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冬季的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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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公交车驻在北京医院的对面。
“咔嚓”一声,车门打开了。钟晓爱背着双肩包款款地走下车。她满脸洋溢着笑容,精神十足。
钟晓爱刚走两步,鞋带松了,便弯腰将携带重新系好。
突然,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急刹鸣笛。钟晓爱受惊地起身,将目光投向声音传来的那个方向,只见人群熙熙攘攘,一窝蜂似的聚集在那里。紧接着,忽闻嘶哑的疾呼声。
钟晓爱惊魂未定地奔跑过去。
“请让一让!”钟晓爱试着挤入人群。
一会的功夫,钟晓爱终于挤了进来。她看见地上躺着一位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双腿布满了鲜红的血,旁边蹲着一位青年,他泪流不止,痛苦的表情,正嘶声竭力地呼喊已昏迷的少年。
“快!快让开!我要给伤者止血。”钟晓爱手忙脚乱地从她的背包里掏出绷带,止药水,剪刀。她的动作麻利,小心翼翼地替伤者包扎。
“给医院打电话了吗?”钟晓爱埋着头,边替伤者包扎边问。
“早打了,也应该快到了。”一位市民提供信息。
钟晓爱得知便点点头,用剪刀剪开了裤子,用绷带来回缠绕几圈将血止住了。
旁边蹲着的青年哭泣声戛然而止,专注地望着钟晓爱。她满头大汗,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替她擦汗,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
“请让一下!”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匆忙赶来。
医护人员把担架铺在地上,将伤者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上面。钟晓爱帮忙一起抬进医院。
青年紧握着少年的手,满脸焦急。
钟晓爱无意间撞见了他痛苦不堪的表情,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握着青年的手。青年猛地抬头望了她一眼,她安抚的眼神教他学会了镇定。他感激地向她点点头,又转移目光望着少年。
少年被推进了手术室。
主治医生和护士鱼贯向这边走来。
“病人需要截肢,请家属赶快签字。我们要进行手术。”
“截肢?不,医生,我弟弟他还要去参加奥运会呢,这没了腿,他……”他哽咽住了。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事不宜迟,不能再犹豫了,耽误了拯救病人的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快点!先保住生命要紧。”钟晓爱一旁帮着催促他。
青年不敢多想,签了字。
钟晓爱这才知道他的名字,叫范忠谦。
手术正在进行中。
范忠谦整个心惴惴不安,彷徨不定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钟晓爱满脸挂着疑问,沉默在一边,等待手术结束。
几个小时过去了。
手术室的大门打开了,医护人员带着成功的表情推着病人款款地走出来。
范忠谦赶忙扑上去,紧紧握着弟弟的手,凝望着他,他昏迷不醒,面部惨白。看着这一幕,他感觉他的心跳声一下子戛然而止,仿佛随截去的残肢一起坏死了。
钟晓爱只见他面目发呆,丝毫看不出他有何种心情。
钟晓爱听从医护人员的叮嘱安排了一切病人疗养的工作。
范忠谦端来一把椅子,寸步不离地坐在弟弟的身边。
主治医生对范忠谦安抚了几句,随护士纷纷离去。
钟晓爱抬腕看看时间,得知已经不能再耽搁了该去签到了。
推开清晨的窗扉,静谧的天空中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晨星。
钟晓爱换上护士的衣服。手里端着托盘款款地走进病号。迎面遇见了范忠谦,他依然坐在椅子上,头伏在病人的身边。
“钟护士,这么早?”一位护士问。
“不早了,你辛苦了。快去休息吧,我来。”
“哦,昨晚家属的同事和社长来探望过病人。原来他哥哥是新华社的记者。”
钟晓爱扭头瞅了他一眼,他的背影看似僵硬的雕塑。
“他就这样坐了一夜吗?”
“是啊,滴水不进的,再这样下去,健康的身体也会出毛病的。”
钟晓爱赶忙转过身来,搁下托盘,“麻烦你暂时帮我看一下,我去去就来。”说罢,返身就走。
就在这时候,范忠谦醒了。
“你醒了。”护士低声问。
范忠谦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抬眼目不转睛望着昏迷不醒的弟弟,似乎没有听见。
门咯吱一响,钟晓爱端着餐盘走进来。
护士有些惊讶地望着她:“你这是?”
钟晓爱朝她摆摆手,“你去休息吧。”
护士一脸茫然地离开了。
范忠谦嗅到一股香浓的饭香,回过头来,钟晓爱的身影在他眼前一亮。
钟晓爱见他醒了,微笑说:“您醒啦,快点过来吃点东西吧,我帮你照看一会儿。”
范忠谦惊异地上下打量着她,她从头顶到脚底都是白,白得纯净。看上去像一个恪尽职守的护士。和其他护士相比,她别树一帜。
钟晓爱见自己被他这样专注的看着,不免有些羞涩,本能地将头耷拉下来。
范忠谦发现自己的神情给她引起了尴尬的局面。先是下意识地把视线挪开,然后不无尴尬地抬眼,说:“谢谢。”
钟晓爱稳定了情绪,顺其自然地走过去,将餐盘放在桌上,回头又热情招呼:“快点趁热吃吧。”
范忠谦正要起身,一时感觉双腿麻木难移,又坐了下去。
钟晓爱似乎了解,又将餐盘端到了床柜上。“这样会更方便吧。”晓爱对他微微一笑。
范忠谦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钟晓爱走到床头,检查点滴瓶里的容量是否用完该换了。
钟晓爱回到工作室。
刚才的那位护士逗乐她:“终于回来了。”
晓爱疑惑:“怎么了?”
