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商序拂了拂手，苏无墨缓缓直起了身。
    “听说你这几日与林家掰扯，如何？”
    “如何？自然是无果。”苏无墨无奈的笑笑，“林小姐连他爹都不放在眼里，我一小小百姓，如何掰扯的过她？”
    “那你觉得，林正洲这个老家伙，还有多久？”
    “这…恕民斗胆，敢问，他最近是惹到殿下了么？”
    “那倒没有。只是有人翻出他的陈年旧事，心下气不过，正逢最近手下杂兵不经事，便刚好先清理一批，就当，杀鸡儆鸡。”
    “殿下全权交予他人负责了？”
    “是啊。”商序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看向他，“军中最忌乱纪，整顿纲常惩罚触者自然再正常不过。他想干的事也不算出格，杀几个人而已，就不用我看着了吧？”
    “可只是因为私人恩怨就惹的全城人心惶惶…”
    “全城？人心惶惶？”他忽的阴了语调，苏无墨连忙低下了头，“澄州好事的人不少，平日里就是管的太好了，什么都没见过，这种小事还能沸腾个几天，我看了都丢人。林老头确实不行了——聚众起哄，疏于管教，我看他们是惯了青窑的风流，一群子连修为都没的废物，见个小妖小魔都可以叫个半天，死个人倒是乐呵，热闹凑的比谁都快。”他顿了顿，“你就用不着管他们了，迟早气死。林书雨要是想反，只要不招惹到我，我也懒得管。”
    “是。”
    商序又瞥了他眼，“比起这个，最近玄门事可比我们多，尤其是碧海家，听说还闹医患。你——不回去看看？”
    “殿下既知我，那自然…”
    “玄都四座，可已经倒了一座，就在昨日。”他打断他，饶有兴趣的盯着他额角逐渐滚落的汗，“若不出我所料，玄都这次，怕是真要完了。连最擅交际实力排第二的流风家都悉数成残，你说这碧海家，会排第几呢？”
    “……”
    “不过你别误会，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这个。”他又笑笑，“你在我手下也待了挺久，一直安安稳稳，我也没对你怎么样。如今山雨将倾，你我平凡之人注定是他们上修界的弃卒，想要活命，只能先发制人。你肯不肯，做我计划中的一环？”
    “……”
    见他久不做声，商序不禁笑着撇开了头，“放心，你的条件依然有效，而且主动权在你。”
    西殿花园。
    荼靡来的时候就看见屋子紧闭有人在里面说话，从侍女口中得知是商序又在和哪家的公子谈天，无聊之下便转进了花园。西殿的景致虽然真假参半，但确实是精致的百看不厌，他闲来总爱来这里坐坐，尤其是商序在这又在忙的时候，他总有种忙里偷闲的轻松。
    脚步。
    忙起。
    “参见——”抬头，睫颤，低头，“二殿下。”
    来人只身，便服束发，一副意气风发的俊逸青年，手中折扇开开合合又带着些文气，总体就是半吊书生半吊侠的气质。身形修长，形貌昳丽，脸上温笑长存，亲和之外，还瘾着一丝威严。商离，商序的哥哥，荼靡只在宫中见过他几回。不过短短几次相处，却总是不可解的惊鸿。
    他打扮成这样，竟险些没认出来。
    “免礼。”商离抬扇走到他身边，见他长鞠不起，叹一口气，伸手准备扶他。
    荼靡连忙闪躲着起了身，眼神刚瞟到他的脸，又不自觉低下了头。
    “你是…之前阿序身边的？”
    “殿下还记得我…”
    “嗯，虽然见得不多，但每次见都羡服阁下的气质，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
    “气质？”
    “噢…”商离收扇挠了挠头，“实不相瞒，商离活了这么几年，还是第一次见阁下这番气质之士，有如此身姿，还与阿序辅佐至今，才貌双全，实在佩服。”
    “辅佐倒谈不上，”荼靡下意识轻笑，“若二殿下不介意，我也可以为您做事的。”
    天呐，我在说什么？
    他噎了噎，后知后觉的躲开了眼神。“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呵。”
    他笑了…在笑话我么…
    荼靡不禁咬紧了嘴唇。
    “阁下真是有趣，我越来越喜欢了。”
    “啊？”
    “嗯。”商离重重点了点头，“每次见阁下，您总是一次比一次表现的自在，与旁人很不一样。许是之前面生紧张，想必如今熟络些许，阁下也愿意不摆架子了。”
    “我何时摆过架子？”
    “唔…别人与我谈话时总是感觉低声下气的，在我看来便是在苦我的架子，很不舒服。也就很少人不同，阁下便是。”
    “…您是二殿下，对您低声下气是应该的。”
    “唔…”商离苦笑着坐进亭中倒了两杯茶，“我不太喜欢这样。”
    他朝他做了“请”的手势，荼靡却犹豫在原地，身要抬脚，心又压住，纠结半天还在原地，又被商离看了笑话。一下不爽，便噘嘴道：“二殿下请自便，我去帮您叫殿下。”
    “欸，我不是来找他的！”
    提脚刚停，荼靡又转向他一脸疑问。
    “我就是来逛逛，你看我连随从都没带，显然不是来办事的。”
    他抿唇，不禁皱眉道：“据我所知，二殿下平日不喜武，常年书香为伴，如今出入不带随从，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不然怎么溜进来？”
    “溜…”
    “早就听闻阿序在澄州有个小院儿，想来很久了。他们总觉着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可他好歹是我弟弟，观赏弟弟的庭院，做哥哥的还得偷摸出来翻墙，唉。”
    “…二殿下要是想来，没人会拦你的。”
    “我知道啊，可就怕他们通风报信嚼口舌，本来面上我和阿序就不交好，我再一露面，他们还不以为我要弑君？”
    “…唉。”
    “你也觉得难过？”
    “不是，只是觉得你们兄弟俩，真不愧是兄弟俩。”
    “啊，是嘛？”商离开扇摇了摇，“不过我来澄州也不是单纯的没事，阁下知不知道玄都四座？”
    荼靡看了他眼，“自然有所耳闻。”
    “唉，最近啊，天下不太平，这才一个月，就接连出了那么多事。”
    “怎么了？”
    “玄都四座的天月家派了人来支援柳川外北的将士，从来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迟迟不见各路回信。四座不好干涉人事，又忙于除魔，便托我来看看。”
    “柳川外北？”
    “嗯，阁下可知道详细？”
    “详细倒不知。”荼靡望了眼里屋的方向，“但最近柳川漂了很多尸体在枉死林，其中大部分都是被魔气侵染的将士，也有不少门派中人，二殿下…”
    他眼神渐凛，饮了口茶。
    “那看来，我这趟是来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