头，这个恶魔代表，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古怪呢……
    一天下来，夏尔的手艺已经大有长进，虽然还是无法和赛巴斯相媲美，但已经难能可贵……
    可是夏尔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他发现越来越不了解赛巴斯，也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心……
    赛巴斯的变化让他始料未及，虽然他不在像起初那样似乎以让自己伤心为乐，反而还会渐渐像梦里那个赛巴斯靠拢，可是，自己还是会觉得不安……
    虽然下过决心不在被赛巴斯的话语和行为影响，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赛巴斯对自己的影响，已经到了无法想象的地步，有没有人可以告诉他，这种心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上走在走廊里，夏尔突然被一个人挡住，“克洛斯？”
    “你跟我来。”说完径自一个人向前走去。
    夏尔怔愣在原地，克洛斯停下脚步，头也未回：“怎么，你不敢？”
    “没有。”夏尔急忙跟上。
    走到一扇门前，克洛斯旋开了门：“请进。”
    犹疑的望了克洛斯一眼，夏尔最终进入了房间，和自己的房间大小相似，却布置的更加用心，还有许多小东西，看上去让人觉得有种温馨的错觉，仿佛主人是个细心的人……
    关上门，克洛斯走过来替他介绍：“这是我的房间。”
    夏尔有些吃惊，克洛斯撇嘴笑笑：“几乎所有人见到后都会吃惊，不像我的风格是吧……”
    夏尔四下打量着，走到一个一人高的玻璃柜前，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让人眼前一亮……
    “很漂亮吧……”克洛斯望着他的收藏，语气难得的温柔……
    “恩，的确。”夏尔点点头，每一件物品都看的出精细的做工，独特的样式，想必是很珍贵的……
    “其实，每个物品都有自己的来历……”克洛斯慢慢坐到沙发上，似乎在回忆美好的事情……
    “这些物品，是我跟随着王去过许多地方后留下的纪念品，每一个地方，都有我们美好的回忆，这些东西都是王送我的……”
    夏尔浑身一滞，仿佛所有的空气都被抽走，身体僵硬，无法挪动半分……
    克洛斯停下话语，望着背对着他的夏尔，期待着他的反应……
    许久，夏尔的才恢复了知觉，于是缓缓转过身，挂上从来没有过的淡淡微笑：“怪不得你很珍惜这些物品……”
    听到他的话语，克洛斯有些不可置信，心里涌上一股怒气，定了定神，强迫自己的语气恢复淡定：“这么多年我跟随着王，他在我的心中是无法替代的，在他离开的日子，他将一切都托付给我，那是因为他信任我，我相信我在王的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夏尔面色苍白，可依旧微笑着，声音轻飘飘的：“是么，那恭喜你……”
    “……可恶……”克洛斯被他气得浑身发抖，低咒一声，再也控制不住的大吼起来：“夏尔，你到底在想什么！我说这么多你难道都不生气么！我告诉你，我喜欢王，王也会喜欢我的，在不久的将来，我将会成为王的另一半，和他一起统治整个恶魔族！！”
    夏尔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整个人苍白毫无血色，湖蓝色的双眸染上一层薄雾……
    “……你干嘛和我说这些……”夏尔低语：“……很晚了，我该回去休息了……”想要起身，可这次是真的没有了力气，浑身酸软无力，苦笑着自言自语：“再坚持半分钟就好……”
    半分钟后，夏尔站起身，被沙发脚绊了一跤，跌倒在地，狼狈的爬起，扶着墙慢慢的走出房门……
    “夏尔！！”克洛斯快要抓狂，他怎么会是这样的反应，自己想要知道他在想什么，可为什么他竟然这么安静，如果他是真的痛苦嫉妒，应该像自己这样发泄出来啊！
    可是，克洛斯忘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于夏尔而言，像他这样大吼，其实并不算什么，真正的痛是一个人的事，别人无法替代，也根本无法对他人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