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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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道里的暮听沙突然发现,他踏入了一个圈套。
他在刀光剑影里将脸上的易容面具扯下摔在地上,却为时已晚。
与暮听沙、顾星、方故棋、严布,还有其余众多暮氏人马打个不可开交的,不是易苍的人。
——而是易逐惜的人!
易苍,将易逐惜的人马也引了进来!
暮听沙立即就明白了。
易逐惜是个聪明人,他不可能不知道朝廷中有个相当庞大的,对他并不友好的力量。
而易苍自那一场县衙大堂的会战后,应该已经与许异接触,收归作他的白之一手。
所以易逐惜的人明察暗访到最后,必定也大略揪出了易苍这么个幕后之人的存在。
但易逐惜定是还不知道,他就是真正的国主,易苍。
现今易逐惜本人正在崖谷关和易生成璧白霜天纠结混战个不休,却还分得出心分得出力来掌控京城里趁着他出外而风起云涌的局势。
暮听沙不由得在心里赞了易逐惜一声,却也嘲笑易逐惜同他自己一样,一脚踩进了易苍布下的棋局里,脱身不得。
易逐惜的人,来找易苍。
暮听沙的人,也来找易苍。
而易苍的人,却一个都没有。
所以易逐惜与暮听沙的人,都将彼此当作了易苍的人,不由分说,已缠战在了一起。
而暮听沙为了接近易苍的人马而故意化的易容更是让局面混乱不堪,解释不清。
暮听沙在心里冷笑道,或许连自己会易容的这一步,都已让易苍猜到利用了。
两边都发觉不对减弱战势时,双方人马已经拼斗得九死一伤。
而就在此时,易苍的人马,攻了进来。
混斗的两方人马顿时明白踏进了易苍的圈套,遂合力突围,却还是力有不逮,被易苍的人马逼得越退越后,直到地道的最深处。
就在众人绝望地要做拼死一搏时,从地道入口一路远远传来混沌却实在的响动。
很快的响动。
兵器交接声闷哼声与人肉仆地声连成了一道绵延的响,一道疾风般卷到了暮听沙所在的地道最深处。
那道旋风,终于化作了人形,站定在众人面前。
他空着手,没带任何兵器。
全身的衣衫也干净整洁地一丝不苟,仿佛只是款款走近。
他身后,却留了一地东倒西歪或死或昏或睡的人。
易苍的人,还有挡在他面前的易逐惜的人。
而来人缓缓抬头,视线穿越挡在他面前的寥寥数人,落定在暮听沙的脸上。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仙风道骨的飘逸,离世绝尘的孤傲,平易可亲的优雅,似乎都集中在了那一张其实不算惊艳,但总让人无法移目的容颜上。
甚至连年纪都看不出来的容颜。
暮听沙看着这个人,低笑道:“我们就是两个傻子。”
“是啊。”来人也笑了,道,“傻呆呆地送上门去,助易苍金蝉脱壳。”
站在最前面也离来人最近的方故棋受伤甚重,本要强自御敌,一眼看见眼前的人分明就是那谁成年后的模样,大惊道:“……洛清城?!”
洛清城不去理方故棋,也不去理顾星、严布,直直走到暮听沙面前。
走到了面前,还要上前。
直到紧挨着暮听沙的身体,抬起暮听沙的下颚,吻上去。
“哇!!”方故棋第一个叫出来,瞪大了眼睛。
而严布第一个反应过来,沉着一张很是稳重的脸一巴掌蒙上方故棋收不回来的眼睛就往外拖。
而顾星一边冲手下喊着“咱们杀出去!”一边偷笑着带头往外冲。
剩下的人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跟着三人走,没转出几个地道转角就遇上了外头进来的第二波易苍的人马,又是金铁交鸣地战在了一处。
剩下的两人分开唇舌,暮听沙轻笑看向洛清城,道:“为什么要来。”
洛清城也轻笑道:“你不亲我,我只好跑来亲你。”
暮听沙道:“你的力量骤减,还是变回那个小洛清城比较好。”
而洛清城再次凑近暮听沙,耳语道:“那可不行。这样的身体,才亲得到你呀……”
语调渐沉,两人已经靠在地道的墙壁上翻滚一处。
暮听沙想要翻身欺上,却惊觉真正的洛清城力道这样大,被扣住的手腕一时竟挣脱不开。
而洛清城低笑着轻舔着暮听沙的喉结,由下而上斜睨着暮听沙,雪亮湿润的眸子一时勾魂异常,道:“放弃吧。”
暮听沙讶异一声,却被洛清城此时在他乳尖轻画圈圈的指尖逗得低吟一声。
而洛清城在暮听沙身上游走的每一个动作和力道都掌控得刚刚好,火热却不急躁,有条不紊地一一刺激在暮听沙最敏感的地方。
暮听沙顿时大惊。
他心下懊悔不迭,后悔自己不该那么早就将那么多招式都在洛清城身上用一遍,如今这学什么都快的小子身形骤变,定是要将那一百零八式都在他身上演习个遍了。
此时洛清城咬了咬暮听沙的耳垂,极有味道的眼睛水亮诱人,在极近处凝定地与暮听沙对视,低问:“可以么?”
