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二章 【江山缺 易苍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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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
都说不上来是谁先缠着谁,发现时,我与沈南寻已经厮混在了一起。
我甚至觉得,那真是生命中最放纵最肆意的时候。
国事渐趋稳定,有易生独当一面和许异替我料理内外事,我忙里偷闲还可以与沈南寻镇日寻欢。
有时沈南寻会主动要求在上,而我崇尚公平,亦不反对。
偶尔我会拿他和易生,他会拿我和后宫诸人互相讥讽打趣,但彼此真心如何,谁也不会问出口。
沈南寻不会像我那堆妃子一样,觉得做爱是件男方一边倒的事情,她们吃亏,所以配合起来多少有些委屈冷淡。男人和男人,更容易主动索求,彼此取乐。
所以我更乐意和男人做。
更乐意和沈南寻做。
没多久,就变得只喜欢和沈南寻做了。
但彼此都会在我荒废国政的前一刻自动停下,很自然很和谐,让我偶然会对他让我只喜欢和他做而抱有的怀疑也自行消解。
璞玉早已成了我的随侍,我与沈南寻的事情他看在眼里,却从来不多嘴一句。
有时候沈南寻离开我的房间后,我会看见璞玉站在门外红了双眼,显是哭过。
我会捧起他的脸颊心疼地看一看,然后摸摸他的头,拥进怀里。
他什么都不会说。
而我什么都不能说。
易生来到我身边,转眼六个月。
那一个初夏之日晴朗无云,却并不潮湿闷热,微风和煦,我着了一件薄衫侧靠在窗前乘凉。
我一直喜欢这样子头半抵着墙,一手抱胸一手举着琉璃贡杯,缓缓转着圈,欣赏葡萄美酒在阳光下折射出的绚丽光点。
不是觉察不到那道视线,而是觉察到那视线投在我身上已经太久,近乎失神。
于是我柔和又狡黠地笑着回过头去,晃晃酒杯对那视线的主人说:“看,多美的……”
易生便回神而笑,异口同声。
“你的口水。”
“我的口水。”
两人的开怀笑意在美酒琉璃的闪动映衬下,格外耀眼。
亦薄弱得,风来即散。
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这种总是在发觉他人有那么点有意于我的时候就立刻与人划清界限,或者是多方提醒暗示他人趁早收心免得自伤的做法,算是一种习惯,一种喜好,还是一种决定。
即使我对他们其实也是有那么一点喜欢。
洛清城如此,璞玉如此,易生如此。
我想,沈南寻对我而言是不一样的。但我会做的,却也同样如此。
我一向喜欢那些强大而美丽的人,但喜欢归喜欢,终究和爱不是一回事。
易生也明白的,我就是这样的人。
于是他总是顺着我的脚步,在越雷池只差一步时清醒,继续做他那一个光华四溢逍遥自我的易生。
这一次也是如此。
易生与我闲聊几句,便出去了。在他身后进来的,是沈南寻。
我刚要取笑他怎不跟着易生走,他却先一步站定在我面前,道:“我明白的。”
我突然一愕,想起多年前彼此间不知提问回答过几百几千次的对话,心下竟有些许哀戚沉重,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明白你一直苦苦追寻的梦想是什么。”他扬眉,说的三分激昂七分斩钉截铁。
我犹不明白他眼中的与愤怒极相似的情感是什么,他已接道:“他人以为你想做人上人,不对的,你根本就是想做——人上神!!”
那一刻我犹如醍醐灌顶,又如冰渣自脚底急刺而上,惊得忘记了呼吸。
而沈南寻的愤怒决堤,揪着我的衣襟丝毫不手软地猛力摇晃,狠狠瞪着我道:“所以你可以睥睨众生,想要踩踏众生,利用尽了众生却还要他们来称颂你纪念你赞美你!”
之前的我只知道,想要往上爬。
想要去触摸那星空一样高而不可及的地方。
皇子,太子,国君,整个神州大陆的王者,也都只是视线那梦想的一个步骤而已。
而沈南寻一语道破,我忽然才发觉原来自己的梦想,竟是那样荒唐到滑稽可笑。
也同时发觉,沈南寻对我的恨意,竟已到如此地步。
我默默喜欢着的沈南寻,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个几十年牵绊他压迫他剥夺了他的自由还要让他日夜绽放笑脸委屈相迎的人?