“看到你对别人太好了,我都有点吃醋了,怎么不给我送早餐呢?”
“切!照顾病人是我的责任。”
“可他不是病人哦。”
“讨厌,再胡说我不理你了。”
“干吗激动呢,我开玩笑也不行吗。”
“随便吧。反正我自己清楚就行了。”
寂静无声的走廊里,冷不防地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吼:“还我的腿!还我的腿……”
“不好了,病人发疯了!”护士小姐惶恐地跑出病房。
钟晓爱跑了出来,只见医生都急冲冲地朝病房赶去。晓爱随即也跟了上去。
“请不要这样!放手啊。”两名护士试着用力将忠家扳开。
忠家恶狠狠地瞪着眼,使劲咬住忠谦的手不放。
忠谦咬紧牙呆立在他面前,纹丝不动。
门口,晓爱和医生刚跨进门,撞见眼前这一幕,不由地重足而立。晓爱惊魂未定地恍然看去,整个病房东西摔了一地,地上一片狼藉。
稍顿片刻,医生趁机赶忙冲上去,扳开忠家,不让家属受到伤害。
晓爱转身去拿药箱过来。
忠谦直眉瞪眼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晓爱扯他在沙发上坐下,随后取出药水,轻轻地替他擦拭伤口。
医生给病人打过镇定剂,安静地睡下了。
晓爱抬头看了忠谦一眼,他木然的表情让她有些担心,突然问:“为什么不躲?”
范忠谦回过神来,沉重地回答:“他恨我,想出口气,这没什么。只要他能够平安地活着,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不管怎样,为了不必要的伤害还是躲一躲,不要对自己这么残忍。”晓爱有些激动。
“谢谢您。还有,这些天你辛苦了。”
“这是我应尽的职责,不必客气。”
范忠谦潜意识地抬头看看她,她淡淡的微笑促使他在苦恼的时候可以聊以自慰。
食堂。
钟晓爱了无情绪地吃着饭。
范忠谦端着餐盘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钟晓爱猛然抬头,惊讶道:“你……”
范忠谦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你说得对,我应该照顾好自己,才有足够的精力去照顾忠家。”
钟晓爱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件光荣的事而兴奋,欣然地说:“你这样想就对了。”
范忠谦和钟晓爱吃过饭信步来到花园。
满园的花香浓郁扑鼻。
“晓爱。”远处一位中年妇女欢呼着。
钟晓爱闻声回过头来一看,顿时笑靥如花。
“周阿姨,你最近过得好吗,身体好多了吗?”晓爱说着,起步走了过去。
范忠谦伫立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周阿姨望着晓爱粲然一笑:“最近有点小感冒,这不来医院开点药吃。说是来取药,其实是想来看看你。”拉着晓爱的手爱不释手。
钟晓爱不免有些受宠若惊了。“您可要注意身体啊,冬天是很容易感冒的。”
“只要有你在,我还担心什么。对了,我儿子回来了,他一会儿要来医院接我,你和我们去吃个午饭。我这些年来多亏你细心照料,得好好感激你才是。”
“不用这么客气,我真替你感到幸福,总算盼望到儿子回来了。今后你可好好地享福了。”
范忠谦伫立在花坛前,隐隐约约只闻她们欢声笑语的。
正在她们聊天之际,一辆轿车驶进医院大门,绕过花园径直驶来。
范忠谦看着轿车停留在花园的走道上,随后走出来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士。他面带微笑,步履款款地走向正在聊天的晓爱和妇女。
“妈。”
钟晓爱和周阿姨同时回头,周阿姨欢喜道:“来啦。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常提起的钟护士,晓爱。这位是我的儿子,董程。”
董程用感激的目光望着晓爱,伸出手来问好:“您好!常听我母亲提起您,早就想来拜访您了。今天可算见面了。”
钟晓爱微笑欠了欠身,微笑道:“哪里。”
周阿姨见他们彼此都留有好印象,便想从中撮合他们。
范忠谦也不知怎么的呆不下去,转身就走。
“晓爱,今天和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大家在一起聊聊天。”
晓爱犹豫之际,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转过身来,已不见忠谦的身影。
周阿姨和董程顿了顿,周阿姨忙问:“晓爱,怎么了?”
晓爱迟钝地回过头来,“对不起,我现在恐怕没有时间。”
周阿姨的笑声里夹杂一丝失落:“没关系,那下次吧。”
晓爱恭敬地打过招呼匆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