暮听沙垂眸一笑,叹了口气,指尖轻抬起洛清城的下巴,道:“随你。”
外头呼喝声与金铁声嘈杂不定,生死交界处分不清这是繁华人世,还是修罗地域。
里头却是汗水与躯体滚烫交织,在低吟的间隙里放纵气息。
两人紧抵着墙壁的身形随着激烈的动作不断滑下,拥抱,打开,占有,贯穿,撕裂,直到相拥着震颤释放,大口喘息。
洛清城伏在暮听沙身上,将下巴靠上暮听沙的肩头,呼吸不是很稳,轻笑道:“怎么办,还想要。”
暮听沙也轻笑着吸了口气,一只手按上洛清城奇迹般光洁如旧看不出丝毫狰狞剑伤的胸口,又宠溺地亲了亲洛清城的眉毛,道:“也随你。”
“可是好像没机会了。”洛清城闭目一叹。
“是啊,没机会了。”暮听沙看向地道,那头被逼退回来的几道人影在昏暗的光线里交错不定,“怎么办呢,要么,直接做给易苍看?”
洛清城噗地笑了出来,很开心的样子。
暮听沙也笑出了声。
两人笑着,视线却是一同转移。
看向一丈不到处的那块地道墙壁。
就在此时,隔着一道墙的咯咯作响,传来。
机关,启动。
一整块半丈见方的泥墙,突然向后平推,整个隐没在地底凹洞里!
竟是一道暗门!
暗门后,是另一条地道!!
暮听沙和洛清城,先听见了一声咳嗽。
一道戴着大毡帽裹得严实的暗色人影,便在那暗门里,显现出来。
那人的声音有些嘶哑,却不苍老,道了一声:“那就跟我走吧。我告诉你们,该怎么办。”
“你终于出现了。”而此时的暮听沙和洛清城目光同样炯然地盯着那个人,异口同声道,“苏七!”
——————————————拈花乱烽烟————————————————
苏七带着两人遁入那另一条地道。
他告诉两人,他已经知会了善若水前来救人,不需要担心顾星等人的安危。
说到此处,苏七便保持沉默,任暮听沙和洛清城如何相问,都不再出口半句。
然后,暮听沙和洛清城,就睁大了眼,愕然盯着前方。
那是,一口棺材。
真正的棺材。
那尸体独有的味道告诉两人,里面,真的有死人。
“里头有人的。”苏七笑了声,又咳了声,道,“他死了。为易苍而死的。”
两人一震,道:“难道是沈南……”
“不是的。”苏七摇头,“是个你们不认识的人……”
暮听沙和洛清城面面相觑。
苏七继续说着,拂了拂棺盖上的灰尘,也继续往前走,道:“如果易苍真的不爱沈南寻,就不会顺着地图的指引一路追来、若是他真的够爱沈南寻,就该开棺验尸,看看沈南寻究竟是生是死。可是他没有。就在爱与不爱之间。这也就是,我最头疼的地方。”
说完最后一句,苏七的语调有些苦笑有些自嘲,却又是愉快的,如同即将看到漫长等待的尽头。
也是说完最后一句时,三人,站在了夜空下。
熟悉的夜空下。
暮听沙和洛清城的视线里,是青溪涧。
山谷。
——竹园!
竹园后,是一块荒地。
荒地中央,是一个小小的,潦草的坟包。
该是埋藏了沈南寻的那个坟包。
三人,就站在那坟包旁边!
“如果易苍够爱沈南寻,就会开棺验尸,也就会发现这处地道了。”暮听沙终于明白了苏七方才的意思,微渗了一头冷汗,“我们,也就没有机会逃出来了。”
而洛清城一直盯着苏七。
苏七的形貌在夜光下,愈发地清晰起来。
全身都被裹在层层衣衫下,只露出一双宁静而精邃的眼。
洛清城的神情,便疑惑了,迷离了,悠远了起来。
而苏七没看他们任何人。
他蹲了下来。
半蹲半跪在墓碑前。
苏七的指尖轻柔地拂过墓碑上的字迹,如爱抚珍视的宝物。
那露在了衣衫包裹外的指头手背,是多年不见天日而异样的苍白消瘦。
洛清城想起当日来到此处,也远远看见了这个坟包,这块墓碑。
那时候,碑上还是一片空白的。
可是此刻,他赫然就看见碑上有字!
——用气劲嵌入石板而刻出的没有颜色的字!
字迹犹新。
暮听沙已经就着月光,将那三排书写的文字念了出来。
倒提锋钩,饮马沙洲,谁赠一箫关山月,葬烟烽。
骨枯功就,血寂鸦休,残剑一支指斜阳,梦神州。
傲临苍生,覆手云雨,回首茫失君何处,江山缺。
两人明白了。
有这种内功指劲,又会在此处写下如此字句的,只有一个人。
易苍。
而苏七,已经站了起来,道:“该,出发了。”
他的身形看来高大,却大部分只是他层层包裹的衣衫。
仍看得出本该修长强韧的身形早已消瘦得病态,却仍是身形笔挺地双脚立定,任凭衣衫狂舞在夜风中。
连无力得似要撕心裂肺的连串咳嗽,都倔强昂扬得如同即将上阵杀敌。
然后他负手望天,目光好似锁定了天外某个同样傲然屹立与天地间的身影,轻道:“去追上那只,脱壳的金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