我震震的看着他,再愣愣地看着他,最后静静地看着他。
他恨声相骂,言辞由流畅文雅直到粗俗不堪入耳。
而我一直沉默。
心也跟着沉没。
最后沈南寻眼眸雪亮到森然地瞪着我,喘着粗气不再言语,反而突然扭了我的胳膊扑倒在地。
我大惊,下一刻就明白了他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
几乎是立即地,身体被蛮横打开粗暴贯穿,我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的唇,顿时血腥直冲鼻腔。
我咬紧牙关冷汗涔涔,却是没有说话,最初全身因疼痛而下意识的痉挛过后,干脆连反抗都放弃。
本是有些心疼和愧疚,退一步让他释放心中恨意,我却没料到他恼至如此,全不将我当作活人地折腾,让我差点以为他不是沈南寻,而是某个对我垂涎三尺了很多年的色子。
我想,沈南寻愿意将他所有的怨恨愤怒倾泻而出,必是已有了他的决定。
开诚布公的一刻虽然叫人难堪,总也好过彼此强笑欢颜,打齿和泪吞。
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那我也必须做一个决定。
当意识随着身体的疼痛与渐起的快感愈见飘远迷糊,我想起了沈南寻说,我想做的,是人上神。
大概,也不是的吧。
虽然可能,也就是差不多那样的。
荒唐的梦想,却也的确是我的梦想。
想要站在最高最远最无人能及的地方,沾染太阳般的光芒。
人间之上的光芒。
这就是我真正的梦想。
再疯狂在可笑,也是我刻在了骨血里,一直想要去实现,也一直努力去实现的梦想。
这就是真正的我。
所以我想,我决定了。
沈南寻,让他如愿去做他真正的沈南寻。
而我也如愿,做我真正的易苍。
疲惫至脱力的最后一次释放后,沈南寻趴在我的胸膛上,彼此深深长长地喘气,犹如即将相拥死去。
许久之后,他抬起眼来看我。
我眼中他晶亮湿润的眸子带着覆着浅浅的忧伤,直似底下深沉埋葬的绝望,是不知多少年悠长而即将喷薄的思念。
迷离诱惑得让我抬起了指尖,却又不敢去碰一碰。
多可笑,我竟然会那样想。
我垂眸低笑一声,深吸了一口气。
我支起上身坐起来,一手轻轻抬起沈南寻漂亮却棱角分明的下颚,道:“代替我……”
他的眸子震颤了一下,不明所以。
而我笑了,用我最温柔最诚挚也最平静最淡泊的那一种笑意,继续道:“……叛国吧。”
代替我,叛国吧。
我能明显感觉到手中的下颚动了一动。
沈南寻僵直了身体,紧盯着我。
那一刻的晚风在轻轻摇荡的窗纱间流窜,暖暖的熏人。香炉的烟火已有些薄,袅婷在空中的丝丝缕缕却更有一种藕断丝连,三生相许的味道。外头的夕阳里不知哪处的宫人还在放风筝,远远的笑闹声听不清晰,恍然间便如同一个童年时悠久的梦境。
小小的我握着小小的沈南寻的手,问道:“你明白的,是不是?”
然后小小的沈南寻就会轻笑着回握,道:“我明白。”
一切,多么平静而美好,美好得让记忆,都开始茫远迷离。
可是如今的我,再也无法开口问那么一句。
而如今的沈南寻,也不会誓约般再次回答。
但他明白的。
他半跪在我面前执起我的右手,神情虔诚而恭谨。
他说,好。
他说,我答应你,你只要答应我的条件。
我点头。
也许那一个黄昏的熏风太过醉人,许多年后的我已经记不起来当时的沈南寻,究竟说的是什么。
大略是,完成我三个愿望。那一时,我就会离开你。一刻也不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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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南寻就离开了京城。
一个月后,他独身硬闯青云寨,却受青云寨寨主郎青云的大力器重,引为至交。
三年后,沈南寻指挥下的青云寨相继收服了东山大寇、涟水帮、五湖十六洞,青云寨周围数百里的叛国势力,尽数合并。
至此,青云寨本身已成了小小旁系,沈南寻遂将各帮派互相整合联网,形成了纵横了整个晋国上下的庞大组织。
命名——“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