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情根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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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冬日,常东国国都平翔城已经飘了一场大雪。大雪连下了五日,今日终于放了晴,阳光照耀下白雪皑皑,竟有一些些刺眼。堅东王府内,一翩翩紫衣少年漫步行至府内的雅筠别院。他刚来的时候就是住在这别院里,王爷知道他爱花,把能植的都植了进来。但三个月后,他搬了出来,寻了一安静的地独自居住下来,只是每日傍晚来王爷府陪陪王爷,顺便蹭个晚饭。
堅东王常堅昀是先王的第四个儿子,王子满十四岁就会离开王宫另立王府,太子除外。新王即位后,封了堅东王,依然住在这宅子里。能这样自由出入王府的人并不多,又天天都来,府里的人自然熟悉这是静平公子。遇见了,都恭敬地点头问安,唤声“公子”。少年微微点头回礼,举止之间说不出的优雅超脱。也有些新来的胆大又好奇,忍不住偷偷地观量一番。玉肌似雪,唇红如樱,眼睛算不得大但一双黧黑深眸竟如湖水般透亮澄清,那样望过去让人一阵耳红心跳。
他虽温文尔雅,面带笑容,但并不容易接近。虽无官阶,却让人只能仰视。
冬天本就万物枯萎,只这院中一枝红梅迎风傲放。他停立在树前,默默沉思。来到他身边已有一年多了,肆意地享受他的关爱照顾,抚琴、舞剑、垂钓、赏花、下棋、聊天,每一天都过得舒适惬意。可这样的日子能过得了多久呢。
国都的传闻越来越厉害了,不想他因为自己犯难,更不想他因为自己而受到任何伤害。
“王爷回来了。”以乾见主子回府,立即迎了上来,取了王爷的裘衣。
“公子来了吗?”堅东王刚从宫中回来,面上略带倦色,可仍然华贵威严,只是这一声询问却透着股温柔。
“来了,在雅筠别院内。”堅东王正欲赶去,又想到了什么,取了裘衣才让以乾跟在后面进了别院。
紫色的身影映入眼帘,还是那样的单薄柔弱,却直直挺立。这院里竟有一股奇怪的兰香。他总是云淡风轻,回头过来会是一眸深潭,唇间露出丝丝笑意。总想戏弄下他,让那张平静无暇的脸也泛些慌忙,可见了那一浮浅笑,竟是什么都做不了。只想把他搂入怀里,给予他温暖。他却是绝不肯的,总是温敦而又倔犟。
少年虽然背对着,但知道他来了。他的鼻子本就很灵,更何况那属于他麝香味他永远记得。可是,他没有转身,他在等,等着他走过来,等着他给自己披上裘衣,说一句,“沅铱,这风大,小心着凉。”他竟喜欢反反复复体会他的柔情。其实他应该叫他铱,师父就这样叫的,自己一直都没有去纠正他,总感觉他应该有些不同,仿佛那声沅铱更暖他的心。
“堅昀,你回来了。”少年心暖了这才转身过来,轻轻上扬了此刻冻得已经有些乌黑的嘴唇。明亮的双眼在长长的睫毛下称得越发美丽,无时无刻不让他心动。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在这呆着?”
