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亦是怜惜亦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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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亦是怜惜亦是爱
叶尹舟原本已经离开了。可他觉得很奇怪,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的感觉。他走了一半就停下来了。回头看着遥远的竹林。,眉头一点一点地皱起来了。
他不经要嘲笑自己的优柔寡断,竟会为这么个老女人伤神。
不就紫函洲的洲主嘛。也不知道她师傅看上她哪点。明明什么本事也没有。简简单单的剑法,别人一天也就练会了,她练了一个月还只知道个皮毛。没天赋也就算了,还傻得以为只要努力就行,苦练得磨破双手,草草地包扎一下继续练,好几十年地练下来,依旧是全紫函洲本事最差的弟子。
她不仅在武功上傻,别的事上也傻得厉害。明明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还装出一副不屑于我的模样。也不想想她自己有没有骗人的本事。一个小小的草戒指都能高兴得不行,偷偷地藏起来不敢让别人知道。还会在我和若瑶幽会的时候偷偷地看我。我不过是故意蔑视地看她一眼,就能把她吓得躲回去,直到我和若瑶走远了才敢偷偷地出来打量。她本事不济,还以为自己这般打量别人发现不了,真是傻得可怜。
最傻的地方还是在宠爱若瑶这点上。这个傻女人,一直把若瑶当成乖巧的小姑娘,只不过有时候会任性会撒娇,会和她说说感情上的琐事。她也不想想,全紫函洲的女子哪个不怪异狡猾?只有她最傻,把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她喜欢我这一点若瑶怎会看不出?这个紫函洲心眼最多的小狐狸早把她看透了,故意拿着那些我随意送给她的东西向海遗炫耀,说一些我随口说的甜言蜜语来刺激海遗。哈,也真怪,明明心里难受得不行,她却要装出一副替师妹高兴的样子来,本来就不会骗人,一张脸耷拉得跟要哭出来似的,竟还死撑。没看见若瑶在笑你吗?死心眼的笨女人!
叶尹舟越想心里越烦,来来回回地踏着步子,气得咬牙切齿。
那个时候,全紫函洲的女子哪个不喜欢他?他本就是有名的风流大少,喜欢的、不喜欢的女人都纷纷往他身上靠。就这个女人,故意装出一副不喜欢他的样子,还装不像,心思明明白白地全摆在脸上了。叶尹舟也不是没遇到过故意装出不在意他的模样、想以此引起他注意的女人,可是海遗不一样,她装出不喜欢他的样子不是给他看的,她只不过是想宽小师妹的心——我是不喜欢他的,所以无论你喜不喜欢他我都不会伤心。
切,就凭你那长相,就算喜欢我,我叶大少能看得上你?那若瑶也不是软柿子,这小狐狸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拽在自己手心里,遇到你这种傻瓜,她乐得骗骗你,让你乖乖地替她办事、替她伤心。
真是个傻得没脑子的女人!被那个若瑶在手心里玩了这么多年,死后还替她辛辛苦苦地找女儿。也不想想我叶尹舟要不是受若瑶所托,怎会吃饱了饭撑着了来抢孩子?
若瑶这女人天生不能生孩子,却拼了命想用孩子套住我。这倒好,生下一个怪物,还搭上自己的命。这小狐狸倒也聪明,知道自己很可能生出个怪物,竟老早就找了人替她培养药人,时间也算好了,还把皇城阁老夫妇的灵魂换上了自己亲信的魂魄。然后在生产前的几日通知我,让我为她做最后的一件事——把孩子抱给姓颜的那家人。
故意找我的原因不过是想让海遗恨我一辈子罢了。也不知这小狐狸怎么想的,这老女人恨不恨我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觉得我会喜欢上这种老女人?
这小狐狸,到死还在算计海遗这个傻子,顺便连我算计上了。
叶尹舟恨恨地想着,脑海里却不时想起海遗的样子,想起那个手掌上缠着厚厚的一层布条、执著地在雪地上练剑的女子;想起那个在他走远了才敢探出身来偷偷打量他的傻瓜;想起那个在大雨天追出来、却跌到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的海遗。
他忽然想起那个大雨瓢泼的夜晚,穿着单衣的海遗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追他。那时候她练功练坏了身子,底子虚得厉害,几乎连路都走不稳。那天很冷,雨下得很大,她竟然敢跑出来追他。这傻女人就算身体好的时候也不可能追上叶尹舟这个最会逃跑的家伙,更不用说现在身体这么差了。果然,没跑几步就摔了,她跪倒在地上,抬起头看见叶尹舟不见了,她忽然间那么伤心地捂住脸浑身发抖地哭,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
叶尹舟也不知道自己怎会想起这些事情,他恼恨地踹在一旁的大树上,竟将那五人合抱的大树给踹断了。
他掉头想走人,却远远地听见一声喊——“快救命啊!海大婶要死了!”
