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流年情 第二节 乖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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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乖娃娃
红军中学的校服是蓝白相间的纤维运动服,裤脚肥大,走路时,衣服摩擦的声音十分响亮。学生都穿这样的校服,远看仿佛是一个模子,连男女都不好分清。偏偏,白凉歌能将这样呆板的衣服穿得好看,她的身材颀长,裤脚刚好罩住脚踝,一头长发束在脑后,十分可人。
白凉歌在初三一班,全年级最优秀的班级。
白凉歌还记得初三上学期,她经过隔壁的二班,年老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地教导:“你们赶紧再走几个人吧,当班上只有二十人时就可解散,到时你们爱折腾谁就折腾谁……”这个班初一时有51人,进入初三便只剩下25人。那些孩子去了哪里呢?监狱,看守所?打工,生孩子?那些孩子,离开时是悲伤还是快乐呢?
这一学期,那老班主任终于如愿,二班解散。剩余的学生被均匀分配到各个班级,一班分到四个男生,班主任王老师将他们安排在最后一排,自生自灭最好,只要不影响那些好学生。班主任说:“跟这四大金刚保持一定的距离。”仿佛他们是病毒,需要被隔离;仿佛他们不是祖国的花朵,而是永远糊不上墙的烂泥。班主任姓王,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妇女,脸上总是带这严肃威严的神情,她会不会笑?是否一个人长时间不笑,脸就会定型成严肃呆板,即便笑也是皮笑肉不笑?
杨秋朗居四大金刚之首位,已经被老师形容成烧杀掠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宇宙超级大魔头。
白凉歌觉得悲哀,原来成绩那么重要,成绩好就是好孩子,成绩差活着就是浪费粮食浪费资源,这是谁规定的残酷道理?白凉歌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总是不自主地往后看,看那些坐在后排的老师所谓的坏学生,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争得你死我活,拼个上下高低,做个考试的机器?还不如坐在后排,愿听就听,不听就睡,至少活得不是那么累,难道只有读书才能出人投地?
文了了是白凉歌最好的朋友,在这个班级,她甚至不记得很多同学的名字,偏偏喜欢与成绩一塌糊涂的文了了交往,这三年来,她帮文了了给男生写了无数封情书。
“凉歌,还你作业本。”文了了将本子扔在桌上。文了了是从不抄袭作业的,不会就是不会,绝不借别人的本子抄。她说抄袭,就是别人吐出的口香糖,自己捡起来再嚼一遍,间接侮辱自己的人格。文了了借白凉歌作业本,只一个原因。
白凉歌抬头看看文了了,文了了朝她笑,眼角向教室后面瞟。
“叫他不要写了,我没有空看。”白凉歌低头继续做题,片刻,又放下手中的钢笔,打开作业本,一封叠得工整的信夹在里面。
“凉歌,你不要这么绝情,别人都写了34封情书给你了,你就施舍半点同情好不好?”文了了附在她耳边悄悄说。
给她写情书的人那么多,为她要死要活的人那么多,难道她要一一负责?恐怕做不到那么博爱。
“了了,你快回座位去,要上课啦。”白凉歌不想与她讨论这些问题。
“凉歌,我有个秘密告诉你。”文了了有秘密?她的秘密往往全班都知道。
“说。”
“凉歌,我喜欢四班的一个男孩子。”
“喜欢就追。”白凉歌做着数学试卷,头也不抬。
“情书,是个难题。”文了了坐出可怜样。
“一周几封,我写。”白凉歌就是如此纵容她的朋友,从不阻止。白凉歌觉得这样也好,一个人潇洒地活着,书虽然读得少,文凭拿得低,可是她活得多自在。将所有压力抛在脑后,试问有几人能有这样的勇气?
“两天一封就好。谢谢凉歌。”文了了高兴,“你以后若是当了作家,千万别忘了完全是因为初中帮我写情书的功劳。”
有爱情多好,为了一个人又哭又笑,寻死觅活,用小刀将手臂上刻出他的名字,喝酒抽烟。白凉歌叹息她一直没有遇到可以让她如此疯狂的男生。
文了了离开,白凉歌打开信,从头看到尾,觉得很乏味,字迹难看,语句不通,屁大一点儿就说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利用还未上课的空隙,白凉歌撕下一张作业本纸写道:“杨秋朗同学,我不喜欢字迹潦倒的男生,写信时请注意基本的语法以确保语句通顺。我这不是给你的情书,而是一张便条,不要四处宣传。”
她站起身,从第一排找到最后一排,将纸条放在杨秋朗的课桌,正与别人打闹的杨秋朗顿时安静下来,满脸通红,身边的同学一片唏嘘。白凉歌觉得挺可爱,会脸红的人怎么会如老师说的那么坏。
她说:“杨秋朗,以后不要再写了,我们可以做朋友,你要是不会做题我可以帮你。”白凉歌一脸温柔地笑,她并不讨厌这个男孩,她是真心想同他做朋友。
杨秋朗安静地坐在位置上,有些不知所措。
上课铃响,白凉歌没等到答案,便奔回自己的座位。
有哪条法律规定,优秀的学生不能与坏学生做朋友?有哪条法律规定,成绩差的学生就是坏学生?分数重要,还是情谊重要?
白凉歌觉得,朋友就是那个给予你开心关怀的人,陪你度过一切不如意的时候。而这个朋友是好是坏,并无关系。
白凉歌并无几个朋友,文了了算一个,也许是惟一的一个。三年了,白凉歌苦心经营这段感情,将所有的友情集中在她一个身上。白凉歌相信,朋友不在多,而在于精。
曾经,班主任王老师极力阻拦这份友谊,一次一次将白凉歌召到办公室教育:“一个好学生怎么可以自降身份与垃圾在一起呢?你是贵族,她是贫民。文了了那么坏,会将你拖下水。”白凉歌不反驳也不听从,老师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其实白凉歌多希望文了了将自己变坏,那样可以坐到差生享有的后排,开心睡觉,疯狂恋爱,甚至逃课跑去网吧。可是,文了了三年来依旧没有影响自己。可是白凉歌不能变坏,她要做个好孩子,卑微地以为这样可以得到父母多一点的宠爱。
白凉歌只是觉得心灵被越来越多的黑暗占据,她害怕自己某一日会忍不住脆弱,会忍不住抱怨,,她会控制不住崩溃。白凉歌形容自己是一个按照要求好好表现的小娃娃,以为做得好,父母就会开心地亲吻她,将她搂在怀里,奖励她蜜糖。可是到头来,却像独角戏,演得好也无人鼓掌。
一个没人要的孩子,一个没人疼的孩子,一个没有温暖名字的女子,心灵在一点一点霉烂,外表却依旧要保持光鲜。是谁说了青春是一生最美好的阶段,可是为什么当身处这个阶段时,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那些描述的美好?