紫衣少年系好了裘衣,眨了下眼睛,睫毛拍打在脸上又是另一种风情。朱唇轻张,吐露出迷人芬芳,“刚来一会儿。这么冷的天踏雪寻梅,寻到了自然是好好欣赏一番。”
明明是在冬日,堅东王却感觉到阵阵的如夏日荷花般的清香包围了他。可这是株梅花,只是树下他的沅铱正对着他笑。
“经受起这场大雪,这花估计还能开好一阵,树又跑不了,随时都可以赏嘛。我们还是进里屋吧,天寒,陪本王一起喝喝酒。”
“嗯。”少年又瞥了一眼梅花,“取些花瓣泡进酒里吧。”以乾听了,立即命人准备。这傲然开放的梅花躲过了风雪,却未能逃出人手的采摘。
里屋内很快摆好了一桌菜,一侧放了刚烧开的水,酒泡在里面。天寒多吃肉才暖和,但静平公子口味清淡不喜肉食,桌上大多都是精致的素菜。等公子走后,王爷会自己再补些肉食。堂堂堅东王竟也有这样委屈自己的时候。
食了几口菜,公子接过王爷倒的酒,微微抿了下。并不胜酒力,只一点酒精刺激脸就略泛红潮,嘴唇恢复了红润。
“堅昀可有什么烦心事?”这些天,堅东王从朝堂回来的时间是越来越晚,他知道他必在烦恼,不然不会随便拉着自己喝酒。天寒,只是借口。
堅东王却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本以为喝些酒,对着沅铱心情会好点,但烦愁却一点都化不开。“朝堂之上,烦心事自然多,不比在军中潇洒。大哥又刚即位,我得在这呆着。”
今年年初先王去世,新王登基。先王一共有五子,新登基常东王常至昀是他的亲大哥,长他五岁,两人皆为王后所生。另外三个王子名唤方昀、潋昀和顺昀,分别是萧妃、宁妃和董妃所生。还有三个公主,满了十五便远去他国和亲,只羽娴公主为王后所生,先帝不舍,让她嫁了右丞相之子,想念了就昭回宫住几天。
“新王初登基,在位并不稳当。二王爷心有不甘,因为母妃关系,三王爷也站到了二王爷的那边。”萧妃与宁妃本就是亲姐妹,两王爷关系自然亲近。沅铱接了他的话说下去,“最头疼的是祭祀院,在一旁虎视眈眈。”
“这帮巫人真是我常东一颗毒瘤!”说着握杯的力气加重,酒从杯中泼了出来。“他们还妄想控制王权。”
喝了酒,身子暖和许多,手却依然清冷。清冷而白皙的手覆在了他滚烫的手上,丝丝凉意缓解了他愤怒的心。
“堅昀现在军权在握,无人敢动,是常东王最大的依靠。现在的情形,堅昀要保持冷静。毒瘤一定要除,却不可操之过急。”他正欲把手伸回,却被反握住。那热度几乎让他融化。
“不管发生什么,沅铱会一直陪在本王身边吗?”
“会的。”这才松了他的手。“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堅昀跟大哥的感情却很深厚。”
“我与大哥一母所生,大哥大我五岁,一直对我照顾有加。我自幼笨拙,大哥却一直陪我练剑。”提到王后,堅东王神色有些凄然。先王去世不久,王后也随之而去。一月之内痛失双亲。可现在时局不稳,来不及感伤追怀。
“沅铱有家人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自幼由两位师父抚养并细心栽培。可我满了十七,师父就让我下了山,自此孤身一人。”
孤身一人。心吃痛一下。我这并不能成为你歇息之地,你还是感觉孤单吗?
“沅铱的师父都是世外高人吧,才能培养出沅铱这样举世无双的才子。琴艺、剑术、医药、兵法、棋技,就连缝纫你都很精通,这天下没有什么沅铱不会的吧。”
师父确实把我栽培的很好,让我下山也是盼我有一番作为吧。可沅铱却只想安静地呆着,有负师恩。能一直这样呆在他身边,有多好。
“呵呵,今晚堅昀是要把我捧到天上去了。缝纫是小师父教给我的,不过厨房他没让我进过,所以厨艺我是不善的。若论剑术,我哪比得过你,刚你还说自幼笨拙,那沅铱岂不更笨?”
“那是你身子单薄,来多吃几口菜。说到厨艺,本王还是小有自信,明给你露一手吧。”
“哦?王爷也有下厨的时候?”
“我奶娘在膳房做事,小时候去看她,偷学了几手。奶娘去的也早。”轻轻叹了一声,“她最拿手的菜就是醋鱼。”
“醋鱼?我还没吃过这道菜。那明日,我去西山垂钓,看能不能帮堅昀钓得大鱼。”
“我陪你去吧。”
“不用上朝?”
“请个假就行。像你说的,现在也不能有所作为。”眼弯里露出偷笑的神情。
月已上梢,夜里寒气更重,下人进屋加了些炭火。
“那好,我明早过来。吃了早饭一起出发。”
“蹭了晚饭,现在还准备蹭早饭。”
“沅铱脸皮一向很厚。上次卖字画的钱剩不了多少,当然能蹭就蹭了。”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
“夜深,我该走了。”
“叫顶轿子吧,夜里太凉。”说着就向以乾招了招手。
“属下立即去办。”在一旁伺候的以乾听了王爷吩咐,立即应声。还未迈腿却被公子拦住。
“不必了,我还是走回去吧。这点寒气,我还受得住。”
堅东王没开口勉强,只嘱咐以乾护送公子回去。以乾小心地在后面伺候着,喝了些酒,公子的步子微微有些凌乱。堅东王立在门口,望着那孤单纤柔的背影在夜色里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