叶尹舟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来由的慌起来,想也不想就往竹林里赶。他这一动身,就明白自己真的完蛋了——妈的,这死老女人,竟让老子栽了!
他出来的时候其实没用上他得意的身法“瞬遁”,只是慢慢地走,脑子里一顿乱七八糟的想法。此时回去却完全用上了,千里之地化为一寸,眨眼间就窜进了竹林。一进去,他就看见离小叶那小妖精哭着向大榕树跑,地上满满的一堆雪白色人偶。他火气大得很,手下根本不留余地,一掌下去,就将这满林子的人偶击得粉碎。
轰隆隆的声响里,离小叶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周尘土飞扬的世界,吃惊地发现那些刚刚还嚣张地向着自己奔窜过来的人偶竟然全成了碎片。她不禁感叹一声:“哇,这大叔好帅啊……”
换作平日里,离小叶要是敢叫叶尹舟“大叔”,他肯定火光得要拧断她的脖子。可他现在急得很,根本没时间理会她,闪电一样地跃进榕树里,正瞧见海遗虚弱地闭上眼睛,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他连忙跳下去,一手把海遗搂在怀里,另一只手狠狠拍在树中女子的头顶,霎那间就将她拍成了粉末。
叶尹舟抱着海遗缓缓降到树下。怀里的人还是那张脸,平凡的、甚至按叶尹舟的标准来说是不好看的,可是就这么看着,竟让他瞬间安定下来。
海遗身上全是血,一张脸白得吓人。叶尹舟心忽然间抖起来。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海遗,突然看见她握着剑的手变了颜色,粗糙微黄的皮肤渐渐退却,露出了下面莹莹如白玉的肌肤。在他这一错愕的时间,海遗的外貌也发生了变化。平凡无奇的面容突然退却,就像一张薄薄的面具被缓缓揭开。叶尹舟目瞪口呆地看着怀里那张越来越好看的面容,渐渐地看见了细如软玉的肌肤,长而浓密的黑色睫毛,樱桃色薄软的嘴唇。
忽然,海遗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竟是剔透的冰紫色,柔柔地晕着一层薄雾。她侧着脑袋,看着自己渐渐改变的一切,她才茫茫然想起来自己原来并不是这么难看。
海遗想起来,那还是刚拜在紫函洲门下没多久的事了。突然有一天,师傅收了个小徒弟,漂亮得如同瓷娃娃的小女孩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嚎啕大哭起来。海遗错愕,蹲下身柔声地问她为什么哭。小女孩抽抽噎噎地说:“师姐这么好看,若瑶一看见师姐就觉得自己是个丑八怪……”海遗想笑,还以为若瑶只是夸她,可眼见着若瑶越哭越伤心,她才知道小师妹是真的这么想的。
若瑶只是个孩子,她这么伤心地哭了,作为师姐,就不能为她做些什么吗?
海遗静静地走了出去。待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平凡的一张面容。若瑶忽然间高兴了,只是扭捏地问:“师姐,你早上好漂亮哦,怎么突然间变成这样了。”眉眼间盈盈含着一丝难过,这么年幼的孩子,心计已是这样深了。
海遗只是说:“早上师姐用了幻术,师姐长得不好看,就想用幻术让自己变得好看一点,没想到吓着你了。”事实上,海遗是用“绝容”将自己的外表掩盖了。这个法术是紫函洲专有的秘术,从来都没见有人将它用在自己身上。“绝容”只能将人的容貌变得难看,除非哪一天施术之人的修为被废,否则永远不能回复容颜。
若瑶却笑嘻嘻地说:“师姐,你一点都不难看。在我眼里,你特别漂亮。”海遗温柔宠溺地拍拍若瑶的脑袋,看着瓷娃娃一样的孩子那么高兴地笑起来,仿佛这付出的一切都有了回报。
可她的心里却是酸的。哪有不在意自己容颜的女子?
这么多年过去,海遗甚至忘记了自己原来的模样。今日忽然间看见了这莹玉的肌肤,这如樱花瓣一样的指甲,这如藕段般的手臂。
她忽然间捂住脸,虚弱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