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离小叶
    “喂，那个啥，师傅……”离小叶很憋屈地向着师傅离随夜讨赏。其实她本来用不着如此低声下气的，要不是最近伙食费真的没剩下多少，换句话说，就是她几乎没钱吃饭了，否则打死她也不跟赖皮脸离随夜要钱。
    可话说茅山派的一切大小事务都是小小一个人打理的，画个符了、摆个假把式捉鬼了、看看风水、算命胡诌骗钱诓人打一枪换个地方……可惜到最后钱都到了师傅离随夜的手里，成了他吃喝玩乐的本钱。
    离随夜脸长得好，好到几乎只有女人倒贴的命，大可以仗着那张脸骗吃骗喝，顺便把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外加一辈子忘不了他，可惜此鬼畜对女人一向冷血，喜欢毒舌，不把别人说得七窍流血显然是他心情好得过度了。理所当然的，许多兴冲冲冲着他这张脸来的女人倒在了那张欠扁到极致的嘴上。
    当然也有不怕他这张嘴的人，一个是五姐姐，另一个就是离小叶。前者是因为结婚了，接近他根本不是为了他的那张脸，你来我往毒舌得不亦乐乎。后者则是没有办法，她是离随夜捡回来的，拜了师，只能跟着他过活。以致于离小叶总想着能把自己赶紧嫁出去，只可惜从小到大在离随夜那张好看到遭天妒的脸蛋下长大，天下男人的脸在她眼里几乎都有些面目可憎起来。没办法，只能一边跟着赖皮脸师傅，一边四处物色“看得过眼”男人。
    现在，她既然还没物色到这样的人才，只能可怜巴巴地在师傅离随夜的面前要钱吃饭。紧张地搓着手，如仓鼠一般的眼睛乞求般眨巴眨巴望向离随夜。
    离随夜半眯着眼睛，一双桃花眼笑意盎然，丝毫不为离小叶可怜兮兮的模样所动，反而懒洋洋地发问了：“徒弟啊，有什么事吗？我记得上次借你的钱你还没还吧……再拖下去，可就利滚利了……”
    离小叶几乎要吐血——血口喷人啊！哪来的欠钱一说啊！
    离小叶欲哭无泪，可长期的压迫让她不敢反驳离随夜的话，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师傅……那个……能不能再借点？”TT完全违心的说。
    “可以啊！”没想到离随夜很爽快地答应了。离小叶知道，她一定又上套了。
    果然，只见离随夜指了指房子说：“可要记得把房子打扫干净哦！师傅有事先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小小你应该能收拾好了吧？”笑眯眯地把五个铜板在手心里晃荡。
    离小叶那个恨啊，那个悲痛啊——咋只给五个铜板啊——望望这上上下下五层高的房子，离小叶几乎有一种要跳楼的感觉。
    “好！”咬牙把钱接下，离小叶更坚定了要找个好男人嫁了的念头。
    离随夜的笑脸更大了，一副很欣慰自己的徒弟能那么乖的表情，拍拍小小的脑袋说：“真乖，好好干活，师傅回来给你带肉包子。”
    “哦。”离小叶看着自己手心里的五个铜板，耷拉着脑袋，欲哭无泪，不理会离随夜“呵呵”笑着已经出门而去。每次他离开总要个七天十天的时间，这五个铜板——离小叶知道自己又得去骗人了。
    这方圆十里自己几乎都骗过了，每次都是信誓旦旦地说绝对不出问题，却总是留个半摊子就跑，完全违背了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
    可这也不能怪离小叶，每次离随夜只留下几个铜板给她，美名其曰是防止她挥霍，事实上完全是克扣工钱的黑商行为，离小叶吃不饱也就跑不了多远，只能吃吃窝边草，骗来的钱还得上缴——也不知那离随夜哪来的本事，离小叶做的每一样邋遢事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回来手一摊，一双桃花眼半睁不睁，直到离小叶乖乖将钱交出来。记得小时候离小叶偷藏了一个铜板下来，离随夜当面不说，只是冷冷地笑。待小娃娃捧着钱去山脚下买肉包子的时候跟在她后头。离小叶买了热乎乎的包子，还没来得及放到嘴里，就被离随夜一把打掉了，屁股还被狠狠地打了一顿，最后被关了柴房。
    离小叶怕黑，还饿，连哭都没有多少力气。被离随夜放出来的时候只会抽抽噎噎的哼哼，两只眼肿得跟核桃似的。
    离随夜抓小鸡似的把离小叶拎在手里问：“知道师傅为什么罚你吗？”
    离小叶低着头扁着嘴说：“因为没把钱交上来。”
    离随夜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摇摇头，把离小叶放下来，手里拿着不知从哪里来的肉包子塞到离小叶怀里，柔声说：“吃吧，记得以后不要再这么不听话了。”
    离小叶点点头。在记忆里，这是师傅离随夜最为温柔的瞬间。
    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离小叶已经记不得从那天到现在已过了多少时间。她知道自己是不一样的，那么多年过去，很多人死了，她养的小狗也在很多很多年前老死了，只有她还是十几岁的模样，娃娃脸，黑色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人的时候显得分外可怜。那个时候她很害怕，仿佛自己把时间一点一点地丢失了。
    可忽然间发现师傅离随夜也没有老，还是曾经的模样，好看得宛如梦幻。那个时候，她才恍惚间明白，即使师傅多么小气，多么可怕，在这个寂寞的世界上，只要能有一个与自己相似的陪着自己就够了。
    再到后来的时候，她知道了更多的与自己一样不会老不会死的奇怪的人，好看得、不好看的，脾气好的、脾气不好的，各色各样的人纷纷攘攘地在茅山派里进进出出，可是大多数的时候这儿都是安静的，只有离随夜和自己两人。
    于是，有时候她甚至会觉得师傅离随夜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至少半夜一个人被恶梦惊醒的时候，还知道有个人在这个大大的房子里柔软地呼吸着。
    只不过，现在的离小叶完全不会这么地认为，她的手里只有五个铜板，只够她填报一次肚子。懊恼起来，离小叶抱着小脑袋，愁得直跳脚。
    ——哎呀妈呀，五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