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已经开了三个小时。
    窗外的云一朵压着一朵，阴沉沉的。原本平坦的地面，不知何时拔起一座座荒芜的高山。
    整个世界都好像灰蒙蒙的。
    姜糖往车窗旁又靠了靠，春节刚过，火车上挤满了行人。
    两个人的座位，硬是挤了三个大人和一个小孩。
    旁边的男人抽着烟，成团的烟雾从他嘴里出来，混杂着方便面、盒饭、还有一股汗臭味一点点的飘到姜糖的口罩旁。
    他紧了紧口罩，微微皱眉，心里乱遭了。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没一会就停了。姜糖拿出来看了看，是大明发来的消息。
    ——姜糖，现在到哪了？
    ——走也不说一声。
    ——路上清醒点，别睡着了。
    姜糖看着手机有些发呆，回了一句。
    ——知道了，快到了。
    旁边的男人突然咳嗽起来，烟灰被抖落了一地，姜糖把脚往回收了收，鞋子临走时都是擦干净的。
    火车一直往前走着，车轮与铁轨的摩擦声阵阵的传进姜糖的耳朵，混杂着人声的嘈杂，一点一点的磨损着姜糖的耐心。
    大概又走了两个小时，天色渐暗，火车停在了一个破旧的站台前，到了。
    姜糖走时，总觉得什么都要带，零零散散的装满了一整个箱子。
    走出火车，寒气铺天盖地的袭来，姜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车站里的灯昏昏沉沉的亮着，有的干脆直接灭掉。远处有一个小门，站内的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扯着嗓子对着稀散的人群喊着。
    “快点快点，一会关门了。”
    浓重的地域方言，让姜糖觉得更陌生了。
    行李箱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拖拉着，发出难听的声音。姜糖慢吞吞的走出车站，人群一散，就不知道往哪走了。
    天已经暗了下来，这会看起来，路灯也没有那么暗，不过有的还是坏掉的。四周除了车站，没有别的建筑。
    出了车站，前面有一处站牌。站牌很小的一个，在路灯的作用下显得更为破旧。姜糖走了过去，看了看站牌再看看手机。
    火车站到粮苑小区，要坐五站。
    站牌处也没有椅子，姜糖只好站在原地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狭窄的公路上时不时有路过的小车飞扬路过，扬起一地的灰尘。地上的水泥路早就破烂不堪，坑坑洼洼的，积满了灰。
    这的天气还是冷的，尤其是夜里。
    姜糖缩在羽绒服里，不知道等了多久，远处才扭扭歪歪的驶来一辆公交。公交车内星星点灯般亮着点黄色的光。姜糖眼睛近视，车内灯光又暗，远远看去，像是无人驾驶一样。
    司机停车时，走出站牌外好几米，一个急刹车，又扬起一阵灰尘。
    想必是夜里，也看不清自己。
    “哎呀小兄弟，这么晚了还在这等车。也算是你运气好，我这可是最后一班公交。”司机拖着一口浓重的口音，热情的打着招呼。
    姜糖拉着行李赶快上了车，顺手投进去两块钱。“谢谢您。”
    说完正准备坐回去，又被司机叫住。
    “小兄弟第一次来吧。公交费一块钱，给多了！”司机的脸上没有疲惫，夜深见到人时，还是满脸的笑容。
    “给，拿着。父母挣钱都不容易。”
    司机递过来一块钱，说完，扭头就启动了车。
    车子大而笨重，启动时还有些后坐力，姜糖拉紧行礼和旁边的座椅，拿完钱说了声谢谢就坐了回去。
    大概是夜里深，这么远的地方，司机也觉得无聊。有一句没一句的同姜糖聊着。
    路很陡，时不时的要经历几个大坑。姜糖一路颠簸，总觉得自己坐上了过山车一样，死死的抓着行李箱。
    四周也黑漆漆的，出了车站，路上连路灯都没有了，只有远处的山上有几处人家的灯亮着。
    偶尔路过几个村子，能听到几声狗吠。
    这里，就是江县？
    四周的黑暗将姜糖团团围住，迷茫的感觉又一次裹住姜糖的心。
    慢慢的，前面有了光，车也多了起来。
    现在到的地方明显比刚刚见的村子要好得多，路灯上挂满了红红的灯笼，各种各样的福贴满了大街小巷，还有开着的店铺，十几层的楼盘。这就像是，大山里的一座小不夜城。
    终于有了点烟火气息。
    公交车在一片相对安静的地方停下。
    姜糖拿着行李下车，车外的寒气又一次占据身体。马路的另一边有一个七八层的小楼，小楼四周被一个两米高的墙围着。
    姜糖走近看去，破旧的大铁门旁用白色颜料七扭八歪的写了四个字——粮苑小区。
    小楼上住户不多，上上下下的亮着几个灯。
    “吱——”
    姜糖推开铁门，因为生锈的原因，铁门发出难听的声音。推开铁门，姜糖的手上就多了一层灰。
    走进楼道，声控灯在关门的巨大响声中突然亮起，墙顶的微小生物立马四处逃窜，慌乱中也有不小心撞进角落里落了灰的蛛网中的。
    楼里没有电梯，姜糖只能爬楼。
    空气里像是飘浮着无数细小的颗粒，在姜糖越来越粗的喘气中进入姜糖的呼吸道，这让姜糖很难受。尽管他带了口罩，可窒息感却步步紧逼。
    终于到了第七层。
    这里想对干净，看样子对面的人会出来打扫，至少地面上没有太多的尘土。
    声控灯突然就灭了，任由姜糖怎么用脚跺地板都不再亮起。
    姜糖只好打开手机，借着手机灯打开了这扇陌生的门。
    开门之际，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整个房子都像馊了一样，发出腐烂的臭味。漆黑的屋子就像是一张臭烘烘的嘴巴，将姜糖吞了进去。
    姜糖跑出门咳嗽了几声，然后进去找到电闸，开灯。
    这里有人住过？
    屋子是两室一厅的，客厅的桌子上有吃过的泡面，零零散散的堆了好多盒，有的都已经发霉了。
    沙发是被收拾干净的，电视也被擦干净了，有被使用过。再看看别的房间，主卧里放着干净的被褥，像是睡过。
    可妈妈不是说，这里已经十几年没人住了吗？
    不会是贼吧！
    姜糖想了想，屋子里只收拾了主卧和客厅，用来睡觉和吃饭，而且厨房没有用过，肯定是不长住。
    这肯定是盗贼的秘密基地！
    就在姜糖担心自己以后的人身安全时，门锁“咔擦”一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