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有个地主，独女生得不甚美丽，倒也五官端正，二月中旬便满十五。家里托人给说了个人家，城西财主家的二公子。
    十五那天，地主的女儿和母亲去庙里上香。其实也是给个机会让二人见见面。女儿家想给未来的良人一个好映像，便卯足了劲打扮。
    但那二公子从庙里回来之后，便大病了一场，那场姻缘也眼看就要打水漂了。年轻气盛的二公子怀着满满的期待，被现实生生砸出了严重的内伤。
    地主的女儿脸上最大的不足之处便是高耸的颧骨，有些突兀。为了掩盖这点，她用最艳丽的胭脂涂抹在那突出的两处。没想到却让那颧骨越发的醒目，惹眼，惊世骇俗。
    所谓的欲盖弥彰便是这样了。
    昕王的话让杜离风想起这条小道鲜闻。
    他说，刺杀的事件他感到吃惊。他向来都以为自己治下的洛城虽不至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至少也是民风纯良，安定和谐的地方。刺杀钦差这样恶劣的事情实在是令人义愤难平。他已经派出了人手彻查此事，当日在兰汀小筑的客人已经在逐个审训中，另外还让最优秀的护卫保护周大人的人身安全。
    “您怎么不问子卿的伤势如何？”杜离风问道。
    “有你在，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再说王府里有全洛城最好的医生，最齐全的药，对付小小的剑伤绰绰有余。”昕王轻松地说。
    “我还以为子卿在府中待这么久，至少您对他会和别人不一样。看来是我太天真了。”杜离风轻不咸不淡地说道。
    昕王淡淡一笑，说道：“做人不要太贪心，也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当作是事实，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真不知道被王爷您在意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人物。”杜离风叹道。
    “他的下场你不会想知道的。”昕王的目光迸尖锐的利刺。
    “呵呵，再糟能差到哪里去，大不了两眼一闭，四肢一蹬，什么也不知道了。死是最轻松的，活着才真正不容易，尤其是背负着很多东西时，更是如此。有很多人以为对别人好，就是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去证明自己的真心，但却不知道这样才是最大的伤害，被离下来的人是最痛苦的。”杜离风微笑着，说得很轻，很仔细，像是在描绘自己内心的想法。
    “是啊。活着才是普天之下最忧心劳神的事啊。”昕王喃喃地念着这句话，不知不觉中又有些恍神。他没有发现，在杜离风面前自己很快就会卸下防备，连对方投过来的审视的目光都没有意识到。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信任还是其他。等到回过神，眼神变得越发幽深起来。
    “有时候，我总在想，是不是该杀了你。”说这话时昕王仍是一派儒雅温和。
    “这，这是为什么？”杜离风不解地瞪大了眼睛。
    “有时候真不明白你是太聪明还是在真糊涂。不过我很乐意和你继续玩下去。好戏就要开演了，没有好的看客总会有些寂寞。不过……”昕王深深地看了杜离风一眼，说道，“必要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否则本王不能保证会认出每一个无辜者。”
    “和您为敌并不是个聪明的决定。”杜离风答道，视线却飘向别处。
    一个身穿簇新锦面小衫的八九岁小男孩推开跟在身边的丫环，怒气冲冲地闯进门来。望见昕王，粉嫩精致的小脸上立刻换上一副十分委曲的表情，紧跑几步扑到昕王面前，噙着泪，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才用近乎撒娇的语气说：“父王，瑞儿这几日都认真的完成了功课，母妃说，要是能让厉师傅点头，您就会来看我的。可是，三天前厉师傅就已经称赞过我学得好了，您一直都不来。厉师傅说过，大丈夫要一言九鼎的，父王也要请信用才对……”后面的话，声音越说越小，也不敢抬头看一直都没回过头的昕王。
    “晁承瑞，没有人教过你什么是礼术吗？本王有客人，也来乱闯，看来厉师傅的工夫下得不够啊。毕竟是年纪大了，也许让他早点回去颐养天年比较好……”昕王的语高调不带一点起伏。
    “不，不，父王，瑞儿知错了，请不要赶厉师傅走。瑞儿只是太想见父王了，所以才……”晁承瑞的声音都哽咽了。
    “你没其他事就先下去吧，顺便告诉你母亲，她什么时候学乖些了，就什么时候能回东苑。”昕王从头至尾都没看那孩子一眼。
    直到那孩子带着一脸失望，和他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失落离开。昕王才恢复温雅的笑容。问道：“你不说点什么？”
    杜离风摇摇头，道：“这是你的家务事，不是我一个外人能随意置喙的。不过大人之间的事，还是不要连累到孩子身上，说到底，孩子是没有罪过的。”
    “无辜？这世上没有完全无辜的人。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过。之所以留他们的活到现在，不过是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我的所经受过的痛苦和折磨。”昕王嗤笑首。
    杜离风不再说话。只是心里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